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欢失眠了。
步姚的体检报告还在她这里——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把报告还给他, 可是……
她忍不住又从边上摸出了那张CT报告, 盯着腹腔的那团已经形状挺明显的影子看了又看, 再想到之前中医那句“喜脉”, 最后还是没忍住掐了自己一把。
真疼, 真的不是梦。
其实早在他耍流氓似的半夜露肚皮时，她就有了隐隐的感觉, 可真到确认了这一刻, 她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而且……
欣欢调出手机里存的技能草稿看了一眼——不管怎么安慰自己, 技能的效果和步姚的症状不过是个巧合，可这种太过巧合的现象实在是让她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现在只剩下一点疑问：
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缘故，那么这个技能是什么时候生效的？
步姚老哥人相当不错，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他抱有莫大的恶意。
而且根据报告书，看这团阴影的大小, 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 这月份其实不小了……
一想到自己前几天亲手确认过的“腹肌”, 欣欢已经没了半点旖旎的心思, 只有头疼。
——真是折磨人的小妖精。
还有……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0:03”。
根据最近的经验, 要是过了0:05之后还没有信息, 那么这一晚上基本就安生了。
没人喜欢半夜被骚扰, 但是一想到夜间那个品种截然不同的步姚……
欣欢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心情。
而当时跳到05分的刹那, 手机微信还是弹出了一条信息：
【理纱酱我老婆】：（可怜）
所以小妖精还是来了。
欣欢长叹一口气。
她非常熟练地扯过一边的羽绒服披上，到客厅里把空调开到最高，然后走到门口看了眼便打开了门。
果然, 开了门之后，一脸天真无邪、仿佛智商和年龄一起倒退十年的“步姚”——或者说是兆兆，就这么欢欢喜喜地挤了进来。
“今天怎么过来了……兆兆？”她问，“肚子又不舒服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对方就露出了很不开心的表情：“我都看到了。”
欣欢：“啊？”
兆兆没理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沙发上，抱起桌子上的豆奶就要喝——结果被欣欢拦住。
“你……”
“太凉了，”欣欢顶着他谴责的目光，拿着两盒豆奶，“我给你热一下。”
“哦。”对面乖乖地松了手。
等欣欢热好豆奶回来，对面的委屈显然已经消散了不少。
“说罢，”她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对面一边抱着豆奶盒子吸溜吸溜，一边继续倔强地瞪她，维持住了愤怒的表情：“我看到那个小白脸勾引你！”
欣欢又茫然了——如果她没记错，他们现在的对话应该是在……虚拟的高中语境下进行，她怎么不记得上学的时候，她身边有过什么小白脸？
“哪个小白脸，”她问。
他恨恨：“就是老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的那个。”
欣欢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认识的时候——然后想起来好像她确实有那么个忠实跟班来着。
“你说的是……倪胖胖？”她有点不确定地从记忆里淘出了个名字来——随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咦，难道是……”
“就是他”他很不高兴，“就是他！一个男生，整天跟在女生屁股后面转！还喜欢装可爱！不要脸！”
欣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而对面还在愤怒地吸溜豆奶盒子、一脸纯真可爱的家伙，显然没有意识到话里的问题所在，还在愤懑的臆想中：
“那个死胖子——下次你别护着他！我要好好教训……”
“来，换一盒，”欣欢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哦……”对面立刻像是被戳了的气球一样，又乖顺了下来。
等到两盒都差不多喝空了，他的气好像也去了差不多了。
“总之离那个死胖子远一点。”他说，“他是不是老在你面前说我坏话？我和你说，这种面上不说话就会装可怜的人最阴险了。”
“他没说……好吧，”欣欢无奈，“知道了，吃完了吧？吃完了今天就早点回家，好好写作业去好吗？”
他不高兴了：“你还说他没讲我坏话？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欣欢：“那我再给你去热一盒？”
对面立刻点了点头。
欣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准备再拿一盒饮料——结果突然手上就是一暖，整只手直接被他握住，包在掌心里。
她的心重重跳了下，回望过去。
对面的人没有看她，反倒是侧开了脸，但是另一只手也包了上来：“你手太凉了……不用急着去，我不渴。坐会儿吧。”
她垂眼，然后说了声“好”，就这样绕过茶几坐到了他身边。
两人挨着坐了会儿，很是沉默了一阵。
又过了会儿，他开始坐立不安。
“怎么了？”欣欢忍不住问他。
