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上了发条,忽忽从指尖一晃而过。
期末考前,大家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互帮互助的,一考完就都六亲不认,扭头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姚光和林霁尘的婚礼定在来年夏天。
他们两家算是世交，从爷爷辈起私交就颇深，因五年前的巨变,这才疏远了些。
眼下正好借两人的婚事,两家人都预备去东京,和姚老爷子一块过年，顺便敲定婚礼各流程的具体细节。
十二月中旬,薛茗他们先走一步,已经在东京各地标建筑打卡。
姚光因为要考试,走不开。林霁尘留下来陪她,正好处理集团内剩余的事务。两人一直拖到一月底才动身。
林霁尘说是要求婚,可那晚过后,他就再没提过半个字。
有时候两人说话,姚光刻意将话题绕过去,他也会不动声色地将话又拐到别的地方,等姚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头早脱轨冲出地球直奔银河系了。
怎么感觉自己被狠狠骗了一回炮
姚光越想越生气,柔软的两腮不自觉吹鼓了起来。
直播间屏幕上立刻就有弹幕大军杀到
姚妹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是不是林总欺负你了
呜呜呜姚姚的颜真的太能打了,生气也这么可爱,舔舔舔。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捏姚妹的脸
姚妹这是在飞机上做直播吗哪家航空公司啊,飞机上还有ifi我马上订机票
前面订机票那位，你在想each这是林总的私人飞机，你去哪儿订机票
我不管，我看见了就等于我坐过了。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会很感动。
直播间很快被无数仙女棒刷屏。
姚光被闪亮亮的屏幕晃了下眼，这才想起自己还开着手机做直播的事。
期末考结束，她就彻底闲了下来。而林霁尘还在公司加班，她一人在家无事可做，就听了温寒的怂恿，在某字母站注册了个号，给c粉们开直播。
她从前没玩过这个，也不知道该播什么，就举着自拍杆在家里闲逛，漫无目的地跟他们闲聊。
连个主题都没有，全站最无聊直播无误了。
原以为这波过去，应该就没人再催她直播，“和光同尘c”超话的热度也会降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从开播的那一刻起，直播间的人气就直升不降。姚光每开家里的一个房间门，屏幕就被“啊啊啊啊啊”和各种礼物刷到卡屏，跟捅了土拨鼠老巢一样。
尤其当她推开衣帽间大门的时候，直播间热度直接飙升至顶峰，一度成了全站同时段最热门直播，还登上了微博热搜前十。
甚至连她偷懒坐个电梯，也有人感慨“万恶的资本主义”。
家里四层楼按个电梯很奇怪吗
那么高，总不能让她走楼梯吧那也太没人性了。
于是直播过后，c热度没降下来，还吸引了不少新粉，又催着姚光再开一次直播，说想看她和林霁尘同框。
刚好今天飞东京，飞机上没事可干，姚光就顺了粉丝们的意思。
有弹幕说想看林霁尘，姚光瞥了眼身边靠着u型枕睡觉的某人，撇撇嘴，悄悄给他扣上降噪耳机，将手机的前置镜头对准他。
“你们看，这就是传说中标准的渣男脸姐妹们记清楚了，以后看见这样的直接绕道走，或者报警。”
直播间屏幕晃了晃，很快稳定下来。
清透的阳光从机舱四方的窗口泄入，金灿灿的一束，微尘起伏。
林霁尘双臂环抱，侧靠在座位里。大半张脸被黑色眼罩遮挡，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皮肤更显冷白。一抹薄唇勾在其间，像是落在冰天雪地中的红梅，冷淡也勾人，很杀。
直播间的妹子们被杀到了，抓着手机确实很想报警。
啊啊啊啊啊s，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竟然能经受住苹果死亡前置摄像头的考验，被渣我也心甘情愿啊
姚妹别动，哦不对，姚妹快上去亲一口，让我截几张图当屏保
集美，截图干嘛，快愣着
一群颜狗，都不知道这混蛋有多危险。
尤其在床上的时候
不在床上更危险
姚光捏了捏发热的耳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丢出去。
比起上回直播的不知所措，她这回放开不少。毕竟是从小就经过各种舞台和镜头考验，她很快适应过来，跟大家打成一片。
“对，接下来这段时间，一直到开学前，包括过年，我们都会待在东京。如果你们还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直播游东京，算是安利和排雷一些景点、小吃什么的。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
“悄咪咪告诉你们，有些网上热门的打卡点真心不值得去，跟买家秀和买家秀一样。”
“谢谢大家的礼物，不过你们真不用为我破费，我不缺钱，之前的礼物钱已经捐给慈善机构了，今天的也会捐。”
聊着聊着，姚光看见一条弹幕，问她举办婚礼的时候会不会现场直播。
戳到伤心事了，某人到现在还没兑现承诺，跟她求婚。
怒瞪了某人一眼，姚光赌气道“办什么婚礼，结什么婚，不结了”
弹幕大军很快携着满屏幕的问号赶过来，都在问怎么回事。
