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薛殊上午和暗卫们出门办事,下午时分,他们和月儿一起回来,船已装好,她送我们到渡口。
路上,月儿照样一直挽着我的胳膊,惹得暗卫们纷纷对我投来嫉妒的目光。
我昨夜刚在薛殊那里受到打击,此刻看见这个女人轻而易举俘获所有男人芳心,我酸了。
“月儿,为什么男人都喜欢你啊?”
“这个嘛……”她眼珠一转,掩唇而笑:“你知道京城垂柳街的九天娘娘庙吗?”
王富贵老爷的府邸就在垂柳街,我从前坐马车去王宅的时候,好像确实曾路过一个小庙:“是那个门上涂了金漆的庙吗?”
“没错。每当我想让一个人喜欢我,我便去那里求九天娘娘,百试百灵。”
“你也太迷信了,”我本来想学点实用技巧,没想到她给我传播落后思想,“世上哪来的神神鬼鬼!”
月儿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姐姐不信,当我没说就是。不过,”她忽然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容,“我看呢,此事我还要同姐姐请教,我可没有教你的……”
“送到这里便可以。”身旁的薛殊抬起疲惫的眼打断她。
“是,王老爷。”
我和月儿就此别过。这次,我们中途不再停靠了,直接北上京城。
大家上了船,英儿和玉如不住地拍胸口:“还好那狐狸精不跟来!”
看她们追我们的CP追得真情实感,我感到了发糖的自觉:“不仅她不来,我还很快就要侍寝了呢。”还是三天不下床那种。
英儿大喜:“二奶奶可算开窍了!”
结果当天,薛殊说要和顾判睡。
丫鬟们一片哀嚎:“失策了,防来防去,没有防住这个小妖精。”
但她们也只为我惋惜了一天。很快,她们就抛弃我,去搞王顾CP去了。
他,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他,是出生底层的混小子。
初逢时他被仇家刺杀,被他救下。
他察觉他的好身手,便高高在上地要他当自己的护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桀骜不驯的他竟说了“好。”
他一敛混不吝的性子,尽心地守护他,一直从普通的护卫爬到贴身保镖。
公子的身旁莺莺燕燕不断,但他似乎从未付出真心。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了。
他动了心,甚至为她纵身跃下江水。黑夜茫茫,混小子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跳下。
不能说出口的爱,就让我用性命告诉你。
在刺骨的江水中,他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背承受着嶙峋乱石的痛击。
在那一刻,公子忽然察觉,谁才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也还挺带感?
不是,你们也太三心二意了吧?!
三天之内,船上有一个文学巨擘连夜写出了薛殊和顾判的同人本,玉如试图拉我入坑,被我坚定拒绝。
我每天去找暗卫们练剑,从早练到晚。
到了夜里,我望着月亮,呆呆地想:他故意疏远我,是因为那夜我对他的心意太过昭然若揭吗?
我本来没有要他爱我,是他给我妄想。这怎么能怪我?
薛殊醒来后,我没有去找他,想他的时候,就凭窗偷窥一下他在甲板上看书的背影,但再也不去找他说话了。我应该知趣一点,免得把他越推越远。
十几天过去,我和薛殊相安无事。其间有一天顾判在路上碰见我,问我:“二奶奶怎么总不去跟老爷一起用餐?”
我说:“因为我在备孕。”
“啊?”
“王老爷想让我生孩子。这想要怀孕,最好早早地开始调理,我现在吃的都是健康的备孕餐,跟你家老爷吃不到一块,所以我不去找他了,请他见谅。”
顾判满头问号,说了句:“哦……”然后,忽然身子防备地朝后仰了仰,“为何这样看我?最近大家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露出了暧昧的微笑:“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把话本给了顾判。接下来的三四天,他看见女人就躲着走。
又过了几天,我在甲板上无人的角落里一边压腿,一边拿着纸笔涂画,嘴里哼着《卡门》: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不过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身后忽传来一声:“林如珠,你在唱什么?”
