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晋江首发

小说:长玉帝姬 作者:蒋沉沉
    混乱, 慌乱。

    长玉怔怔地站在原地,只瞧见安贵嫔在自己眼前直直重重倒在血泊当中。

    面前的宫女太监们惶惶四散开来, 惊恐地长大着嘴, 好像在叫嚷着什么。可长玉却听不清, 落入耳中的只剩下一片嘈杂模糊。

    长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翻腾了起来, 惊惧与愤恨涌上心头, 她张开口,可是喉头处却是一片火烧一样的感觉,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只发了疯的老虎一掌将安贵嫔重重拍倒在地,紧接着便朝着长玉的方向直直地扑过来。

    长玉面容呆滞着, 睁着双眼瞧着那只庞然大物咆哮着冲了过来。

    薛止站在不远处,瞧着那只老虎冲向长玉,可是执剑的手却刻意停了下来。

    一片混乱当中,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

    可是还未等那只老虎扑上去,却有人更快了一步。

    长玉尚未回神清醒, 便被人从侧面重重地推了一把。

    “你傻了吗!?——”

    恍然一声怒骂如同一阵惊雷轰然响起, 长玉的瞳仁亮了,整个人才如梦初醒地回首朝着声音的来源之处瞧过去。

    恍然抬头,却见到陆嚣神色暴怒的脸。

    她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哑然张了张嘴。

    陆嚣径直飞身过来,挡在她身前张来双手一把将她死死搂在怀里。

    长玉有片刻的茫然,可是陆嚣身上的温度却叫她清醒,她抬首惶惶瞧着陆嚣的身后,猛虎往前一扑, 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咆哮着腾起。

    长玉的瞳孔骤然缩紧,手脚冰冷,身体不自觉地剧烈发抖。

    可恍然间,眼前的视野却突然一片黑暗。

    一只冰凉的手捂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头被人按进怀里。

    “别怕。”

    贴着的胸口处是冰冷的甲胄,可是隔着冰冷的甲胄却仍旧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声徐徐传来。

    长玉突然有些惶惶不安,拂开蒙在眼上的手,猛然抬头却见陆嚣正低头瞧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

    长玉哑然:“……你。”

    陆嚣瞧着她,咧嘴笑了一下,笑眯起来的眼睛像桥,“抱紧我。”

    长玉愣了,陆嚣却在瞬时将她的头按了回去。

    长玉缩在陆嚣的怀中,骤然只觉得一道力气隔着陆嚣投过来,身边传来人的惊叫声。

    陆嚣骤然往她的身前一伏,整个人闷哼一声。

    长玉惶然抬头,却见陆嚣一口血喷了出来。陆嚣护着长玉没动,一双手只把她搂紧了,明明已经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语气里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开玩笑一样:“别乱动啊成不成,你爹我也要撑不住了……”

    却就在这片刻之间,身前的老虎骤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长玉抱着陆嚣抬眸望去,却见一刃寒光径直从老虎的头颅上劈下来,殷红的血飞溅起来。

    那那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露出身后执剑的薛止。

    薛止一剑斩虎,喷出来的血细细密密沾染了他半张脸。

    长玉透过陆嚣的肩膀怔怔瞧着薛止。

    薛止执剑,温润的面容上笑意依旧清淡,可衬着那半面的血,倏然之中便生出一股诡异。

    他利落将剑拔.出,将那一柄染红了滴着血的剑收归鞘中,上前一步,面容上骤然换了一副担心的神色,伸手朝长玉轻声道:“妹妹没事吧?”

    那只老虎已经死了,就死在薛止的剑下。

    长玉怔怔瞧了那一滩血许久,才回神过来,盯着薛止,慢慢陆嚣怀里抽身出来。

    陆嚣的背后受了那只老虎凶狠的一爪子,虽然有甲胄护身,可还是伤得有些严重。

    他勉强先站起来身。

    长玉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薛止静静瞧着她,骤然上前一步向她伸手。

    恰此时,身旁的陆嚣也伸了手过来。

    薛止淡淡瞧了陆嚣一眼,陆嚣却没管薛止,只蹙眉不安瞧着长玉。

    长玉抬眸瞧着面前的两只手,然后搭下眼睫,自己撑着自己踉踉跄跄起了身,谁的手都没有接。

    她跛着脚,一瘸一拐地慢慢往不远处安贵嫔的方向走,眼神空洞。

    她停在安贵嫔身前,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去了魂魄,颓然跪下去,颤抖着手将安贵嫔从一滩血里楼进自己怀中。

    长玉的手疯狂的颤抖着,眼泪不听使唤地流出来,她张开嘴想喊人,可是半天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来人。”

    “来人……”

    “来人啊————!!!”

