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你是谁,找承欢殿做什么?”
哎?
熹微顺着那阵哭的一抽一抽,连嗓音都有点哑的声音转身,看到一个粉粉嫩嫩的姑娘,坐在路边哭泣。
瞧见小姑娘那张熟悉的大眼睛尖下巴美人脸,熹微愣了一下,连忙福身见礼,“奴婢见过长公主。”
“你起来吧。”景嫣鼻尖有点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还在一吸一吸地抽鼻子。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哭成了这样,也还是很美。
但是——
说好的长公主拿到书后,指不定心情好了还会赏人呢?
熹微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景嫣,想扶额。瞧着光景,赏是绝对不会有了,不被迁怒就是万幸了。
“公主,”一直站在路边守着长公主的馥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您快别再哭了,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知道便知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如今我连哭一哭都不行了吗!”景嫣气呼呼地鼓着脸,抹了把泪,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父皇没了,母后也没了,连大皇兄也走了,三皇兄也不疼我了,整日凶我,呜呜呜,我讨厌三皇兄……”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馥雪有些焦急地蹲下身,扯了扯她的衣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对面的熹微,道:“您可别再说了!”
景嫣顺着馥雪的眼神,抬眸看着对面这个有点儿眼熟的宫女,哑着嗓子问道:“问你呢,你找承欢殿做什么?”
“啊,”熹微回过神,伸出双手将怀中的书捧了出去,“奴婢是来给长公主殿下送书的。”
景嫣看见她递到眼前的书,浸着水雾的眸子先是亮了一下,而后又黯淡了下去,兴致缺缺地拂手,将书推到了馥雪那儿,“先收着吧。”
“是。”馥雪接过书,见自家公主连这本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书都没兴致看了,晓得她是真的很难过,心里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
熹微送完书,原本已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但想起她刚才提到了景绪——
景绪在他们这些皇子中排行第三,是三皇子,先帝是皇长子,也就是方才景嫣口中的大皇兄了。
熹微思索了须臾,怀着一颗谆谆教诲的老母亲的心,一撩裙摆,蹲坐在了景嫣身边,柔声问道:
“长公主殿下这是怎的了?”
馥雪机警地瞪着她,道:“殿下怎的了同你有何干系!”
“没关系,”景嫣抽了抽鼻子,转眸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宫女,道:“我记得你,之前在皇兄那儿见过你,你是福宁殿的人?”
不过一面之缘,景嫣居然记得她,这让熹微很是诧异。毕竟她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罢了,且那会儿长公主心情还不好。
熹微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斟酌着道:“殿下记性真好,奴婢之前是去过福宁殿,但奴婢并不是福宁殿之人。”
景嫣是真的心情不好,听见她的话,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馥雪又轻轻动了动景嫣的衣袖,“公主,咱们回吧?今儿听雪做了您最喜欢的三凤桥酱排骨呢!”
“不要,”景嫣想也不想地拒绝,“不想回去,我想出宫。”
“公主!”馥雪无奈地叹了一声。
馥雪劝说无用,小脸一皱,也索性坐在了景嫣另一边,开始托腮沉默。
熹微在脑海中迅速想了想景嫣不开心的缘故,试探着开口,“殿下可是因着及笄礼,陛下不肯答应您让李世子回来一事?”
本来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的景嫣忽的转头,瞪大眼睛盯着她,但却并未开口说话。不过虽未亲口承认,但眸光里却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她是一直被护的很好,可终归从小在深宫长大,该懂的心计,她也是懂的。
熹微也晓得这位看似天真的公主实际很聪慧——
且在原书中,她是很令人心疼的。小姑娘天真热情,善良活泼,初时对自己年少的欢喜一腔孤勇,无惧流言不畏艰险,却被对方辜负了个彻底。
后来两方博弈,她终于看清朝堂局势,明白了自己的皇兄一直以来处在怎样绝望的困境后,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长大,把心里最后的情意尽数丢弃,披上坚硬的铠甲,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公主,变成了也会不动声色算计人的长公主。
因为熟知原书的剧情和人设,熹微很清楚,知道了真实的局势后,景绪和李焕之间,景嫣必定会选择自己的皇兄。
熹微迎着她审视的目光,解释道:“那日奴婢在殿中都听到了的。”
“哦。”景嫣鼓了鼓脸,收回了眸光,又开始低着脑袋扒拉地上的小石子。
熹微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笑了笑,温声道:“殿下,其实那日陛下并没错。”
“你也要替他说话吗?”景嫣垂着脑袋,闷声说。
“奴婢不是替陛下说话,”熹微叹了口气,“奴婢只是说事实罢了,陛下习惯隐忍,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您说陛下如今不疼您了,可您仔细想一想,撇开李世子之事,陛下真的不够疼您吗?”