边上的人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扭开了眼去——虽然很快，但是那眼里的无限委屈，欣欢还是看到了。
欣欢叹了口气：“我和倪胖胖只是朋友罢了……而且你还有那么多朋友，都和他玩不到一起，我和他一起玩又怎么了？”
“那也不行！”他直接反对，看她不说话，立刻又有点心虚，补充了一句，“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能比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
欣欢头疼，忍不住嘀咕：“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我怎么黏人了？”他生气了，“你就会帮死胖子说话！你是不是想换男朋友了？我也可以！你换一个我就换一个，一周换一个都行！要几个有几个！”
欣欢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听到“一周换一个”，心下就突然一动。
她问他：“你说说，你都想换谁来着？”
他想也没想就报了一串名字，什么桔梗小哀小鸟小爱，差不多全是十年前的二次元女主。
——原来他以前的老婆是这些啊？
欣欢一边有些心情微妙地刚开，一边终于理清了最后一点疑惑：
比如为什么这“老婆一周一换、想怎么换就怎么换”的言论如此眼熟。
以及，还真的是她的锅啊……
而对面，他报着报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小欢就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仿佛在沉思什么……
他一下就有点慌，赶紧停止了作死行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问他：“怎么了？不说了？”
他噎了噎。
然后他看到她叹了口气：“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好吗？哎……怎么了？”
她仿佛惊讶地看着他，看他突然又抓住了她的手。
“我……”他抓紧了一点，“我不换女朋友了——就你一个，所以你也不要想着换我好不好？”
她垂眸，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肚子，问他：“你知道……你肚子里的是什么吗？”
他很是茫然，显然这个问题超过了他的认知。
她笑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让我再想想好吗？再给我一点时间。”
……
步姚明显感觉到了欣欢的心不在焉。
她这几天倒是不避着他了，但是经常走神——还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哪怕没有信息。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坐在对面，步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眼电脑屏幕，什么消息也没有，根本没有他想等的那种。
这样想着，步姚内心酸楚。
而一想到他根本就没有立场说什么，他就更酸了。
前思后想，他还是没忍住，给对面发了条信息过去：
【咸鱼守大门】：明天的校园宣传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对面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回复“请组织放心”。
于是，终于得到了回应的步姚，抱着好不容易获得的信息，出了开心的微笑，顺便对第二天的校园宣传日充满了期待。
校园宣传日定在了周六，虽然是入冬的天气，但好在阳光还算不错。
步姚因为需要兼职布置舞台，起了个大早就直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报告厅，和大部队汇合布置场地。
步姚一边漫不经心地搭板子，一边朝电梯口张望。
大概是他的摸鱼太过明显，张翔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看啥呢？”
步姚本来想说没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怎么大部队还没来呢？妹子们呢？”
张翔看了眼时间：“COSPLAY的场内表演要九点半才开始——现在应该还在拍外景吧？你以前没参加过？”
步姚含糊：“这都快八点半了还没人……我去上个厕所。”
说着他就一插兜，朝着厕所的方向晃了过去。门口，挂镜子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的痕迹，想想张翔那边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便掏出手机来，给欣欢发了条信息过去：
【理纱酱我老婆】：快开始了，人在哪儿呢？
过了大概得有五分钟，他才收到了回信：
【我太难了】：快了，外景已经拍完了——就在艺术走廊这边，我现在就过来。
这边欣欢发完了信息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外景拍完有一阵子了，大部队暂时分头行动，还想拍的继续，不想拍的就找地方准备。而她有差不多小半年没回母校，乍一回来，实在有些亲切，就表示这地方自己熟，想暂时逛逛。
艺术走廊是两边栽满了梧桐，几步一座，脚下的走道也铺满了洁白的碎石沙地，夏天的时候两边绿树成荫，秋季的时候落叶满地，是校园里最受情侣欢迎的地方。