    长玉的眼泪水一颗颗砸在安贵嫔那张苍白的脸上。

    她细心裂肺地喊着人来,半晌,临吉殿的门才打开,一众人这才手忙脚乱将安贵嫔抬进临吉殿中。

    今夜的变故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长玉沉默地站在昏迷不醒的安贵嫔身边,冷眼看着满殿的虚伪的面孔。

    老虎扑上来的时候,明昭帝毫不留情,只顾自己保命,根本没管安贵嫔和长玉是否已经入临吉殿中便直接将殿门锁死,何等薄情寡义。可是这个时候,老虎已被薛止斩杀,明昭帝才终于记起了怀着龙胎对的安贵嫔,想起了自己还有长玉这个爱女。

    明昭帝再临吉殿后大发雷霆怒火,掀了桌子大骂:“今夜若是安贵嫔她腹中龙胎有一丝要紧,朕要了你们这些人的脑袋!”

    满庭下的官员们今夜本都是想向皇帝邀功的,可是谁能想到老虎突然发狂,惊了圣驾不说,倒还弄伤了来行宫养胎的贵人。一溜都把脑袋上的官帽子摘了下来,惶惶对着明昭帝磕头:“臣有罪!臣等该死!”

    “是该死!”明昭帝勃然大怒,声色俱厉指着下头一众人,“来人!把这群狗东西都给朕拖下去砍了!”

    “——陛下!陛下恕罪啊!”

    一时间,满庭下的大臣惶恐哀嚎。

    魏皇后也受了惊吓,刚刚服了安神的药物,听闻这话连忙上前一同跪下:“陛下,陛下三思啊,若是一时之间杀了这些人,要骊山百姓如何看待陛下?皆是若是激起民间惶恐……”

    “朕要杀就杀!什么时候轮得着皇后你在这人说三道四!?”明昭帝已经是气急,挥手朝着魏皇后的脸上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

    魏皇后被这一个耳光打得半天没回过头来,捂着脸,惶惶难安地跪下,“臣妾是为陛下着想!一心为陛下啊!”

    “一心为朕?安贵嫔怀着龙胎,如今被伤成这样了你护着这些狗东西,还说是一心为朕!?”明昭帝冷冷笑一声,反手一推魏皇后,“他们害的可是朕的孩子!!”

    长玉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明昭帝满脸的怒气。

    恶心。

    真是让人恶心。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应当是这世界上与她最亲近的人。可是长玉看不懂他。

    她把他当成她的父亲,唯一真心疼护她的母亲把他视作这天下最尊贵耀眼的神明,膜拜他、敬畏他。可是,他究竟把她和母亲当成了什么?是玩物?是养的小猫小狗?还是说留在身边的两样工具?

    临吉殿老虎扑上来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等她们母女进去的,明明还有时间容她们进去的。可是,他终究只顾了自己的生死。

    不对,他没有只顾自己的生死。

    长玉的眼睛望向明昭帝身旁的郑小宛。

    应该说,他只是不顾她们母女二人的生死罢了。

    长玉小时候养过一缸子小金鱼。最开始的时候,只养了一两只,因为少,她养得很仔细。可是后来,那两只鱼生了小鱼,水缸里的金鱼越来越多,慢慢的,就没那么仔细照料了。鱼多,喂养的料却少,偶尔死一两只,长玉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还有一缸鱼,多那几只不多,少那几只不少。

    如今想到,她母女二人不过也就跟她小时候喂的那一缸子金鱼差不多。

    明昭帝那么多女人孩子,多了她们锦上添花,没了,还有别的人、还有更好的。

    长玉攥紧了手,红着眼,瞧着朝一群无辜者勃然发怒的明昭帝,心头弥漫上恨意。

    这个人,他不配。

    不配母亲这么多年的爱慕,也不配做她的父亲!