到底是两人的私事，拿出来公开说不好。姚光意识到失言，赶紧调整情绪，起身举着自拍杆带大家参观这架飞机。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时而正经时而插科打诨，很快将这话题揭过去。
就在她离开座位的一刻，闭目养神的某人偷偷掀开眼罩的一边，从座位缝隙中觑她。
高空的阳光照在她眉眼，清润的眸子像点了光，照得人心里温暖明亮。
他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等姚光回头时，他又放下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装睡。
小傻瓜，降噪耳机没开啊。
这一段直播小插曲被有心的柠檬精给截了出来，挂到微博上，阴阳怪气地开始内涵两人的感情根本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好。
归根结底，这就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商业联姻。就算结了婚，他们也是各玩各的。
这条微博很快被营销号转走，黑粉们跟着转发，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撕逼战，攒了一波热度。
名媛圈内的c粉们发现后，不甘示弱，发动钞能力，没多久就把热度压了下去。
等姚光和林霁尘在东京落地时，网上已风平浪静。
可姚光心里还意难平，每天旁敲侧击地打探求婚的事。
林霁尘也见招拆招，不动声色地跟她打太极，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事。
渣男本渣了
就这么，日子平滑地过渡到了二月中旬，情人节。
日本也庆祝新年，但他们过的是阳历的一月一号，也就是元旦，早过去八百年了。眼下国内已经被红红火火的年味包围，而东京街头只有粉粉嫩嫩的情人节气息。
昨天一场大雪，东京气温骤降。
从天空树上放眼望去，街道高楼纵横密麻，蓬松的雪花如飞绒扯絮，洋洋洒洒，漫天飞舞，将这座国际性大都市的浮华声色，装点成了一个唯美浪漫的童话世界。
两人到东京后，并没有像姚山他们那样，和姚老爷子一块住。
老人家大概是在日本待久了，思想很开放，特地让人将自己名下的另一间别墅收拾出来，把他们俩赶过去单住。
这点也正中姚光下怀。
情人节，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也是彼此人生中要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多么有纪念意义啊
姚光早早就开始计划，iad上拉了好长好长的备忘录。
然而计划还没开始实施，林霁尘就被叫走了。
电话里，姚老爷子什么也没说，但听语气听着急的，姚光也就没多问。林霁尘看出她不开心，抱着她在屋里温存了一番，答应晚上一定会回来陪她过节。
可事实证明，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说好了晚上七点在天空树下见面，现在她都吃完一碗拉面了，某人还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为了庆祝情人节，天空树的灯光秀换成了粉嫩的色调。
塔底的商业广场也配合着挂起一串串粉色心形的小灯，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和鲜妍玫瑰，节日气氛做得很足。
远远眺望，素白的积雪上浮动着一片清浅的粉，少女心爆棚。
姚光却丧到了谷底，摸出手机翻了翻，单身狗早就退避，朋友圈里都是各种花式秀恩爱，想找个陪聊的都没有。
人生中的第一个情人，被自己的情人放了鸽子，真是没人比她还惨了。
叹了口气，她戳开直播软件，直播间竟然还有那么两三个人。
欸姚妹怎么一个人林总呢
姚光坦白“被放鸽子了，所以我临时决定开直播，带你们上天空树看看。”
弹幕很快义愤填膺地帮她辱骂了一波狗男人。
姚光心情晴朗了些，哼，要男人干嘛，她能独自美丽
举高自拍杆，想先展示一下天空树的外围。忽地一声“咯当”，广场的灯自外向内，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最后连天空树也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停电了吗”
“开什么玩笑，天空树也能停电”
路人们n脸茫然，议论不断。直播间弹幕也刷了一波问号。
日本信奉鬼神，周围很快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异闻传说。
姚光胆小的毛病犯了，一颗心被拽得七上八下，想赶紧找个明亮的地方。
她转身的刹那，天空树突然重新亮起，变了颜色。
六百多米高的信号塔，流焰似的黄色光芒配合全息投影，顺着塔身纵横的钢筋流泻、闪烁，远远望去，仿佛下起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一簇簇火花落下，广场随之从内向外翻涌起红白相交的光。如果此时有人用无人机航拍，就会看见一朵由灯海逐渐绽放而成的玫瑰。
花朵开放至最盛时，天空树正对广场一面的ed灯缓缓显出一行字
月が綺麗です。
今夜月色真美
广场兴奋地骚动起来，气氛比刚刚情侣们过节还热闹。弹幕里也在各种猜。
“这什么情人节特别表演吗”
“不对啊，官推的预告里没说今晚有这活动。”
“难道有人在告白吧”
姚光仰头望着那行字，人有些恍惚。
心念电闪，全世界都在探寻的答案，她隐约猜到了。