我搭在船舷上的腿差点拉伤了。
站定,便见薛殊面带愠色地看着我。
“一、一首我们那儿的流行歌曲。”我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见他,虽然知道他接下来就要骂我,内心仍然有点雀跃。但我生怕他嫌弃,于是把马上要浮现的笑容敛起,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
我退,他却进一步:“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
“歌词就这么写的嘛,”我连忙摆手,“我可不这么想啊,我对我夫君可是很认真的!你看,”我举起毛笔,“我还在给他设计一个可以画在瓶子上的图样呢。盐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我想在罐子上亲手画幅画,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他会喜欢。”
他居然问我:“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啊,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你对我这样好,上次睡着的时候还免了我作陪。所以最近我决定,不再去打扰陛下清修,我自己找暗卫练剑就可以。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有,好极了。”他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我“噢”了一声,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只是路过,”他将目光投向我的纸,又皱起眉,“这又是什么?”
“哦,这是远古的一种生物,霸王龙。”
我本来是想画龙袍上的那种龙,但是实在太难了,就退而求其次。霸王龙也是龙嘛。
他拿起那张纸:“荒谬。”
“你别不信,真实的龙它就长这样,”我放下笔,凑过去看那副画,“霸气又不失可爱,和我夫君很是相合。”
薛殊扔下纸,扭头走了。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这次航行风平浪静,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件。临岸的风景愈来愈熟悉,南方的湿润不见了,树木越来越稀疏、低矮,笔直。夏天已经过去,不再有雨。
我知道,轻松的日子就要结束,接下来才是前朝的风波真正涌起的时候。要当皇后,一定要过好这一关。
行船第二十八日午后,我们抵达了离京城最近的港口,日暮时分,回到王宅。
天色已晚,我们要先歇息一晚,明日晨起再离开。
晚饭过后,我歪在床上胡思乱想。
月儿说她每次被人喜欢都是她从附近那个破庙里面求来的,这未免也太离谱了。竟然还有人信这种鬼东西。
她一定是随便编个理由糊弄我吧,毕竟这种技巧也不好真的传授。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嘛。
更有可能的是,人家不好意思直说她受欢迎的真正原因:就是又美又强罢了。绝色容颜,魔鬼身材,武功高强,手段又了得,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唉,其实我根本就不该问她那个问题,难不成要她告诉我:你去整个容吧?
总之,千想万想,也不会是这个破庙的功劳。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愚昧的东西。
绝对不会!
……
两个小时后,我披着斗篷,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九天娘娘庙前。
我安慰自己:不亲自试试,怎么证明它的愚昧?
入夜时分,庙已经关门。我打听过了,这九天娘娘并不是九天玄女,也不知道是什么非主流神仙。她的信奉者不多,香火并不旺,所以庙宇又小又破,年久失修,也没人看守。
我轻松地翻墙进去了,乘着月色摸进小神殿,果然有一个潦草的女人半身像供在那里。
我从怀里掏出一些鲜果和糕点,恭恭敬敬地放在她身前,又拿出一大把之前下人们买来供“老夫人”的香,用火折子点着,插在了香炉上,随后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说道:
九天娘娘,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其实,让他也爱我,实在没有道理,算是妄求。我已经嫁作人妇,有当皇后的人生抱负需要实现,还有家族需要考虑,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是而,我不求长相厮守,但求遥遥相望。
他不必很喜欢我,不必像我这样满心都是他。我只要他心里的一点点位置,让我在这陌生的世上,有些许宽慰罢了。
九天娘娘,妈妈去世之后,没人再爱过我。我的骨肉血亲不在意我,世人皆嘲弄我。
这一世,请你给我一点点甜头吧。
我深深地朝她扣了扣头。
这话说完,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起身原路翻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想,希望九天娘娘是一个会被卖惨打动的神!
我哼着歌回到府上,穿过前院,到了我们住的院子,刚踏进月门,立马又闪身而出,躲在墙后。
薛殊大晚上的在院子里看什么书啊?!
我正轻手轻脚地把斗篷解下,想要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翻进我的屋子,便听那边传来一声:“进来。”
我认命的走进去,磨磨蹭蹭地到了他的面前。其间,他并不看我,目光依旧在书页上,直到我想要开口编理由解释,他才嗤笑一声,道:“你竟真信了月儿的鬼话。”
???
“我不是我没有。”
薛殊将书合上了。
“翻墙也要进去,弄得一身灰,”他问我:“你究竟想求得谁的欢心?”
“真的没有,”我硬着头皮说:“我就是好奇,过去看看罢了。”
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
良久无话,他重新拿起了书本,说:“回去吧。”
“好的,”我松了口气,笑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继续看书,没有搭理我。我便转身往房间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却听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薛殊低声道:“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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