第25章 黑化二五天(捉虫)

    子时已经过半,外头雷鸣电闪大雨瓢泼,阁中烛火昏暗。

    熹微敛声屏气等了很久。却只等到景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拂袖便要走。

    春末的天虽已回暖,但晚间还是有些冷的,加上外头在下暴雨,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时不时就要劈一道亮一下。

    景绪一袭玄衣,上头绣着暗色云纹,闪电惨白的光忽而亮起,愈发显得他那身衣裳肃穆冷然。

    和书中素衣翩翩温其如玉的皎皎君子全然不同。

    熹微见他要走,心中一紧,求生欲爆棚地跪着上前,再次扯住他的衣袖,丢出了最后的保命牌:

    “陛下,无楼之前得到消息,鲁国公通敌,鲁国公谢宏畴新纳的妾室,是卫国太子安插在盛京的暗桩!”

    大齐兵权两分,如今能号令将领士兵的虎符在李越手里,而兵部和皇营军的军权则握在鲁国公府掌中。乱世之中,兵力就是底气,景绪如今被困在宫里寸步难行,归根结底还是手中没有实质的兵力。

    景绪心思太深,她根本猜不透他想要什么,只能一步步把自己投诚的最大筹码加上去。

    现下李越不在京畿,只要扳倒鲁国公府,以景绪的心计,绝对能把兵部和皇营军牢牢攥在手里。

    等他有了兵权,即便是李越,日后在朝中也得思量好了再行事。

    可谢宏畴……是景绪的舅舅,这也是她把这个筹码留在最后的缘故。景绪善良重情,不一定会对自己的舅舅下手,这个筹码……风险有点大。

    可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连这样的消息都打动不了景绪,那——

    熹微觉得,她就真的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原地去世了。

    果不其然,景绪闻言,身形蓦地一顿。

    鲁国公……谢宏畴?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蹙着眉回过身,沉声问扯住自己衣袖的小宫女,“当真?”

    熹微听见他这样问,就知道自个儿投诚终于有戏了,心中一松,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这是什么破天使,如此难搞!

    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真。”

    景绪沉吟须臾,转眸看向迟七,“去查,你去,切忌打草惊蛇。”

    “是,”迟七一如既往地飞快答是,然后短暂的迟疑了一下,才问:“那陛下身边……?”

    “让迟九来,”景绪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熹微,不留痕迹地冷哼,“反正如今也没必要再盯她了。”

    熹微:?

    她下意识地就道:“你派人跟踪我?!”

    景绪听着她这质问的语气,危险地眯了眯眸。

    “啊,我是说,”熹微秒怂,“您要我吗?”

    景绪:?

    瞧见景绪幽深墨瞳里跳动的情绪愈发危险,熹微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有点歧义,又连忙道:“不是,我是说,”说着,她忽然灵机一动,不再问景绪是什么意思,而是正了正神色,直接道:“从今往后,熹微便是陛下手中的刀,我愿为您斩尽奸佞,护您一世无忧。”

    她话音方落,外头又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景绪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好半晌,然后冷呵一声,拂袖走了。

    熹微:……

    行叭。

    总之是不会杀她了。

    目送景绪从二楼下去后,熹微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崩了,皱着脸身子一歪,瘫坐在绒毯上揉了揉自己跪的发麻的膝盖。

    迟七朝闻歌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自家陛下。

    他身手极快,熹微抬眸看过去时,只瞥见了个残影。

    待她又打算低头揉膝盖时,眼角余光里忽的闪过了一抹银光,熹微:……

    要命!

    她怎么忘了这位姐妹!

    熹微头疼地皱了皱脸,转眸看向闻歌,恳挚地道:“对不起,闻司膳,我是真心悦爱陛下的。”

    对不起,姐妹,我瞎几把胡说的,你不要当真啊!

    男主是你的!你和女主的!

    小女不才,这一生放纵不羁只爱自由和狗命!

    你们宫斗千万不要带我玩!

    熹微很想说实话,但闻歌很明显和景绪关系不一般,如果不说,她只得罪闻歌一个人,但若是说了,就连景绪一起得罪了,欺君之罪一点也不好玩,她宁可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也不想同时把他们两都得罪了。

    闻歌还在想熹微之前提起的鲁国公通敌一事,猝不及防听见她这么说,一脸懵然,“啊?”

    熹微沉重地点头,“嗯,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很喜欢陛下。”

    听见她莫名其妙地跟自己说这些,闻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咬着舌尖把嘴边那句你心悦陛下跟我道什么歉咽回去,清了清嗓子,才道:“哦,我知道了,你方才说了很多遍了。”

    “啊,”熹微道:“对不起。”

    闻歌:?

