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薇是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好好学习,上课铃一响,她就收拾好了心情。
上课铃对这群二世祖来说,没有任何警醒作用。林青继续化妆,最后面围一起打牌的男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大吼大叫。看小视频的已经笑颠了,东倒西歪。为数不多的乖学生塞着耳塞在看书,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安薇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上课环境不好没关系,一校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足够弥补这点缺憾。细碎的光透过玻璃洒在课桌上,安薇拿出书本、笔盒、水杯,整齐地摆好。
林青注意到安薇的兔子笔盒,粉色的兔子水杯,忽然有一种置身幼儿园的荒谬感。
“……妹妹你几岁?”
安薇正在给新课本写名字,抬起头,呆呆道:“16。”
林青:“……”不说话她还以为六岁。
“文具谁给你买的?”
安薇看了眼兔头杯子,兔玩偶笔袋,终于get到了林青的无语点。
她有些羞耻。加上上辈子的十五年,她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上辈子穿来的时候,安薇17岁。穿过来后被傅家人保护得好,心性没长进,后来又不学无术,就一直不太懂事。
安薇不想承认自己幼稚,但三十几岁还喜欢这种小孩的东西,她脸上挂不住。绷着脸说:“我哥哥买的。”
她皮肤白,脸一红就特别明显。
那粉扑扑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得林青一愣。
林青来了兴趣:“你真的16?看起来不像,我也16,我看起来比你大。你几月生的?什么星座?”
安薇抿了抿嘴:“双鱼。”
“居然比我大?”林青惊奇了,妆也不化了,看稀有动物一样盯着安薇看。
安薇很尴尬,她不仅大,她还老。
方航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营养过盛的男孩子16岁就长到了1米88,人顶着门框走进来,跟座小山似的。刚才应该在外面打球,那蓬勃的青春气息混合着汗水味道,飘过来特别让人上头。
安薇后背绷直了,竖着耳朵听后排的动静。
方航谁也没看,人没进来,一个篮球先砸进来。砰砰乱弹的力道,成功让靠门边吵闹不休的男孩子闭了嘴。
教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大约停顿了三秒,又交头接耳起来。
身后椅子拖动的声音,热烘烘的气息靠近了,安薇浑身的毛一下子炸起来。不敢回头。上辈子被收拾出阴影,她对这个人有神经反射性的惊惧。
三十几岁的人了,害怕一个少年,说出来笑掉人大牙。安薇却觉得一点不好笑。没有深受其害的人根本不会懂。方航就是个狼崽子,为了苏若心,他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安薇再次告诉自己要好好学习,将来按照哥哥安排的路出国。
方航刚打完球,大热天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脱水得厉害。几瓶冰可乐灌下去,没解渴,喉咙里还是有火在烧。
他踢了几个相熟的男生的椅子,没要到水,指使一个小弟下去买,转头把目标瞄向前排的林青。
林青哪有水?
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拿起安薇的兔子水杯:“借我一下。”
安薇意识到不对,水已经到了后排人的手里。
方航也不看水是谁的,拧开盖子,仰头就灌。
安薇那满满一杯的蜂蜜柠檬水,被他一口气喝个精光。方航这垃圾喝完了还没好话,嫌弃地撇嘴道:“有点腻。”
安薇憋屈的厉害,要不是这辈子学乖了,她能把书包扣他脑袋上!
老师姗姗来迟。
是一个满脸褶子的秃头老头,半般胖胖长得像弥勒佛,一笑一脸褶子。响二遍铃,他才背着手晃晃悠悠踏入教室。
这节课是数学课,安薇的弱项,她打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方航喝完了水杯子没还回来,就握手里把玩。
窗外的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将他深邃的五官镌刻得更凌厉。手掌里晃一圈,他手里的半玻璃杯发光。
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着,方航踢了一下前排的椅子:“这小兔子谁的?”
林青被踢得椅子一翘,差点摔了,顿时火大。刷地回过头,虎目圆瞪。
不过还没张嘴开骂,就听到讲台上的老头念了安薇的名字。
身边立即有人站起来。
林青的火气被打断,分心看自己的新同桌。
重来一次,安薇对这次的自我介绍非常重视。
她没想能像苏若心那样左右逢源,让大家都喜欢她,但这一次,她希望自己能给大部分人留下比较好的第一印象。她站起来,先是理了理裙子,抚平久坐折出来的褶皱。然后又整理了一遍头发,在林青见鬼的眼神下一脸郑重地走上讲台。
林青:“……”
介绍新同学,每个学校每个老师的形式都差不多。
安薇根上辈子一样,先是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然后自我介绍。
安薇长得很漂亮,那种毫无攻击性,纯到让人放下心防的漂亮。初来乍到,还没有校服,她穿了一身格子百褶裙加洋气的小西装上衣,立在阳光下,她整个人白得发光。
男生们怪笑的,吹口哨的,果然又开始了。
群魔乱舞的叫声,配合着教室里乱七八糟的涂鸦,活像个刚成年野兽集体发.春现场。
瘆得慌。
林青昂了下下巴:“就她。”
方航揪了一把兔子耳朵,又瞄了眼讲台上紧张得小腿肚子发颤还昂着下巴的小姑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哦,还挺配的。”
林青也笑起来,她也觉得新同桌有点好玩儿。
安薇本来准备了一段话,被人一吓唬就都忘了,干巴巴地一句‘我叫安薇,今天刚从中林转校过来,请多指教。’
等坐回位子,安薇懊丧的想捶桌。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紧张脑袋就一团浆糊!!
