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小说:强扭的瓜爆甜 作者:乙女失格
    后脑勺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童磨只是玩笑似地粗糙裹了裹绷带,没有上药,经过了一天以后, 已经有隐约的血迹渗透了出来, 黑绿发的恶鬼看到后轻轻啧了一声,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伤口是他造成的结果, 但还是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之后, 端了个放着纱布与奇怪药物的木盘子回来。

    施暴者亲自处理他所造成的伤口,有些讽刺, 但她没有笑出来。

    黑绿发恶鬼的动作意外的轻柔,三两下就处理好了她头上的伤口并且重新裹上了纱布,似乎对这项工作得心应手。

    敷上了药物的伤口清清凉凉的,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不知道已经几点了,沙耶侧着头躺在自己胡乱铺好的床榻上,她不想碰到自己的伤口,黑绿发的男人则是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房间里很暗,她却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沙耶在恶鬼的注视下睡着了。

    老实说她也觉得不可置信,但奇妙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吃了无数人类的恶鬼目前对她没有半点恶意。

    于是她安稳睡去。

    她又做了梦。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母亲的病还未恶化,她还很小的时候, 有人突然出现在了本丸之内,据说是前来拜访的客人。

    她第一次见到来自现世的人。

    栗色的发,棕色的眼,却如同火焰般灿烂温暖,母亲当时似乎在发脾气,他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脸上反而一直带着笑,让人望着就如沐春风。

    他走出母亲的房门,把身上黑色西装的褶皱捋平,在长谷部把门拉上的同时,躲在草丛后的她视线与男人倏地交汇了。

    她着急地重新找了个位置躲藏,男人的脚步却一点点地靠了过来。

    “终于见到你了。”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逆着光,正对她微笑着的棕发男人。

    他伸出手将她抱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非常安心,就像是睡在晒了一天太阳的被子之中那样舒适。

    “小公主。”

    “我叫沢田纲吉。”

    男人朝她眨了眨眼睛,四下无人,对着她压低了声音。

    “你可以叫我纲吉叔叔。”

    她记得他在本丸里住了一段时间,男人似乎什么都会,指导刀剑战斗、书法、茶艺、弹琴,甚至是做菜拖地。

    沙耶很喜欢他。

    她甚至记得所有他曾经所说过的话。

    在她的认知里,「父亲」应当就是这样的存在,他无所不能,可靠而又温柔。

    可当沙耶提出想要他做她的爸爸的时候,男人一愣,突然笑了出来。

    “不要对你妈妈说这种傻话哦,她估计会被气晕的。”

    他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棕色的眼睛在当时的阳光下竟然呈现出一抹橙红色的光亮。

    “你的妈妈,她——”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她很累了。”

    他低下头来,额头与她的相抵,像是拥抱太阳一般温暖。

    “所以,你要记得听她说话,好吗?”

    当然会的。

    沢田纲吉的指节上一直戴着几只戒指,形状都不尽相同,时而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色泽。

    她曾经以为那是结婚戒指,也认为正是如此,他才一直不肯成为她的父亲。

    男人在听说这件事后笑着亲吻了她的眼睛,随后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手上的戒指。

    “当然,这说不定是我比结婚戒指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旋转着手指上的指环,眼中蕴藏着她或许永远都读不懂的感情。

    ——“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沙耶突然醒了过来。

    她是被吵醒的。

    原本坐在另一旁的黑绿发恶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屋外看起来还是深夜,沙耶坐起身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后脑勺厚厚的纱布,屋外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过多的失血与劳累让她困得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在她即将重新躺下去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一个晚上没见的童磨咬着一截女人的手臂,出现在她面前。

    “啊。”

    像是没反应过来她还在这个屋子里似的,他呆了呆,歪着头看了她许久,有还未咽下的血液自他嘴角滑至脖颈,最终没入衣领之内。

    浓烈的血腥味让沙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你啊。”

    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童磨突然睁大眼睛,脸部一阵扭曲,在很短的时间内保持住了一个微笑的状态。