    昔日,上奉贤殿的旨意落到她的头上,她不愿去,是因为她不愿与母亲骨肉分离,不愿留着母亲一个人在这盛京宫深宫里受罪。如今她依旧不愿成为燕国的和亲公主,却是因为,燕国的君主不配。

    燕国是明昭帝的江山,不是她的,不配她牺牲她的一辈子换来他王座安稳。

    明昭帝扇了魏皇后两耳光,却被郑小宛拉住了:“陛下!太医过来了,您还是先叫太医为贵嫔姐姐料理料理伤口吧!”

    明昭帝眉眼冷厉扫过去,朝着殿外匆忙进来的太医吼道:“还不赶紧滚进去!?耽误了诊治朕要你们的命!”

    一众太医惶惶磕头,忙不迭上了安贵嫔床边替她疗伤诊脉。

    临吉殿上人来来往往。

    燕草扶着长玉的手,抬眸瞧着她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帝姬……您没事吧?您要不要先下去歇一歇?”

    长玉微微颤抖着,只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安贵嫔不说话。

    让眉给了燕草一个眼神。

    燕草点点头,连忙不说话了,只陪着长玉站在一旁不做声。

    安贵嫔的被老虎抓伤的伤口在背后,宫女将昏迷的安贵嫔翻过身来,准备叫太医瞧一瞧伤口。

    瞧见安贵嫔血肉模糊的后背的刹那之间,长玉攥紧了手。

    冬日里衣服穿的厚实,可是再如何厚实,也始终招架不住兽类这样凶猛的一爪子下来。

    那衣服已经全然被抓破,赫然醒目的伤口,汨汨的血将伤口两旁破开的棉絮都尽数染红了,叫人觉得可怕至极。

    长玉的眼睛一刹那通红,她挣开燕草让眉的手,扑上去抓着安贵嫔冷冰的手,回头朝着太医们,满目泫泪哽咽着道:“一定要医治好安贵嫔,一定要医治好她……”

    此刻魏皇后受明昭帝责难,在场能够说话的也唯有李贤妃一人。

    李贤妃瞧了一眼明昭帝阴翳的脸色,趁他发话之前立马上前,搀着长玉将她扶起,暗暗给了长玉一个眼色。

    长玉咬着牙,将心头的恨意生生压回去。

    她知道这是李贤妃的好意,警醒她不要再触了明昭帝的霉头。她抬眸,正对上李贤妃那双清泠的凤眼。

    李贤妃眼仁里眸光沉沉,她按了一下长玉的手,声音清淡而沉静,有着一种能叫人冷静下来的魔力,“九帝姬莫急,安贵嫔吉人天相,与腹中龙子不会有恙的。”

    长玉抬手,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道:“谢贤妃娘娘吉言。”

    李贤妃这才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巧为身后上来的明昭帝让开路。

    长玉跟着李贤妃退到一旁,瞧着明昭帝阴沉沉地从自己跟前走过去。

    他停在安贵嫔的床前,瞧着床上一滩血污。

    “陛下安心,安贵嫔不过是皮肉伤重了一些,臣等已经吩咐人下去开了止血的药上来,少时……”太医朝着明昭帝跪下惶惶,话没说完,却被明昭帝冷声打断。

    “安贵嫔腹中龙子可有恙?”明昭帝沉声问道。

    “这……”太医迟疑了一阵,“容臣等再为安贵嫔把脉一次。适才急着处理安贵嫔的抓伤,一时之间还未好好替贵人把脉。”

    “赶紧去!”明昭帝朝着太医就是一脚踹过去,厉声道,“龙子不先看诊,倒是先管抓伤!?朕的孩子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你们的九族别想再要了!”

    长玉往前冲了一步,眼睛里恨意汹涌。这个时候了,不顾着安贵嫔,却只想着她腹中那个男女未知的孩子?

