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眼神?”
粉色头发的女人坐在高位,昏黄的灯光反射着繁复和服上的绣线,与她相同颜色的眼睛微微眯着,反射着冰冷且躁动的光。
“为了他们,你就可以伤害妈妈,是吗?”
不是的……
她几乎疯狂地摇着头,可梦中的自己却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妈妈是个废物,…没办法统御他们,也没办法照顾你。”
“对不对?”
女人缓慢地走近,拖着沉重的十二单来到她的面前。
华丽的布料像是蟒蛇的鳞皮,在木制地板上缓缓地拖行着,不寒而栗的触感。
不是的。
“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讨厌我,你恨我。”
“对不对?”
不是的。
我只是,我只是——
“说啊。”
“你恨我,对不对!!”
“说啊!!!!”
一记沉重的掌掴将她掀翻在地。
“妈妈变成这样是谁的错?你居然这样为他们说话!!”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她挣扎着爬起来,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部的伤痕留下。
好痛。
好痛啊,妈妈。
“……”
女人的神情突然松动了。
“……沙耶?”
她蹲下来捧住她的脸,手指冷得像是冰,剧烈地颤抖着,恐惧且悔恨地望着她。
“…我做了什么?”
她将她抱进怀里,柔软精致的绫罗绸缎抵着她的额头,丝毫感受不到属于母亲的体温。
“天啊…”
她好像在哭,同样冰冷的眼泪似乎滴到了她的肩窝。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对不起,你知道我爱你,…对不对?”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沙耶…”
“……不要不理妈妈…”
好冷。
她不声不响地坐在女人怀里,远处低矮木桌上被打翻的药片在灯光下像是一片噬人的阴影。
似乎有刀剑的影子在纱门外匆匆略过,很快,她看不清。
女人的哭声还在持续。
……
…
噩梦。
大脑一片混沌,嗡嗡地响,沙耶用冷水洗了把脸,梳头发的时间因为打结而变得稍微长了一些,她走出来时,只看见被自己睡得一片凌乱的床铺与空荡荡的房间。
屋外似乎下着小雨。
沙耶蹲下身整理好自己的床铺,目光在移到枕头旁时突然停住。
是锖兔昨晚送给她的面具。
白色的面具上是十分特殊的木制纹路,有着很好闻的木头香气,沙耶摩挲了它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将它放在了行李里。
“沙耶?”
正当她准备将面具塞进行李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锖兔。
他逆着门外的光靠在门框上,轻轻地喘着气,沙耶转过身,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
“你醒了?”
沙耶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先一步问道。
少女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走到他面前时还有些匆忙,手上的消灾面具还没塞到行李中,被一起拿了过来,不知为何,她反射性地往身后藏了藏。
“嗯?是什么?”
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锖兔的眼睛,于是沙耶老老实实地拿了出来。
“不戴起来吗?”
“啊、嗯…”
沙耶抿了抿唇,今天早上睡醒之后,她的反应一直有些迟缓。
“总感觉有些奇怪…唔、不是,我是说…我戴上这个,好看吗?”
她有些困惑地拿着面具往头上比了比,樱花色的少女映着花纹奇怪的木制面具,有一股无法言说的美感。
“好看。”毫不犹豫的回答,锖兔弯起一抹十分恬淡的笑容来。
被这样直白地夸奖,让沙耶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将那个面具斜戴在了头上,在锖兔的帮助下打了个稳稳的结。
真的适合她吗……
沙耶抬起手来又摸了摸那个面具,却在下一秒又被锖兔说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早饭以后,一起去麟泷师父那里吧?”
还是早晨吗…
沙耶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已经睡了许久了。
“好啊。”
……
等到沙耶端着水壶和水杯来到锖兔所说的训练场地之时,他已经在麟泷老师的指导之下开始训练了。
雨后的树林弥漫着一片薄薄的雾气,锖兔正在不远处挥着木刀,沙耶走到麟泷老师身边,倒了一杯茶端给他。
“请喝吧。”
“喔,谢谢。”
鳞泷左近次接过水杯,视线在看到她头上面具的时候一顿。
“锖兔他……原来是把面具给你了吗。”
“是,是的…”
沙耶再次摸了摸头上的面具。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很适合你。”
鳞泷左近次收回视线,将脸上的面具微微抬起,把手上端着的水杯一饮而尽。
算一算,锖兔也到这个年纪了…
他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隐隐的担忧。
“沙耶。”
鳞泷左近次突然开口。
“你想要稍微学习一下剑术吗。”
远处的锖兔一下子看了过来。
沙耶有点懵:“……啊?”
“锖兔的剑术,较之前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
鳞泷左近次转过身体,低沉的声音相当认真。
“若是想学,他可以负责当你的老师。”
沙耶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从前在本丸之时,她也经常会跑到手合场地待上很长时间。
付丧神们的剑术大都不尽相同,一般都遵循着前主的用刀习惯,有的刀术绚烂而又华丽,有的直接而又沉重,更有的剑术生来就是为了砍杀敌人。
而她虽然是在一群刀剑付丧神的抚养之下长大的,却从来没真正用手握过刀剑,即使是付丧神们的真身,因为就算是手入,也是刀剑自己负责自身的伤势,根本不需要她或者母亲动手。
只要她有想要试试看的念头,某些遵从着母亲命令的刀剑便会大惊失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手中的练习器材拿走,并且用她更为感兴趣的东西代替。
本来对剑术就没有多少兴趣的她,久而久之,就彻底地丧失了关于这件事的兴趣。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她放在身侧的那只手猛地抖了抖。
「破坏破坏破坏,刀剑只会破坏!」
“……不用了,麟泷先生。”
最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想,我应该是没有天赋的。”
沙耶讨厌下雨。
中午的时候,原本在早上还是濛濛细雨的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逐渐地变成了暴雨。
鳞泷左近次恰好准备去山下的镇子里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将两个孩子带回屋子,他便撑了把伞出了门。
沙耶坐在榻榻米上,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看向了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雨景的锖兔。
“…抱歉。”她喃喃道。
“嗯?怎么了?”锖兔一怔,转过头来朝向她。
“…今天,麟泷先生问我的时候,…说了那么扫兴的话,对不起。”
“……”
锖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径直走过来,坐到了她身边。
“…我说啊,你。”
“——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啊?”
沙耶的心突然颤了颤。
她转过脸来猛地与他对视,粉色的睫毛被她的泪水浸湿,一张精致的脸蛋瞬时变得煞白。
“…请不要这样说。”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闷闷的哭腔。
“锖兔、锖兔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类,也是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那就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丧气话了。”
锖兔蹲在她面前,微笑着用指尖将她耷拉下来的嘴角往上提。
“「想做什么就去做」这句话,你昨天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吗?现在就忘了?”
“我可是个男子汉啊,你不学剑术,我也照样能够保护你。”
沙耶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和他一起蹲了下来。
“锖兔!!!”
没等他反应,她大哭着一下子抱住了他。
“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挚友!一生都不会忘记你的!!!就算是我最喜欢吃的草莓大福也会分你一半!!”
“不,那样大可不必…”
这时,从远处的天边,忽然飞过来了一只乌鸦。
“鳞泷左近次殿下!鳞泷左近次殿下!!”
它落在了木屋的窗台上,两人一愣,皆是看向了它。
“有来自鬼杀队——嘎?”
两人的视线与乌鸦的对上了。
“嘎——!!!打扰了!!!”
它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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