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读结婚的这一天,方圆五里的寡妇都失恋了。
早上,顾判把团圆二人带来帮忙,我洗了个热水澡,穿好吉服,被两人摁在镜前一通打扮。
我看见镜子里两个小姑娘笑得开心,便问道:“这么高兴?”
团儿抿嘴笑:“原先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不用了。我真心为小姐……”
圆儿接上:“是呀是呀!太上皇和小姐穿的可是正经的帝后婚服,可见他的良苦用心。近来我一直在想,当年小姐尿在太上皇身上的时候便注定有一段奇缘呢!”
……真是一段有味道的奇缘。
我梳妆完毕,随便用过午饭后,被请进一顶小轿里。本来成亲须得男方去女方家接人,但我林小猴没有母家,只好带上乐队上街绕一圈再回来。
坐在轿子里,我两手捧着头上起码三斤重的凤冠鼓励自己,为了我的竞技梦,牺牲脖子又算什么?
绕完这一圈,我又回到了小院。两个厨子做完酒席便离开了,乐队也在门口散伙,轿子停下来,只听喧天的鞭炮声,顾判等群众演员欢呼道:“新娘子来了!”
我被团儿圆儿扶下轿,透过面前的玉旒,隐约看见薛殊走了过来,朝我伸出手。
我便把手递给他。我们一同走到院子正中央,面前有两个蒲团,蒲团前是一张空着的椅子,算是我们缺席的父母。同拜高堂时,我突然想笑:见第三面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拜过文帝了。
繁琐的礼节做完,天已经擦黑,我被团儿圆儿扶进房里。团儿从怀里摸出几个苹果和柑橘,献宝似地捧给我:“小姐一定饿了吧。外头大约还要喝一好会儿呢,你放心吃。”
“团儿你太好了!”我用沉重的脑袋抵着床柱,将面前的玉旒别在凤冠两旁的环扣上,接过果子。
两个苹果下肚,外头说话的声音忽然停下,传来一阵笛声。
我喷了。
对不起,顾判,我也不想的。
圆儿皱眉捂耳朵:“谁在索命?!”
我边吃边笑:“太上皇。”
一曲毕,外头掌声如雷。
听着薛殊的笛子还要卖力捧场。成年人的世界太难了。
掌声完毕,忽有桌椅移动的声音,圆儿凑到窗前一看,惊道:“这就完啦!筵席不是刚开始吗?”
她跑回来,着急忙慌地给我找口红纸:“小姐快别吃了,来补一补唇脂。”
我嘴里还有两瓣橘子:“等等等等,让我吃完。”
顾判在外头叫:“团儿姑娘,圆儿姑娘,快出来吧,我们送二位回家。”
团儿一边答“哎,马上就好。”,一边从我手里接过橘子皮,为我整理略有凌乱的凤冠和衣裳。
顾判又催:“烦请姑娘们快些。”
我刚勉强把口里的橘子咽下去,口红纸就送到嘴边。我潦草抿了两下,团儿又要拿我手里的半个橘子,我躲过了:“你们快去吧,我马上吃完了。”
顾判还在外面叫:“团儿姑娘……”
二人没办法,只得出去了。薛殊随即进来,将门关上。
我笑道:“你催她们做什么呀?”
“顾判急着走。”
“哦——”我拖长声音道。
薛殊缓缓走过来,从桌上拿起喜秤将玉旒拨开,置于我耳旁的环扣上,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身穿九龙衮袍,头戴美玉宝冠,英气逼人,如同天仙下凡一般。
我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微笑道:“皇后。”
“皇上。”我回过神来。
他放下喜秤,转身拿了合卺酒坐在我身旁,我们互敬一杯。喝完酒,他忽瞥见我手里还握着半个橘子,笑道:“饿了?”