现在是冬季，虽然最美的景致已经过去，但因为今天天气明媚的缘故，金色的阳光和浅色的树影落在白色的沙地上，别有一番清爽利落的美。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手遮眼，透过指缝望向明净的天空，微笑，并不十分在意偶尔往来的学生投来的奇怪眼神。
于是步姚找到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明净的冬日下，穿着深色的猎装少女坐在落满了光影的树林边，仿佛沉思一般仰脸望着天空，深红斗篷下露出的小半张脸，在阳光的亲吻下镀了一层格外柔和的色。
他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了镜头中，飞快地按了一下——然后屏幕镜头中的人突然望了过来：
在斗篷的阴影中，少女深红的眸子眯起，带着某种如箭矢般的锋锐划破空气，与他冰冷地对视。
他愣了愣，只觉得喉咙有点干。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心跳得厉害——而抬眼再看，对面已经踩着猎靴，如同轻捷的山猫一般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少女问他，“我刚才还以为被偷拍了。”
她微笑着摘下斗篷，原本深红的瞳色因为接触了阳光的缘故，变得浅淡而纯净，不带一丝阴影——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他的错觉般。
“我……我就觉得挺好看，就拍了。”
他说着把刚拍的照片递过去：
冬日森林里的猎魔人像是刚结束了凶残的狩猎，回归到平静的生活，享受短暂的休憩。
她的表情看起来温暖又干净，就像所有普通的少女一样……
他没忍住，又飞快地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她微张眼睛，仿佛十分好奇、又十分赞叹地看着他手里的照片，忍不住又是一阵恍惚，生出一种画里的人来到自己面前的感觉。
不，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了？”欣欢看步姚发呆，有点奇怪。
今天步姚就是黑色的带帽夹克加牛仔裤，踩着双球鞋，头发蓬松，看起来和他平时的打扮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校园环境里就格外和谐顺眼，和个大学生似的。
——心智确实还是像……
欣欢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有些好笑。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忍不住摸了摸脸，仿佛担心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她说。
步姚有些窘迫地咳了一声：“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删了。”
欣欢奇怪：“为什么要删？不拍得挺好？发给我呗。”
步姚“哦”了一声，当即乖乖地转发给她。等发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欣欢：“这张你自己存好就行，不要发朋友圈。”
她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步姚轻咳一声：“朋友也分亲疏远近，随便发照片什么的，万一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看到了就不好。”
欣欢想问他到底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结果刚一开口，就是两个喷嚏。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会场吧——”
说着就要朝她刚才放东西的凳子走去。
结果刚迈没两步，肩背就是一暖：深红的头蓬外面，又套了一层黑色的、带毛边的夹克——显然，干这事的人，动作已经十分熟练了。
她愣了愣，本来想说她的外套就在那边。可刚抬眼，就看到他扭过了头去，一副做了好事不敢对视的模样，似乎和晚上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
“你先披着吧。”他强行解释，“回头再还给我也行。”
结果说完，等了会儿，她还是没说话。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结果就撞上了她望向他的眼，仿佛十分专注。
他也愣住——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忽然就热了起来，脑子也热了，然后他就听到自己说：
“那个不洗也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来还去多麻烦，你要是喜欢的话，不还也行。”
步姚说完就懵了。
卧槽。
他想。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么狗的话真的是他说出来的吗？
面前的少女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她摘下身上的衣服，抱在怀里，慢悠悠地开了口：
“衣服我是不稀罕的。”她说，“但是如果买一送一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啊？”
她狡黠一笑：“比如说……买衣服送人？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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