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奇袭

    我跟上往西殿去的禁军部队,迎着浓烟而上。

    西殿方向已无敌人了,只有黑色的烟涌过来,红色的火舌跳动。我被呛得咳嗽不止,熏得眼泪直流,只能撕了一片袖子绑在口鼻处,勉强抵挡。

    我如此,士兵们也是同样。我们在咳嗽声中靠近了西殿,隐约听见人声和水声。

    嘈嘈杂杂的,有人大喊,有人痛哭,有人跑动。

    我燃起一丝希望,再次扬鞭,直冲进浓烟中的人群中去。

    是劫后余生的道士在取井水救火。

    远远地,我看见前头的士兵纷纷在周太妃惯常住的那个院子不远处下马,似乎有人跪下了。

    是薛殊!

    我紧绷的心终于松开了,愈发快地赶过去,拨开士兵们的马,到了最前头。火势从西殿蔓延到后头的山林,这里是火场边缘之处,热浪翻涌,可见度极低。

    有许多人影端坐在地,并不咳嗽,喃喃念着经文,领头的那个坐得最为端正。

    我去,薛殊真的会作法?靠念经驱散了叛军?

    我什么也看不清,四周声音又嘈杂,只能下马摸到那人面前,刚叫了一个字,便看清,他是玄虚子观主。

    “道长……”我叫他。

    身旁的一个士兵不知我是谁,小声打断道:“住嘴。”

    “太上皇呢?”我不理,边咳边高声道。

    “贤妃娘娘,”玄虚子竟认出了我的声音,“勿扰逝者安宁。”

    我僵住了:“逝者,什么逝者?我问你太上皇呢?”

    不知是谁听到了我的动静,过来请我:“娘娘请移步。”

    “太上皇呢?!”我一把抓住他的盔甲。

    “属下护驾来迟,陛下他……他已……”

    我愣了三秒钟,怀疑压倒惊恐,占了上风。

    薛殊绝不会这样就死掉。

    “带我去看尸体,”面前几人还在犹豫,我命令道,“带我去!”

    他们无法,只得围着我向前。烟太浓,脚下泥泞,这地方仿佛永生都走不脱。

    我们疾步不知走了多久,看见许多兵将围成一圈在叩拜,中间是许多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都被火烧得焦黑,只有一具上被盖了禁军千总白色的披风。

    我抖得厉害,大步走向那尸身,被千总眼疾手快地拦住:“贤妃娘娘不可!”

    我不说话,推开他向前,更多的人涌上来将我围住:“娘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人都被烧成这样,怎可确认身份?一定不是他们。我要亲眼确认!”

    “娘娘,”千总跪在我面前,铁了心要挡住我,“已经在太上皇身上找到九龙玉佩,还请娘娘不要再上前冒犯陛下圣体,否则,我们只能公事公……”

    此时,后方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喊;“醒了!”

    我已经敏感得不得了,一听有动静,就跌跌撞撞地循声而去,到了那声音传来之处,却是一群士兵围着个重伤的卫士。此刻,他刚清醒,咳嗽不止,千总率先到了他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他咳得奄奄一息:“那边……他们拿着……太上皇的……头颅……那边……”

    他指着后山的方向。

    我在所有人之前翻身上马,朝那方向奔去。

    身首异处,这里的身子断然认不出是谁了。不看到他的头颅,我不会罢休。

    后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我沿着那路飞驰,过了一会儿,身后杂沓地响起马蹄声,是禁军带人追了上来。

    没人再试图阻拦。我们沉默地奔徙在这尘土纷飞的路上。

    半个时辰,我们追上了那队抄小路逃跑的叛军。

    这些人数量并不多,但他们远远望见我们来,竟敢回头反攻。

    我依稀看见有一个人趁乱往相反的方向逃走。

    “吾以热血报靖王!”那边呼喊着这样一句口号,向我们冲来。

    看来,他们是想以性命掩护那个人了。

    眼看着他们就要靠近,跟在后面的千总连忙带着近卫催马上前,将我护住。

    他们来得晚,没看见那个逃跑的人。此时我们几乎已经到了山脚,若不能赶在他完全下山前追上,再找他就麻烦了。我心急如焚,顾不上叫全力投入打斗的禁军跟随,在他们包围来人之际,孤身向前追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那人策马狂奔的身影。

    我狠抽马鞭追上。

    我们的距离愈来愈近。可他过了一个急转后,马蹄声忽然听不到了。

    我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还不待做出反应,我也到了这个急转处,忽听□□马长嘶一声。它惊得前蹄起立,惨叫着将我甩下。

    左边是山壁,右边是山坡,这段弯道极窄,我重重摔下马,又立刻向下滚去。

    我一路被乱石磕碰,最后狠砸到棵大树上,浑身剧痛,眼冒金星,短暂地失去了三秒的意识。

    马蹄声由远及近,是方才伏击我的那个人来了。

    我喘着粗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双腿立得不甚稳,眼前也还有些模糊,直到看见——

    他的马上,挂着一颗人头。

    我双目大睁。

    山坡由缓变陡。他勒住马,抽刀下马走向我。其间,我静静地,眼也不眨地凝视着他,看他越走越近,最终到了我面前。

    我缓缓抽出剑来。

    那人扬起长刀,轻蔑笑道:“是个女……”

    下一秒,他的话断在喉头。

    对面奇袭,不是不可以。

    盯住他的双眼,箭步上前,近距取其腹。

    我的剑深深没入他的腹部,手腕尚在转动。像薛殊教的那样。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大张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鲜血不停地从口里涌出,慢了一着的刀砰然落地。

    我松开剑柄,他便倒下了。

    我三步一跌地走到他的马旁。那颗头颅悬在那里,由于长时间的颠簸碰撞,面皮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楚五官。

    只看了一眼,从进太虚观开始就有的眩晕不适感就忽然泛滥。我转过身去,捂着腹部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将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还在不停地干呕,好像要把五脏六腑,我内里的一切,这颗灵魂,全都还给这要把我榨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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