我点点头:“我又累又饿,凤冠好重。”
他便抬手帮我卸凤冠。这位显然没有做过这种活儿,把我的头发揪掉少说有十几根,才把这冠卸下来。我为了不破坏气氛,默默地咬牙忍了。
对面浑然不觉,把凤冠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又卸掉自己的冠冕,说:“朕也饿了。夫人剥瓣橘子来。”
我很好脾气地依言分一瓣橘子递过去,他不接,凑过来微微张开嘴,我只好喂给他。
他借着接橘子又靠近几分,一手将我的腰揽住,一手逮着喂他橘子的手不放。说是吃橘子,双眼只含笑盯着我瞧。
我懂了,洞房花烛夜对我来说可能是爱情片情节,但对这位直男来说是爱情动作片。
果然,他开始了:“这橘子不甜,我尝尝林小姐。”
说着就直奔主题吻上来,一点点将我压倒。
我转头想拉床幔,被他不满地捏着下巴扳了回来。薛殊不准我分心,自己抽空抬手放下帷帐,摸摸索索地为我除去绣鞋,又解了自己的玉佩和带钩。
我非常配合地蹭上-床,眯缝眼睛蠕动到找好的位置,躺平任他摆布,不时反过来撩拨他一下。
吉服穿戴程序繁琐,脱起来也很麻烦,薛殊一开始还动作温柔,到最后已经完全失去耐心,开始撕扯。
外衣好不容易褪完。我瞅准他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到该流的地方,大脑思考能力减弱的时刻突然刹车:“等等等等!”
薛殊不理我,继续他的动作。
我口头警告无效,用实际行动去抵抗。他本来装作没听见,见我捏着衣带拼命挣扎,便哑声道:“又怎么了?”
“想让你答应我一件……”
“可以。”我话音还没落,那边就已经回答了。
呵。男人。
“我还没说什……”
“都可以。”
“真的吗?你不会赖账吧?”我不肯善罢甘休。
“君无戏言。”
“既然如此,”我突然抬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和一小盒印泥,“来按个手印吧!”
薛殊的动作停住了,皱眉道:“什么??”
我展开纸:“我给你念念哈。兹有甲方薛殊,括弧王富贵,乙方林如珠,括弧林小花。甲乙双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今达成……”
“说重点。”
“我想办武林大会。给点支持呗。”
“好。让顾判给你办。”薛殊一口答应,试图把手伸进我的衣服下摆,遭到我的拦截:“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自己办。就是我自己主导,你给钱就行,我保证三年内回本。当然你也可以给我提供一些资源人脉上的帮助……”
他的眉头又纠起来了:“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地办这种江湖集会成什么样子?”
我就知道。
“啊?是吗?不可以吗?”我一脸天真地看着他,紧了紧亵衣,双手撑着身下滑出他的控制范围,准备坐起,“那我们仔细谈谈此事的可行性吧。”
薛殊忍耐了三秒钟,忽然抄着我的双腿将我拖了回来。
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敏捷地护住自己:“不行!”
薛殊气冲冲地压住我,一手攻城,一手在和平协议上按下指印。
他一接受此城下之盟,我立马伸手展脚,主动迎了上去。
……
洞房花烛太累了。
我自认体力尚可,打完两个小时的比赛尚且有精力做个拉伸,但这次我一动都不想动,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窝在薛殊怀里放空。
外头风雨交加,一定很冷,我们帐里却暖得过分。窗户有点漏风,隔着厚厚的帷幔感觉不到,只是吹得烛火不停跳动,薛殊在我身后抱着我,偶尔亲亲我的头发,我则咬着手指发呆,看龙凤花柱摇曳的影子。
两身华贵的吉服凌乱地堆在我面前,我无意识地扫视一眼,忽在其中瞧见样熟悉的小东西,这才回过神来,扬起唇角。
薛殊这人也真是的,穿着九五至尊的礼服,怀里也要揣个丑陋的荷包。
他拿到这工艺粗劣的荷包已有半年多,明显看出旧了,想必时时带在身上,却没有一点脏污损坏,可见是很小心地在用它。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开始喜欢我了,可就因为我的一句“白首”,他不肯再表露半点。
薛殊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要高高在上,要权衡利弊,他从小就知道凡事都要找出最优解,好处要用别的置换。
可是拒绝我那夜,他忍不住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其实他内心也有想要喜欢的人说“给不了也没关系”的一点点期待吧。可惜我没有察觉。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因此蹉跎半年。
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默默掉了眼泪。
薛殊一点也没发现我的心思。他休息够了,又有些蠢蠢欲动,支起身来亲我的脸,这才知道我哭了,不免有些惊讶:“很疼吗?”
我摇头。
他沉默了一阵,又忐忑道:“我……做得不好?”
“很好,”我转过身去投进他的怀抱,“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以后我们继续找解药好不好?”
薛殊这才懂了,却也不说安慰安慰我,松口气道:“挑个别的时间哭!”
我破涕为笑:“眼睛长在我脸上,你管得着吗?”
闻言,他抱着我一转,又将我压在身下。
“那你哭。再哭大声些,”他与我双手交握,在我耳旁沉声道,“哭哑了嗓子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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