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晋。
西晋。
西晋尚美。
于是姜穆经过第一个人间城市后, 给自己脸上挂了张面具。
经过第二个城市后,他毫不犹豫给桑年也挂了张面具。
身后此起彼伏的大小郎君的呼唤之声渐渐散去,桑年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凡人竟如此胆大!”往妖身边凑?他们不是最怕妖魔鬼怪了吗!
姜穆:“……但此刻,你我是人。”
桑年回想起那群男男女女在他身上左右摸一把的感觉,打了个机灵, “少白吾等还是回吧。凡人好生可怕!”即使千年前,战国乱世,也无人敢如此待他,哪个见到神树不是毕恭毕敬。如今倒好,他们不退便吧,竟个个涌上来拿花花草草砸他!简直好生可恶!不知树族最讨厌凡人除草摘花了吗!
姜穆笑问,“比之雷震又当如何?”
桑年纠结了会, “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姜穆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走, 去尝尝济州城最好酒楼里的糖醋鱼。”
桑年冷漠脸, “……我可将是求仙问道之人, 休想诱惑我。”
姜穆沉吟瞬间,“既然如此,那我尝尝便是。”
“……好兄弟,你吃桑年看着吗?过分!你我立刻马上割袍断义吧!”桑年扯着他的衣袖,两根细眉皱起。
姜穆看都不看, 想了一会,自顾自道,“奥……酒楼应该还有佛跳墙啊。”
桑年:……
“桑年,如何?”姜穆坐在摆满了菜的雅间中,递给眼睛瞪如铜铃的桑年一双筷子,笑眯眯解围,“我必然吃不完了。既是好兄弟,麻烦桑年为我承担一二了。”
桑年果断接过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穆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感叹。若是作为千年妖精,却未免也太好哄了些。偶尔姜穆会有一种他一会不在,桑年就可以为一枝冰糖葫芦把自己卖掉的错觉。
他咬了几口,又抱着掌柜免费送的芙蓉酿不撒手,喝了一会,突发奇想,“……不知可有桑木酒,少白以为如何?”
“可以一试。”既有竹叶青,芙蓉酿,梨花白,酿出一坛桑酒,似乎也不是难事。
姜穆忽而想到一个问题……桑年他……结过桑葚吗……
他们在此歇了歇脚,第二日又出发了。此次外出便是为解会人间风物,炼心之行,自然不会留于一处。后来还见到个付不出酒钱的小妖被迫留在酒楼洒扫去了……谁也不知它们怎会连凡人都打不过。
或许姜穆还知晓一二。此世妖族,多依日月精华修行,靠本能生存。他们与人族唯一不同仅仅是,比人族多了些来自于寿命的学识。
姜穆远远的,听到有人喊话。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既是历练,二人自然不会避让,直接走了过去。还未靠近,一个健硕的人影冲二人砸来,姜穆伸手,正好接住他稳稳当当放下来。
那中年人看着约有三十余岁,手中持剑,见扭头到姜穆时,还觉幸运,但又见他身边带了孩子,心下瞬间绝望,咳血劝告道,“二位郎君速速离开吧,这匪首好生凶悍,他们会杀了你们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
强盗又将占山为王的口号重复了一遍。
桑年面无表情扫过去一眼,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道,“它告诉我你根本没有在此地栽树。”
远处一棵杨树随风摇了摇。
两位强盗蒙了下,权当小孩儿拿他们消遣,当即横眉怒目,扬起大刀,“好个牙尖嘴利的小鬼!既然如此,都一起杀了。”
姜穆伸手,把脸上有些撞歪的面具扶正了些,“桑年,交给你了。”
“可。”他如此应了一声,一掌糊上去,对面二人倒飞更胜于砸了姜穆的那位。
众人惊呆。
实在不可想象,出手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桑年补上一句:“少白放心,只是看着惨些罢了。”并未伤及性命。
他出手姜穆心中有数的。桑年不喜沾染人间因果,他手下不会出人命的。
两个强盗躺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看着对面两个面具怪人,心里有些不信邪。但事实如此,又容不得人不信。
桑年看得二人神色:“……还是敲晕绑了吧。”
姜穆点点头,“也是。”他非常自然的从袖中拿出麻绳,干脆利落的就把两人一起捆成粽子。
中年人:“??二位这是……”正常游玩的公子人家不会随身带麻绳吧?
姜穆微笑解释:“之前也曾遇过几伙盗匪,首次未曾准备叫人跑了,后来只好提前准备好绳子。”
中年人:“……”
“原、原来二位是行走江湖清扫流寇啊,果然年少有为!”中年人起身,朝二人一拜,“多谢二位郎君出手相助。”
姜穆伸手扶起他,“先生不必多礼。”
“鄙夫杨振,二位郎君如何称呼?”
“在下姜穆,此为兄弟桑年。”
“却也姓姜?”
