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进了门,在狭窄的客厅落座。今天出宫时小皇帝还在骂我,这时却装出一点不嫌弃我的样子:“父皇,明日我走不开,所以方才听沈昭说要去给你们吉服,就想亲自来送,”说着,他还小小地朝他作了个揖,“儿臣恭贺父皇,恭贺……母妃。”
娴妃有样学样,装得很温柔:“臣妾也恭贺父皇,恭贺母妃。”
风水轮流转,当初她放鹅追我的时候,绝想不到我要给她当婆婆。
小皇帝不穿龙袍,平常硬做出的老气便不见了,是个乖巧的少年。娴妃只穿简单的襦裙,看起来也是水一般的清纯。这两个漂亮的小孩凑在一起,真有金童玉女相。
薛殊眼神慈祥,伸手摸摸他的脸蛋:“瘦了,近来忙?”
“不忙,”小皇帝摇头,“父皇总不来看我。”
“我过几天会去宫里同你一起接见罗玉。日后我会住在垂柳街王宅,进宫方便些。”
父子俩聊天,我拎起箱子叫娴妃:“你过来。”
娴妃乖乖地跟上了。我们到了卧房里,她哭丧着脸说:“你不会记仇吧。”
“我记仇?”我掐她雪团般的小脸,“我记仇你还能在这跟我说话吗?”说着,我打开箱子,眼睛差点被里头闪闪发光的凤冠霞帔亮瞎。
娴妃也凑过来:“哇。”
怪不得薛殊不请邻居呢,这服制让他们看到还得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极尽华奢的凤冠捧出来端详。这冠正中央嵌着颗红光璀璨的宝石,围绕着宝石的是九条黄金雕成,珠宝点缀的龙。这些龙姿态各异,威风凛凛,雕工之精细,就连龙睫龙须都清晰可见。金龙旁环绕着九只点翠凤凰,流光溢彩的蓝色鸟羽与珠宝相映生辉。
啧啧,看看人家的金牌。
皇后出嫁不用盖头,凤冠前头有密密一层珠玉串成的旒,我戴着比了下,刚好到我的下巴处:“还挺合适的。”
“为你量身定做,怎么会不合适?”娴妃羡慕道,“真漂亮啊。”
我这才想起很久之前有人过来为我量过身。
我把凤冠放下,又拿起吉服,果然也是我的尺寸。这吉服的裙袍褂皆为正红底滚金边,其上以金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与凤,繁复华贵。我的衣服已经够浮夸,薛殊的还能再上一层楼。他的礼服不是红色,而是皇帝专用的明黄,金光闪闪的衮袍上也绣足了九条腾云驾雾的龙,其中胸前盘踞那一条尤为逼真,威严之态叫人几乎不敢直视。龙袍之外还有白玉龙带钩,玉佩祖绶等各种繁缛华丽的配饰。
我叹了口气:这些要是用完能卖,我哪还需要跟王富贵老爷要启动资金呀。
我在娴妃的帮助下试了试吉服。试完衣裳,那边也说得差不多了,沈昭把我们方才买的东西都放进了厨房。我拿出主母的样子:“沈昭,你带着小陆去给邻里发喜糖吧,我来做饭,等你们回来饭也好了。”
沈昭和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发糖去了,小皇帝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你下厨?”
“就随便做点蛋炒饭,大家将就吃吧。”我进了厨房,几下切好葱花,打好鸡蛋,量了一些米在碗里。
然后发现没有煤气灶。
我蹲下身,心虚地想,生火应该也不难吧。
……事实证明,还挺难。
没办法,只好请求外援:“薛——殊——”
他应声而来,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怎么?”小皇帝也在他身边看我笑话。
“帮忙生个火。”我厚着脸皮说。
“火都不会生?”薛殊笑了一声,蹲身帮我。
十分钟过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令儿,你来帮忙。”
小皇帝更没有生活经验,一顿乱烧,火没生起来,反搞得灶里开始一阵阵地冒浓烟。
我们三个蹲在炉灶前,仿佛弱智一家人。
“这灶不行。”小皇帝下结论。
我看见他清秀白嫩的小脸,忽起坏心,用沾着烟灰的双指在他左脸上划了一道。
他愣了愣,又碍于薛殊在不敢骂我,转而向爹告状:“父皇!”
结果薛殊给他右脸也划了一道。
小皇帝:“……”
我们三个正打闹中间,沈昭和娴妃回来了。我赶忙叫沈昭:“快来帮我们生火吧!”
沈昭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愣了三秒才开口:“我也不会。”
娴妃惊了,把我们挨个儿看了一遍,怀疑人生道:“你们……想要生……什么样的火?”
“就……正常的火?”
小孩儿在我们目光的洗礼下蹲下身,利落地拿起火折子和木柴搞了三分钟,犹豫道:“是这种火吗?”
我们三个:???
娴妃不止会生火,做饭也极其利索,竟然用我们厨房里有限的食材搞出了两菜一汤。我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问她:“你不是相府小姐吗?”骄纵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技能?
小孩儿坦然说:“我是小妾生的嘛!”
也是,宰相家真要好好教孩子,怎么能把她养得这么粗鲁。死丫头一定是跟着没文化的妈学成了个泼妇。娘不受宠,下人怠慢,院子里的活儿可不得她干吗?
薛殊带着小皇帝洗脸去了,我好奇道:“你和令儿怎么认识的?”
“我们六岁的时候,太上皇带他来我家作客,他迷路碰见我,被我打了一顿。我娘吓得半死,但他没有告状,我觉得他很讲义气,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让他打回来。后来太上皇亲征,我爹辅政,他叫我爹把我六哥、七哥和我叫去宫里伴读。我上课天天打瞌睡,功课全不会写,他说可以给我抄,但有一个条件,我长大了要嫁给他。我言而有信,就嫁了。”
……这是什么小学生早恋故事?
我笑了,想给她几句后宫生存忠告,又没有说出口——小夫妻的路,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
吃完晚饭,依旧是娴妃洗的碗。薛殊当下没有说什么,等大家都走了才对我道:“陆姑娘倒是个温柔贤惠的,怪不得令儿喜欢她。”
我深吸一口气,把千言万语憋了回去。
当夜,薛殊让我睡卧房,我硬要把这房间让给他,自己去书房睡。关上门后,我从行李箱里拿出纸笔,趴在桌上写了一篇长长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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