    “哎呀,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他带着笑容望着她,慢慢走了进来,沙耶才发现他其实是拖着一个女人走进来的,她的面部还保持着死前惊恐的表情,头部僵直地垂在童磨的手臂旁,暗红的血液顺着下巴滑到她的头顶,最后沿着发丝缓缓滴落在地面上。

    沙耶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

    但童磨走得更快。

    随着他的靠近,沙耶在血腥味之中闻到一股糜烂的酒味,她看着童磨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带着的微弱红晕,几乎要缩到了窗外。

    “别这样嘛。”

    退无可退,童磨笑意盈盈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似乎已经醉了一般地,他的语调模糊不清,像是撒娇般的嘟囔。

    “我可是、非常——喜欢你呢。”

    “你这样拒绝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语毕,就有晶莹剔透的泪水自他那双彩色的眼眸之中涌出,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的教堂彩窗,十分好看。

    然而沙耶并不领情。

    她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随后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什么,童磨没听清。

    “什么?”

    他把脸凑过去再问了一遍,沙耶躲开他的模样,一转头,却直直对上了他背上那个女人的脸。

    “——?!”

    她被吓得吸了一口冷气,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吓到了吗?”

    童磨的眼泪顿时停了下来,他把背上的那个女人放下,没了负担,更靠近了她一些。

    “……好脏。”

    她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

    童磨的神情一顿,紧接着像是故意般地歪了歪头:“什么?”

    “…我说好脏。”

    沙耶终于抬起脸来面对着他,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双眸的温度冷得像是粉色的水晶。

    “你把她扔在这里,地板都弄脏了,我睡不着。”

    “……”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童磨的笑容似乎僵在了脸上,沙耶闭上眼靠在墙上,却听见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笑声。

    “小沙耶——”

    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搂住她的双肩,像是要将她揉入身体一般地勒住了她。

    “你果然,好可爱啊——”

    在她即将被勒得快要窒息的刹那,童磨才终于松开了她。

    接下来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沙耶已经不记得了,她只听到童磨将那女人拖到一边仔仔细细吃完了的咀嚼声,她把头蒙进被窝里,直到那咀嚼声突然消失,一只凉凉的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拉了拉她的。

    她眯着眼从被窝里抬起头,看着童磨正拿着一块方正的肉朝着她举了举,双手鲜血淋漓,沙耶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一个格外显眼的血手印,更加沉默了。

    童磨笑嘻嘻地蹭了过来,吃了东西,他的酒看上去已经有点醒了。

    “我给你留了块最嫩的肉哦,要不要吃?”

    他把那块肉放到她面前,一贯苍白的脸上粘上了点点的血迹,若不是沙耶已经有点习惯了,应该很可能会被他吓到。

    还没等她回话,他又自言自语地拿起了那块肉。

    “哎呀,忘记你不是鬼了。”

    果然酒还没醒。

    沙耶躺了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旁边的童磨还在叽叽喳喳地嘟囔着什么“要不要把她变成鬼呢”“变成鬼会不会就不香了”之类的东西,她翻了个身,捂住了耳朵。

    锖兔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她不见了吧。

    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些什么呢?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照进来,给房间内增加了微弱的光源,沙耶神游天外地思考了片刻该怎么逃出去的难题之后,突然感到有什么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童磨的脸。

    他和她一样躺在地上,不一样的是,他的底下并未垫着被褥。

    见到她转过身,他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般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你要睡了吗?”

    沙耶没应声,便看到他又朝着她挪近了些,挥了挥扇子,变出了两只和他长得很像的小人,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又戳了戳鼻子,触感凉凉的。

    她闭上眼,困意汹涌而上,一直紧绷着的手缓缓张开手指,有一只手在此时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语句模糊地胡乱唱着什么,五音不全,非常难听,还带着浓浓的醉意,拍打的力道却是不可思议的轻柔,沙耶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不可思议。

    「睡吧,睡吧。」

    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拍打着她的背,声音模糊地唱着歌。

    「我亲爱的,宝贝。」

    他/她好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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