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陆
旧事
李佑鸿如此大费周章,自然不会是只为了这个。
太元帝一日不驾崩,他的戏就一日也不能停。
想让太元帝相信故太子是真的重生了,戏就要演全套。
传闻中,借尸还魂是因为死者有余愿为了。
若故太子还魂于世,他的余愿会是甚么呢?
自然与秦桓脱不开干系。
李佑鸿看着何挽充满疑惑的眼睛,解释了句,“我要演故太子,自然得和秦桓闹上一闹,和他打起来是必然的。”
何挽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打完之后呢?”
“打完之后......”李佑鸿对明日的行动如数家珍,“辱他、激他、唬他、吓他。”
李佑鸿顿了顿,“......还有陷害他。”
何挽:“......”
合着此番祈福,根本就是去折磨秦桓的?
虽然秦桓的名声不好,但那些坊间传闻并没有实证。在何挽心中,秦桓此人品性如何,并没有定论。
这样去为难一个毫无不情的人,岂非是损人不利己?
何挽眉头微蹙,有些忧虑,问:“王爷,你这样做的目的是甚么呢?”
李佑鸿打量着何挽的神色,认真道:“明日所为,一是为演故太子,二是为了诈出秦桓所知道的,有关故太子的一些隐情。”
说完这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又道:“秦桓此人,为人卑鄙,品性极差,王妃不要被他的外表所骗。”
何挽闻言,抿了抿唇,道:“是。王爷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的。”
*
与此同时,护国寺。
月色之下,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停在大门之前。
车帘撩开,一欣长身影下车,站在门前,从容地整理了一番衣襟,才扣了扣门。
小和尚探出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来者何人?”
那人道:“温远洲,来拜访道玄大师。”
“原来是温先生。”小和尚稽首,“主持已经等您多时了。”
“请随我来。”
一路走到道玄的住处,小和尚便停了下来,只请温远洲一人进去。门开着,看得见正室,道玄却并不在其中。
但温远洲听到了他念佛经的声音。
温远洲对小和尚俯首致谢,直看着他走远,才缓缓踏入门内,随即便关上了门。
他循声而望,看到了正坐在侧厅喝酒的道玄。
只见道玄一边喝酒,一边念经,手中转着佛珠,醉得满脸通红。
温远洲蹙眉,摸了摸怀中的信纸,那上面有慎王写给道玄的一些吩咐。
明日祈福,慎王要做的戏至关重要。这道玄却不似很靠谱的样子,温远洲不能不担心。
若是因为道玄的疏忽,而让明天的戏出了甚么纰漏......
不过现如今,他们能用的人只有道玄一个,不是发火的时候。
温远洲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松开紧皱的眉头,转瞬间面上染起三分笑意,和顺道:“道玄大师还真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
道玄放下酒杯,懒洋洋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嘴一撇,“你和慎王真是变脸的好手,若是当前的大计失败了,去学川剧变脸,保证你们饿不死。”
饶是喝醉了,道玄冷嘲热讽的功夫却是丝毫不减。
温远洲闻言也不恼,脸上的笑意不减,缓步向道玄走去。
却听见道玄又说了声,“果然主仆都是一脉相承的。”
短短一句话,却教温远洲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笑脸顷刻间变得狰狞,开口,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是!慎王不是我的主子!”
道玄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竟是受惊不小,惊得酒意都消退了不少,满脸诧异地向温远洲看去。
温远洲怒意未消,咬了咬牙,并未说话。他垂下眼睛,掏出怀中的信,递到道玄跟前。
道玄蹙眉接过,心道:一惊一乍的,甚么毛病?
他一目十行,扫了几眼便把信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道:“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只不过我要你们把秦桓的事情,和我说明白。”
“我知道,坊间传闻他和故太子妃是一对奸夫□□。他也许不是甚么好人,不过也不至于......”
道玄扬起下巴,朝火盆的方向点了点,“......这么折磨他罢?”
温远洲与道玄对视,眼中狠意慢慢,道:“秦桓此人,当然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简单。”
“区区‘奸夫’两字,怎够形容他的罪孽深重?”
道玄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温远洲却不愿再多说秦桓之事,只道:“害死故太子的罪魁祸首有两个,他便是其中之一。”
“呦。”道玄被这话气笑了,“那他算是济世的英雄啊。除掉了故太子那种祸害,照理说,我还得谢谢他。”
听到“祸害”二字,温远洲的牙咬得直响。
世人对故太子多有误解,他现在还没有能力为殿下洗清冤屈。
不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都跪在故太子墓前忏悔。
“道玄大师,容我换一种说法。”温远洲扬起头,“让故太子从一个顽劣天真的少年,变成一个暴虐滥杀的疯子,罪魁祸首有两个人,秦桓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诱导的意味,“我自幼伺候在故太子身边,是最了解他的。”
“殿下虽挚爱裴宝儿,但并不至于因为她的背叛,而性情大变、滥杀无辜。”
“一切都是因为秦桓,他在被撞破与裴宝儿私通时,为求保命,向太元帝诬告故太子,害得故太子被囚禁在东宫月余。”
“若不会是秦桓诬告,故太子不会疯;若故太子没疯,日后又怎么会屠戮中州寺,让大师你险些丧命?”
说完这些,温远洲浅浅一笑,道:“这样算起来,除去故太子和太元帝,秦桓也算是您的仇人呢。”
道玄听得直蹙眉,并未轻信温远洲这一番话,问:“诬告?太元帝偏宠故太子,会轻信诬告?”
“再者说,秦桓诬告了故太子甚么罪名,竟能让太元帝把故太子囚禁?”
温远洲并不回答,只是眼神诚恳地看着道玄,“远洲所言,句句属实。”
“因这一次诬告,太元帝把殿下身边的近侍都流放边疆,我便是在那时离开京都,此后饱受苦楚,险些丧命。我用尽手段改头换面,势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温远洲的声音很低、很轻,“道玄,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时辰已到,暮钟敲响,悠扬的钟声回荡,疏散冥味,道玄的眼睛向窗外看去,微微垂下头,哼笑一声,“且相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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