林青一把抢过方航手里的杯子,放到安薇的桌子上。
看她表情变来变去,漂亮的五官拧成了一团。差不多把‘刚才居然没发挥好,好想要重来一遍’的想法都刻在了脸上。林青:“……”
从来不会主动跟人交朋友的林大小姐对她有点好感。鬼使神差的,她凑过来说:“我是林青,以后就是同桌了,要好好相处。”
安薇上辈子是没朋友的,一个也没有。
她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立即坐直了,她激动地看着林青,小鸡啄米地点起头来:“哦哦,好的,我叫安薇。”
林青被她的过度反应搞得无语。
想想,还是咧嘴笑了。
方航切了一声,不以为然。他趴在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安薇的后背。
安薇整个人僵硬了。
方航当她害羞,拖着调子吊儿郎当的说话:“哎,新同学,你好呀~”
安薇没说话。
方航不管,继续戳:“我是方航,咱们俩也好好相处。”
安薇不想回答,但想到这人是方航,又没胆子不回答。憋了半天,头也没回,梗着脖子特别僵硬地应了一声:“嗯。”
方航觉得没趣儿收回了手指。
打了个哈欠,趴下去睡了。
二世祖们虽然纪律不好,但只要老师不没收他们的东西,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故意吵闹。方航在最后一排睡着,没人敢吵他的睡眠,今天课堂格外安静。
老师睁只眼闭只眼,数学课就这么上。
安薇跟着老师翻开书本,记笔记,记得很专注。
只是,虽然很努力,但第一节课上下来,现实还是无情地敲碎了安薇还没杨帆起航就注定折戟的雄心壮志。她不敢相信,高一数学第一课,她居然在听天书?
鸭子听雷一样挨到下课,书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她连最简单的三角函数定义都没搞清楚。
想起自己前不久对傅诚年说的大话,安薇的脸有点烧。
她捏着发酸的手腕,瞄了一眼同桌。
同桌在卸妆。
“……”出于学渣寻找同伴的心理,她小声地问她的新同桌:“刚才,你听懂了吗?”
林青摘下假睫毛,拿了一根棉签往眼皮上怼:“我没听。”
安薇的心理有了点安慰,心有戚戚焉。
“我听了,但是我没听懂。”
“三角函数啊?”
“嗯,感觉很抽象,我不太能理解。”
“哪个不能理解?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正割?余割?”
“……”
安薇的心,哇凉哇凉的。
直到放学铃响,小方接她回到傅家,安薇的心底也没有放晴。
傅诚年在家,人在客厅里看书。
天还没黑,晚霞的余晖,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洒在他半边肩膀上,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细长的链子拖下来,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安静,或者说静谧。
傅诚年翻动了一页纸,哗啦一声,惊醒了客厅中央呆呆盯着他看的安薇。
安薇窘迫地低下头,第一千万零一次告诉自己:收回你的眼睛,不要做让哥哥反感的事。
“下课了?”清越的嗓音传来,过了电,电的人耳廓发麻。
安薇借着放书包的动作遮挡,揉了下耳朵:“哥哥,我想请家教。”
安薇对傅诚年的理直气壮是上辈子刻进骨子里的,都不记得自己初来乍到,她理所应当地要求。
傅诚年也没在意,合上书站起来:“学习很难?”
安薇脸红了。
她满满的自信被现实无情地鞭笞,现在有点认清现实:“……我的基础比较弱。”
8分,可不就弱?
傅诚年嗯了一声,让管家摆饭。
沉默地吃完了晚饭,安薇抱着书包回小楼学习。既然决定洗心革面,她也得付出汗水和努力才行。防止困,安薇喝了一大杯咖啡,拿出数学开始两辈子第一次的复习。
翻开。
抄写。
很好,她好像理解了。
她掏出作业,盖住答案,准备试试。
然后,二十分钟过去。
安薇:“……”
……
十一点的时候,十题,安薇看懂了题干上的字,没看懂题目要求什么,终于放弃了挣扎。
傅诚年打开房门,垂眸看着门口脑袋快垂到衣领里去的小姑娘。目光在她怀里抱着的数学书和红的快滴血的脸蛋儿上扫了一下,嘴角翘起来:“看的上我了?”
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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