像是在恭喜她猜对了似的，广场的灯海隐去，汇成万千璀璨中的一束。
男人修长清瘦的身影伫立在光圈正中，全息动画将原本盛放在广场上的玫瑰缓缓收拢成他手中的一捧。
朵朵娇艳，胜过今晚广场上的每一朵，却独独输给了她。
两人的距离很远，姚光只能看见模糊的剪影。
可冥冥之中，姚光就是能确定，是林霁尘，就是林霁尘。她甚至还能清楚地看见，他在对自己笑，视野里，也只有一个她。
嘴角仰起的温润弧度，在这个迷迷滂滂的雪夜，代替月亮，照耀她心上。
“宝贝，送你一个情人节惊喜，你准备好了吗”
清冽的嗓音透过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穿行于广场每个角落。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ed字幕如星火般碎开、飘落，流光正中炸开一行新的字幕
姚光，嫁给我吧。
姚光手一颤，手机忽地滑落。
何嘉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及时接住手机，找了个好位置半蹲下来，继续直播。
镜头聚焦林霁尘和他身后字幕的一刻，直播间炸了，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啊啊啊”，根本看不清画面。
啊啊啊啊啊求婚求婚当众求婚林总a爆了
妈的，我要把这段录下来，以后谁再说他们俩没感情，我就把视频拍他们脸上
几只单身狗黑子情人节无所事事，听说姚光被放鸽子，原本想混进直播间嘲讽一通，微博文案都准备好了，结果猝不及防地被糊了一嘴狗粮，肿着脸回家，亲妈都认不出来。
在场的日本人看不懂中文，字幕还很贴心的帮忙切换成日语，片刻又变成国际通用的英文。
日本人讲究含蓄，不会在公共场合示爱。这种场面，百年难得一遇，像是科幻电影中引爆木星的火柴，瞬息间引来满场喝彩。
还有人拿出手机，在油管上向全世界现场直播。
姚光错愕地站在那，杂乱的声音交织着冲撞着她耳膜，她却听不见了。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沾染眼角的温热，轻轻拍拂她冻僵的脸颊，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
天空树的灯光秀是不对外开放的，有钱买不来。
这家伙该是费了多大口舌，才说服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顽固的日本人
“宝贝，在北海道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三个字，我高兴了一整夜，却忘了回答。现在，我想在这里，在全世界人面前告诉你”
林霁尘牵起唇角，卸下一身清冷，踩着满地的碎光朝她走来。
光影在他脸上交叠，像是打开的记忆的闸门，从幼时青涩的眉眼一点点清晰成少年的模样。
恍惚间，姚光似乎闻见了昔日校园里的桂花香。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变。岁月磨去了他身上的稚嫩，唯独毁不了他眼角眉梢飞扬的少年气。
尤其是那双眼，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深邃似海，望着她时永远溺满柔情。
“jetai，jetadore”
“ichiiebedich”
“tiao”
他每说一句，天空树都跟着变化一种字幕。
起初大家都不懂他在说什么，姚光也不懂，直到出现“大好き”、“ioveyou”，林霁尘站到了她面前，伴随最后一句格外深情的“我爱你”，一记吻轻盈落在她唇上，她才恍然大悟。
十一国语言，他在用十一国语言，对她说爱。
全世界都在为他们欢呼。
“宝贝，喜欢吗”
林霁尘从玫瑰花束里摸出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
独一无二的钻石多面切割工艺，暗夜里折射出的光，像北天上的一颗星。
至于这颗星叫什么，林霁尘没说，姚光也没问。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
沙子迷了眼睛，姚光眼前一片模糊，泪珠砸在玫瑰上，花瓣轻颤，她声音也不自觉颤抖，“你、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怎么都不是先跟我说害我哭成这样多丑啊”
林霁尘笑了下，捧起她的脸，一遍遍吻去她眼角的泪，尾音缱绻温柔。
袖口的星空袖扣随他动作，应和着她耳上的星空耳环，荧荧一闪。细微的光亮牵连彼此的目光，像月老绑在他们中间的红线。
即使相隔两端，心跳依旧同步。
“宝贝，你一点也不丑。在我心里，你永远最美。”
“你知道吗冬至的时候最适合去特罗瑟姆看极光；斯塔万格的雪景比北海道还漂亮；之前我去北欧出差，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多希望当时你就在我身边。”
“这世界很美，我想带你都走一遍，在最美的风景里，肆无忌惮地吻最美的你。”
说到这，他突然停下，额头抵在她额上，一瞬不瞬望住她婆娑的眼。
六角雪花盈盈洒落，被他眼底的炽热点燃，在这个冰冷刺骨的冬日，融化出一片大好春光。
“宝贝，嫁给我吧。我和你共享了过去二十一年时光，还想和你，有个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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