    李贤妃瞥眸,看穿了长玉心中所想,一伸手便拉住了长玉的。

    长玉侧眸过去,李贤妃蹙眉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贤妃捏了捏她的手,张口比了一个口型。

    长玉在心里默念出来。

    忍。李贤妃在说,要她忍。

    长玉抬眸,冷冷瞧着明昭帝的背影,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太医们听完明昭帝的吩咐,赶紧放了手中给安贵嫔治疗抓伤的准备,转而为她把脉。

    头一个上去的太医将手搭在安贵嫔的手腕上替她把脉,可是过了一阵,脸上却突然浮现起一阵惶恐难安的神情。

    他的手抖起来,颤颤巍巍又为安贵嫔重新把了一次。

    “安贵嫔腹中龙胎如何了?”明昭帝皱眉瞧着太医道。

    “这,臣一人诊脉的结果不能作数,陛下、陛下还请稍等……”太医颤巍巍地回首过来,朝着明昭帝拜了一拜。

    “那就再来几个人诊!”明昭帝眉宇越锁越紧,耐心已经快要消磨完。

    “是……”太医们惶恐着磕头应下话,转身围在安贵嫔身边替她诊脉。

    长玉紧盯着那一众太医们。

    不知为何,替安贵嫔把脉完之后,每一个太医脸上的神色都像见了鬼一样。

    长玉的手紧紧揪着衣摆,心里直打鼓,背后直直沁出一层冷汗来,把贴里的衣衫都打湿了。

    “如何?到底有无大碍?”明昭帝上前抓着为首的太医冷脸问道。

    太医慌忙跪下,脸色苍白如纸:“陛下!陛下!许是臣等医术不精,容臣等再为贵人看一次脉象吧!”

    郑小宛扶着明昭帝,柳眉倒竖:“大人,你们都是宫中多少年的太医,怎么连替安贵嫔诊脉都要这许多功夫?安贵嫔腹中龙胎到底有恙无恙?难道诊个脉象也这般难?”说着又回眸,素手轻柔按在皇帝胸前,温声劝着,“陛下别气。”

    “回郑美人的话,在宫中的时候,诊出安贵嫔喜脉的是林太医,一直素日照料安贵嫔身子的也是林太医……今日却不知怎的,林太医一时人身子不舒服,来了行宫之后便告了假休息,这会儿过来时又寻不着他人……臣等素日也不清楚安贵嫔的胎像到底如何,还是让臣等再把一次脉吧……”太医磕着头,颤声道。

    “那就再诊一次,别叫陛下等急了。”郑小宛蹙眉道。

    太医惶惶抬头,瞟了一眼面色阴冷的明昭帝,立马缩瑟着称是,连滚带爬地返过去又跪在安贵嫔床前诊脉。

    一群太医来来回回折腾,脸色却越发苍白。

    最终,一堆人惶然跪下,还是为首的那个太医磕磕巴巴道:“回……回陛下!臣等无能……”

    长玉在听闻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明昭帝的眼神阴鸷下来:“什么意思?”

    郑小宛惶惶问道:“是龙子小产了?究竟如何了!太医倒是把话说清楚!皇嗣之事乃是大事!”

    “这……”为首太医的脸色僵硬,满头满脸的冷汗珠子一颗颗掉下来,整个人颤抖得像个筛子。

    “说。”明昭帝冷冷吐了一个字。

    长玉一颗心揪起来,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那太医的话。

    “回……回陛下。臣等无能。”太医哽咽着磕头,“不是龙胎小产,而是……而是臣等为安贵嫔把脉,却根本没探出安贵嫔有怀孕的脉象……”

    一句话如同惊雷落下,整个临吉殿当中的人都哑口无言。

    长玉的手脚僵硬冰冷,她用力推开身旁燕草让眉的手。

    “九帝姬!”李贤妃冷声唤了一句。

    可是长玉没有回头,她走上去,停在那太监的跟前,寒声道:“你敢欺君罔上!?”

    “九帝姬!臣等万万不敢啊!臣等确实是再三确认之后,才敢对着陛下说这样的话啊!”太医连朝着长玉磕头惶惶道。

    “你再敢胡说!?”长玉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什么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说安贵嫔根本没有怀孕。

    “臣不敢胡说啊!九帝姬,臣等众人都已经再三为安贵嫔把过脉,臣不敢说谎,安贵嫔确实没有怀孕的脉象啊!”

