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过程我实在不想回忆。我草草包扎后就被人抬上轿子往回走,叫太医诊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臂上伤深可见骨,腿和背被划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从太虚观到皇宫的路上,我都只是恍惚地知道四处都疼罢了。
怪不得那个被我捅死的倒霉武士这么没有警惕心。我当时浑身是血,估计看起来是个马上要进ICU的状态,谁能想到我还能释放最后一个夺命大招呢。
我当晚发烧了,迷迷糊糊地梦见这位大哥向我索命。
记得刚见到薛殊杀人的那一天,也做了被杂耍班子全员索命的噩梦,那时候我在梦里抱头鼠窜,险些尿床。
现在这人站在我面前,捂着肚子上的血窟窿,幽怨地要我还他命来。
我骂他:你他妈还敢来!你有种别去投胎,等老子死了,咱们在奈何桥前再约一架!
我迷迷糊糊地和他厮打一夜,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
团儿的眼睛,自从我爹中毒起就没有恢复正常过。
我却很少有的一点情绪都没有,懒得去哄她,任她压抑着哭声叫“小姐”。
圆儿已经不哭了,怔怔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这般傻。”
“太上皇……”我嗓子哑了,声音涩涩的。
“小姐节哀吧。”团儿哭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事情始末查出来了吗?”
“是靖王谋反,如今他已伏法受死,皇上下了令,靖王一脉,全部……”
“我不是要听这些。他的兵是哪儿来的?”
“他让手下兵士乔装成商队,分批赶到的京城。”
“京城的安保人员就如此废物吗?”
“不是的,南边统共就来了七八千人,两个月间,扮成商队陆续来京,到了后也鲜少聚集,是而……”
“七八千。七八千人,兵分两路,破皇宫,火烧太虚观?”
“攻皇宫的只有三千人,是许将军错看了敌情,错调了人去别处防守,这才……”
好一个错调。
毒倒我爹,许将军就可上位,靖王的兵便可攻进内宫,内宫破了,就要第一时间燃烽火,禁军全涌向皇宫,他们便向太虚观下手。他们从来就没打算以三千兵马拿下皇宫,事实证明这些人也很快被降服了。
这连环扣,要的是薛殊的命。
得胜不在招式花哨,只要精准和出其不意。靖王是个好剑手。
许将军是我爹二十年的老部下,在这节骨眼上能被任命接替他,想必是十分忠诚干净,谁也想不到他会反。完美的王牌。
我只有一件事想不通。薛殊已经给靖王保他全家的允诺,他却偏偏不信,非要牺牲全族,只为出一口恶气?
只怕他和许将军也是谁的弃子吧。他傻傻用大部队攻太虚观,是不是以为他的三千人进宫之后,还会有援军呢?
“许将军在审了吗?”
圆儿叹口气:“许将军战死。昨日,他守宫不利的消息传到后宫,许美人吊死了,绣云阁那边正在发丧呢。”
我怔了怔:许将军这口灭得不可说不漂亮。但为什么许美人也要死?
我脑海里浮现了她一贯淡淡的表情。她不争不抢,总静静地坐着,好像一直有心事。
她不像是会被吓破胆子的人。
我静静思索了一阵,说:“我要去拜拜许美人。”
*
团儿圆儿跪倒劝我不要去找许美人。我以为她们知道什么内情,没有想到这二位是以为我要去鞭尸泄愤。
……我在她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据说,我替父出征这事儿已经在内宫传开了。他们都说我爹中毒之后灵魂出窍,附在了我身上,一鼓作气带着禁军到了太虚观,手撕叛军,夺回人头。
这个传言我以后一定要公关掉,哪有让张飞当皇后的?
我到了许美人宫里,小宫女们纷纷躲闪跪拜,看来和团圆二人抱有相同想法的不止我一个。
我在灵前吩咐太监:“把门给本宫关上。”
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照做了。我开始一个个地审许美人的贴身宫女,想得到一些关于她死因的蛛丝马迹。
许美人是在听说皇宫失守时上吊的。她听见叛军进了德昌门,知道父亲守宫不力,便叹一句:“天要亡我。”随即遣退了宫女,吩咐无事不要打扰,等到下人们觉出不对的时候,她已经一脖子吊死了。
她自尽得很蹊跷。听团圆二人的口风,大家普遍还没有把许将军当作通敌叛贼看待,她大可不必这样急着自我了结。除非她知道些什么,除非有人想让她永远闭嘴。
许将军被委以重任,说明他表面上很干净,从未露出和任何人勾结的蛛丝马迹。
他和那个背后之人联系的渠道一定很隐秘。
会不会,就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后宫里进行?
良贵人,冯将军的女儿,勋亲王世子的大姨子。她总搜集宫里宫外的八卦,只是因为好奇吗?她和许美人向来走得近,是否巧合?
我暂时不敢打草惊蛇,想先养伤,等到小皇帝这两天调查出个眉目来再视情况动手。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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