见景嫣沉默了,熹微接着道:“您的及笄礼,事无巨细,陛下都要过问,还不够疼您吗?陛下不是不疼您了,而是在李世子这件事上,陛下不能松口,也无法让步。”
景嫣瘪了瘪嘴,看着她问道:“为何?”
熹微道:“您还记得吗,当日陛下说,您是大齐的长公主,而李焕是谁?”
景嫣点点头,“记得。”
熹微循循善诱:“那您觉得,李世子——他是谁呢?”
“他不就是李焕吗?”景嫣不解的拧眉。
“他是李焕,可他不止是李焕,”熹微很耐心地为她分析,“他还是丞相李越之子,丞相和陛下如今是怎样的光景,我想您大约是晓得的,但您可能不太清楚到了怎样的地步。”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缓口气,也给景嫣一点自己思考的时间。
见景嫣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熹微才复又语重心长地道:“如今陛下虽还是大齐天子,但手中并无实权,李家父子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陛下在京中尚且寸步难行,就连掌镜史都调遣不了,您可以想一想,若他们回了京,陛下会处于怎样的境地,景氏皇族又得陷于何种险境。
“可以说是在与丞相的博弈中,陛下稍一松懈,大齐江山必定易主。”
“不可能,”景嫣瞪着眼睛反驳道:“李世子他和皇兄关系那般好,他不会的!”
“不,”熹微无比坚决地否定她,“他会的,他但凡真的把陛下当做君上,便不会任由他父亲拿捏陛下,这是毋庸置疑的,其实您心里也是晓得的,不是吗?”
“我……”景嫣被她一语中的地戳中了潜藏在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晓得……”
“好,”熹微点点头,尽量放柔声音,道:“那您现在晓得了,奴婢说的这都是事实,只不过是陛下擅于隐忍,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您若不信奴婢说的,大可以去问陛下,他虽不会主动告诉您这些事让您忧心,但也不会骗您。”
“现在您知道了,李焕是什么人,您又是什么人,您非要跟他在一起,置陛下于何地,如今形势这般危急,您还不肯放弃李世子,只会让世人看轻您这个长公主,您是真心倾慕,可旁人只会说您是觉得自己皇兄不靠谱,想找个靠山罢了。”
景嫣咬着唇委屈道:“我没有,我没觉得皇兄不好,真的没有……”
“奴婢知道,”熹微见小姑娘面色发白,红肿的眼眶里又蓄起了水雾,忍不住安抚着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陛下也晓得您只是单纯的倾慕李世子,所以他才什么都未说,可他若是真顺了您的心意,日后呢,他和丞相必有一博,届时不管谁胜,于您来讲都是灭顶之灾,所以奴婢刚开始说陛下不能松口,也无法让步。”
“陛下今日的松口和让步,来日会变成摧毁您的利剑,您要他如何忍心?您又如何忍心要他如此?”
景嫣听罢,沉默着不说话,熹微也不急,和馥雪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等着。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四垂,景嫣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怎的知晓这么多?”
——因为这是我写的啊亲
熹微抿了抿唇,道:“啊,因为奴婢是陛下的人。”
她此话一出,景嫣霎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
“……”熹微咳了一声,道:“奴婢的意思是,奴婢是陛下安插在宫中的眼线。”
景嫣:……
“哦,”她撇了撇嘴,道:“那这么说来,你方才所言非虚了,皇兄和李丞相必定无法共存,是吗?”
熹微不置可否地点头,道:“您若不信,大可去问陛下。”
景嫣又沉默了须臾,才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殿下客气了,”熹微眉眼弯弯地笑着道:“殿下要开心点啊,也不必过于忧心,您要相信陛下,他一定会保护好您和大齐的。”
“嗯,我相信皇兄,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国君,”景嫣抬眸看着暗沉的天幕,唇角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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