    长玉咬着牙,立即转身产后啊明昭帝跪下,压着烦乱的心绪,朝着明昭帝一字一句道:“父皇,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当初在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中,太医确实说了安贵嫔有孕,这其中怎么可能有假?儿臣恳请父皇将那林太医捉来问话,这其中或许是有人想要陷害安贵嫔也未可知。”

    明昭帝的脸色阴冷,他垂眸淡淡瞧了一眼跪在跟前的长玉。

    长玉伏跪下去,咬牙道:“还请父皇明察!”

    明昭帝没有先回应长玉的话,转而回眸瞧着身旁也一脸心有余悸的郑小宛,推了她一把,沉声道:“爱妃。”

    郑小宛闻声,连忙上前朝着明昭帝福身:“陛下有何吩咐?”

    “爱妃不是通医术么?”明昭帝抬眸,瞧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安贵嫔。

    “回陛下话,是。”郑小宛低声应了。

    明昭帝扬手指向榻上的人:“你替安贵嫔再把一次脉。”

    “陛下……?”郑小宛惶惶抬头,不安瞧了一眼明昭帝,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长玉。

    “去。”明昭帝冷声。

    “是。”郑小宛垂首应声,朝着明昭帝欠了欠身,而后往着安贵嫔的榻边走过去。

    长玉冷眼盯着她。

    郑小宛擦肩过长玉身边,脚步微微停滞了一刹。

    她转过头来,瞧着长玉垂眸恭顺歉意地微微笑了笑:“九帝姬,得罪了。”

    长玉瞧着郑小宛那双沉黑晶莹的眼,“麻烦贵人了,还请贵人好好看诊,别误了贵嫔腹中的皇家血脉。”

    “九帝姬放心。”郑小宛一笑,随即越过长玉,坐到安贵嫔的榻边。

    长玉回身过来,瞧着郑小宛为安贵嫔诊脉。

    郑小宛纤纤玉指搭在安贵嫔的腕上。

    一时,临吉殿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盯着郑小宛,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郑小宛诊脉很细致。

    这分分秒秒当中,长玉只觉得心底煎熬。

    可是这一刻,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底祈求上苍不要开这样大的玩笑。

    安贵嫔腹中的这个孩子,是她们母女二人目下能够得以自保的唯一指望。

    郑小宛终于收了手。

    诊完脉,她垂眸转过身来,在安贵嫔的榻边朝着明昭帝跪下,俯首磕了一个头。

    “安贵嫔究竟有没有怀孕的脉象?”明昭帝面色阴冷,瞧着郑小宛。

    郑小宛起身,跪直了身子。

    长玉心里的祈求诵念在这一刻变得几乎疯狂起来。一定错了……那些太医一定错了!

    她抓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定定地瞧着郑小宛。

    郑小宛犹豫了一下,垂眸,复又抬起眼睛。

    “回陛下的话,安贵嫔她……确实没有怀孕。诸位太医所说,当是实情。”

    长玉睁大的眼睛里眼瞳骤然缩紧,一瞬间只觉得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明昭帝的眼神陡然阴冷,原本俯首跪在地上的魏皇后也怔怔抬头。

    “安贵嫔没怀孕,怎么可能呢?”李贤妃迅速上前,拧眉瞧着郑小宛,“郑美人,陛下令你替安贵嫔诊脉是信任你的医术,你可不要胡乱断言,若是诊错了,可是污蔑宫妃的罪过。”

    长玉一颗心狂跳,她回眸瞧了一眼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安贵嫔,朝着明昭帝磕了一个头,随即咬着牙迫使自己还能镇定地把话说清楚。“父皇,郑美人到底不是正经的太医,父皇还是不要轻易听信。安贵嫔怀孕这事,到底林太医最清楚,父皇还是把林太医请来问一问话。万一当真是误诊,岂不是……”

    “啪——”

    清脆的一巴掌落在长玉的脸上。

    长玉只觉得耳朵嗡鸣,连头也昏重起来,一侧脸上火烧火燎的痛。

    那一巴掌打得长玉半天没回过脸来。

    半晌,她才捂着脸转过头来。

    嘴里腥咸一片,应当是出血了。

    长玉来不及擦掉嘴角上的血,只淡淡仰头看去。

    明昭帝正垂眸睥睨着她,打过她耳光的手还僵在空中。

    慢慢地,他收回了手。

    他眼里所汇集着的森冷阴寒,是长玉从来没有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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