姜穆笑了笑,“邻家亲友。”
“原是如此。”杨振暗暗想了会,不曾想到中原世家之中可有姜姓,他看了眼二人面具,“二位这是……”
如无必要,早在交换姓名之时,便应摘下遮挡才是。
“先生见谅。”他摘下面具,拱手微拜,“仅因样貌过路城镇常有微碍,故此不得已如此。”
杨振看了一眼,笑了笑,看了一眼,又笑了笑,“原来如此。是鄙夫多想了。”如此样貌……难怪需要遮遮掩掩……城里那些老老少少可以把他阻的一步也走不动。
杨振昔日也见过不少样貌好的少男少女。可面前的这位郎君却又十分不同。他并未像寻常士族簪花敷粉,可面貌俊秀,一笑如桃花,教人心生好感。此子儒雅清逸,观其方才出手,又不像是寻常读书士子般柔柔弱弱,温和而不失疏朗,却不知是哪位世家养出的好苗子,实在格外出挑了些,想必来去必是鲜花沉香环绕不绝的场面。
如是家世不错,仅凭这般样貌,也足以在中正考察中拔得头筹了。
俊秀端方,温文有礼。武艺非凡,又无傲色。有儒家温厚,又有庄家清逸,还有武人的侠义。哎哟,如不是自家小女已有婚约……
杨振瞬间好感满级了,热情相邀,“此地距我舍下已不远,二位恩人是否去往坐坐?”
“多谢先生美意。此番外出游历,与桑年还应往洛阳一趟,却不好打扰先生了。”
“二位要前往洛阳”
“正是。”
杨振抚掌笑道,“如此正好。小婿近日也将回访洛阳亲友一趟,二位如不嫌弃,过几日与他同行也好。近年北境乱事频发,二位若能与小婿同行,也好安全一些。”
“这……”
“二位恩人今日救我性命,杨某感激不尽。不若便来家中小坐,也好令杨某略尽地主之谊啊。”
姜穆点点头,“如此,在下便不推辞了。谢过杨先生。”
杨振瞥了眼捆的话都说不出的强盗,面无表情,“这二人……”
“待入城通知官府即可。”
“他们跑不掉吧?”
桑年微笑,低头理了理自己刚刚有些皱起的衣袖,“你放心。我们有经验的。”而且……少白的缚妖绳,他也不一定可以挣脱,只是区区凡人,想跑绝无可能。
他虽说距离不远,可三人步行到达时已近日暮。
厚重的梨花木门大开,门口两个一人高的石狮镇宅。
桑年微露不喜。待杨肇开口言请,桑年才觉得来自门口镇宅兽的抵触之情消散了些。
紫金楠木的门匾上刻着杨府二字,笔迹潇洒又不是稳重,也不失为书法佳作。
华阴杨氏。
桑年看到那一片灰石红木大气端方的府邸时,愣了一会,传音姜穆道,“早闻华阴杨氏,莫非……”今日撞到的这位姓杨的就是杨氏人?
姜穆但笑不语。
杨肇看他淡然无比,全然不曾因这雕梁画栋动容,心下更是欣赏几分。
倒是桑年看着,知他心中早有数了。他自己掐指算了算。
杨振,本名杨肇。华阴人。东汉名臣杨震十四世孙。杨震少时有才,五十入仕,为人刚正。杨肇作为子孙,也算是继承了父辈品性。几年前杨肇奉命西征东吴,昨年十一月,杨肇率军到达西陵,受吴叛将提议,翌日攻打长围夷人防守之处,结果中计失败,军将伤者众多。武帝震怒,下旨革去杨肇官职,将其贬为庶人。杨肇一路西行,归来华阴祖宅了。
因着是贬官归来,杨肇自不好大动干戈,不想轻车简行,反倒令山林贼匪钻了空子。正逢姜穆二人路过,顺手相救。
桑年不得不感叹,好生幸运。如不是少白对人族善心,寻常妖精路过,不帮忙再杀一下已是留情,岂能有心助他脱险。
杨肇望着这已有十年不见的故居,心中可谓百感交集。是否做官于他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因兵败被革除官职,却还是令人难免失意了些。也罢,好歹家中还有人在庙堂,可稳住家族荣光便是,他归宅便当是难得逍遥了。
他这灰头土脸的一路回来,吓得府中人魂飞天外了。
他们慌忙地领人进门,杨肇先将二人安排进客房,才转头去见了自家等信良久的夫人去了。
清晨,姜穆醒来时,带了桑年正式拜会杨氏夫妇。
很显然他是一个初见便可以赢得他人好感的人。许多人与他相处,都会觉得安心和放松,而他长久以来所接触的一切……让他和男女老少都会保有无数共同爱好。
他们有个女儿,名唤杨蓉姬。姜穆知道这个,仅仅是因杨肇家那位小婿几日前过来辞别,唤了一句蓉儿而已。
这倒是不得不提,杨肇家小婿名唤潘岳,字安仁。
年仅十二,已有才名。
作者有话要说: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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