    她疑惑地瞪着眼睛,哦了一声,然后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藏书阁。有点怕这位爱陛下爱到有些不正常的杀手,会再说出什么她接不上的话。

    闻歌离开后,熹微还记着牵魂蛊,翻出揣在怀里的解药一口吞了下去。

    成功站到了景绪的队,蛊|毒没有发作,藏书阁的一月守夜也很快到了日子。

    熹微很开心,她又可以和其他宫人们一起窝在藏书阁插科打诨的闲聊,浑水摸鱼的度日了。

    咸鱼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宫里的桃花和玉兰花开了又谢,很快便到了四月底,临近立夏,盛京白日里的气温逐渐升高。

    近几日天气很好,正午时分太阳很大,用过午膳之后,熹微同慕明月她们继续躲在阁里咸鱼。

    待到申时末,王公公拿着本崭新的书来时,只有熹微趴在桌案上看书,其他人都睡的七荤八素的。

    藏书阁本就事少,王公公见他们都睡着也不恼,笑眯眯地朝熹微招了招手。待她过来后,带她出了藏书阁。

    “这本是长公主要的,催了好几日了,今儿才刚印出来,”王公公一脸和蔼地把书递给熹微,“正好文渊阁快下课了,你去文渊阁走一遭,把书送过去吧,长公主等这书等了许久,指不定心情好了还会赏你。”

    说着,王公公指了指里面那些睡觉的宫人,道:“那些小崽子偷懒,这好事儿便你去吧。”

    熹微:……

    这可真是巧了,谁能知道其实她也才刚醒不久呢。

    “好的,奴婢晓得了,”熹微接过书,乖巧地福身,“这便将书给长公主送过去。”

    文渊阁是大齐皇室和世家子弟们读书的地方,离藏书阁并不远,几天前刚她跟着明月去文渊阁给乐陵侯世子送过书。

    可惜——

    她还是走错了路,好在问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非常热心的小太监,直接带着她去了文渊阁。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她到的时候文渊阁已经散了学,里头只剩了夫子和一个被留下来背书的小老弟。

    少年站在桌案前,苦哈哈地在摇头晃脑的背书。

    熹微进去瞧见这幅场景,啧了一声,当即便想转身走人。

    晏晦原正站在桌案前提笔作画,听到门口的响动,被扰了思绪,不悦的蹙起眉,但抬眸瞧见来人之后,眉眼间的不悦骤然散去。

    见她探头探脑往里看了看就转身要走,他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搁下笔,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何事?”

    先前他大半个身子被背书的小老弟挡着,熹微一时没注意,等听见他的声音抬眸再看过去,瞧见他那一身仙气十足的国师官服后,赫然惊了一悚。

    因着这人那张脸委实过于好看,叫人见之难忘,熹微只一眼便想起来,之前她和成公公从太医院回去的路上遇到过他。

    那位疑似反派师父的晏大人。

    谁能告诉她,国师府之人怎么会在文渊阁!

    难不成这些世家子弟们还要学玄学吗?

    “奴婢……”熹微满脑袋问号地屈膝福身,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仙风道骨的国师,想着既然是在文渊阁遇见,还是称夫子更合适些,便道:“奴婢见过晏夫子……”

    结果她夫子二字才出口,便被对方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打断了。

    晏晦笑道:“我不是文渊阁的夫子,今日夫子有事,我来替他看学生。”

    “啊,”熹微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奴婢见过晏大人。”

    “嗯,”晏晦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你来此何事?”

    熹微道:“回大人,奴婢是来给长公主殿下送书的。”

    晏晦点点头,道:“长公主已然走了。”

    我看见了——

    我又不瞎。

    熹微继续扯着嘴角,“奴婢告退。”

    望着熹微规规矩矩弯腰退出去的身影,晏晦那双如水墨画般韵味悠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幽光。

    熹微作为一个打破次元壁垒穿进来的人,对国师府的神棍下意识地有些怵。毕竟原文国师府的人多少是会些玄学的,尤其是大国师段是非那厮的神棍师父——晏晦。

    但天可怜见,幸好她当初只是把晏晦描述的神乎其神而已,其实通篇下来,晏晦基本连个正面出场都没有。

    顶多也就是他不在江湖,江湖却有他的传说罢辽。

    从文渊阁出来后,熹微一边走一边回忆,景嫣住在承欢殿,之前沉香带她认过去承欢殿的路,但文渊阁这么近都能走错,让她有点不相信自己。

    思索了一番,抬眸瞧见右手边的卵石小道上站着位宫女,她还是决定先问好路再下脚。

    快步走到那宫女身边,熹微扬起笑脸,轻声问道:“这位姐姐,你可知承欢殿在哪个方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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