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他手上的伞,也许是他没握紧,也许是他根本不想握紧。
伞被吹在了地上,雨珠大珠小珠落在两个人身上,林溪溪惊讶地微张开嘴看他,不确定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不耐烦地否认,只想离开,却被她拽住手腕。
整个世界笼罩在蒙蒙的雨雾中,阴云密布,雷雨交加,折断在地的树枝昭示着这场暴雨的来势汹汹。花坛的野花上,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被雨水冲刷得弯下腰。
他神色疏离,眉宇间透着清冷,手挣扎了几次,想把林溪溪挥开:“听说你要和程泽交往?”
林溪溪怔住,这突如其来的什么鬼问题???
程殊眼底的讽刺越发明显:“你是不是,看见个长得不错的就会喜欢?”
“不是!”她摇头否认,一定是程泽那个傻逼胡说八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在程殊那里的可信度很低。
暴雨阑珊下,林溪溪愈感委屈,她执拗地拽紧程殊手腕,仰起头可怜巴巴的说:“我们先回家行吗?我衣服全湿了,冷。”
她真爱撒娇,仗着得天独厚的长相,扮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可偏偏程殊吃这一套。
林溪溪一路都乖巧安静地跟在他后面,保温壶里的汤应该没有进水,还有些温度,程殊的手冰凉似铁,面色因为还在发烧的原因很是憔悴。
程殊把门关上,打开了灯:“脱衣服。”
林溪溪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咬着下唇开口:“不好吧……太开放点了吧。”
程殊:“.......”
她在想什么??
他示意她松开自己的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我是说里面有T恤,去换。”
林溪溪脸闹了个大红,尽管在暗沉的灯光下并不明显,她手没放开,抬起头直视程殊:“我先说完再去,要!”
她没头没脑的应答让程殊有些懵,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答自己刚刚的话。
“要和我接吻吗?”
“要!”
林溪溪见他没有反应,就踮起脚去抱他的脖子,却被他推开。
她气急:“你是不是个木头啊?!”
明明是自己问的!又三番五次推开她,什么意思啊!
程殊从她白皙起伏的锁骨处移开眼,喉咙紧了紧,声音沙哑:
“你衣服,透了。”
“.......”
*
林溪溪在厕所磨蹭了好长时间,手指在镜子的雾气中胡乱比划着。
太丢人了,好不容易告个白怎么能这么狼狈啊!
头发湿哒哒又乱糟糟,像个水鬼,还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衣服,透出了内衣上蜡笔小新的屁股......
啊啊啊啊真的太尴尬了啊!
她揉了揉通红的脸蛋,从门口探出头去。
程殊换了一身衣服,站在水槽前清洗碗筷,冷峭的脸上此刻看起来好像平和了些,头发有些凌乱,还翘了一根呆毛。
“你烧退了吗?”林溪溪迟疑地问,
程殊转过身点点头,她穿了他的体恤,刚好盖住她的大腿。
帆布鞋湿透了,索性也没穿,圆润饱满的脚趾头蜷着蹭在地板上,精致又可爱。
他清咳了一声:“你把我的拖鞋穿上。”
林溪溪蹬蹬跑过去踩在他正要脱下鞋的脚背上,程殊下意识搂住她纤细的腰窝,意料之中很柔软,他无措地问:“干、干什么?”
林溪溪眯着眼笑,手顺势揽上他的肩膀,理直气壮地回:“不想穿鞋,抱着走吧。”
他怀里气息清冽干净,棉质衣服上是淡淡的洗衣液花香,林溪溪得寸进尺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温暖又舒适。
程殊脑子里一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满心满眼里都是胸膛前这颗毛绒绒的黑脑袋,头发柔顺滑腻地披散在肩头,他手都不敢乱碰,怕扯疼她。
林溪溪仰起脸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她不愿意因为程泽产生什么误会,言简意赅解释了一番,又格外得心应手地告白:“不生气了行吗?我最喜欢你了!”
程殊动摇地低下头问:“会喜欢到什么时候?”
林溪溪扫开他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小声说了句:“喜欢到你不要我喜欢的时候。”
说完自己也害羞起来,耳尖都染上绯红,又把头埋回了他的胸膛。
程殊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站着好一会儿没动,须臾,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目光。
少女眼里含春,喊着水光含着情。
好像,没撒谎。
她的喜欢明亮又炙热,他的犹豫不动声色。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单单这样对视着,林溪溪仿佛感觉到心底的火苗蹿得很高,她咽了咽喉咙,程殊垂眸直直地看她。
他冰凉的指腹还轻轻按压着她的脸颊,柔嫩又细腻,手感出人意料的好。怀里的少女连往后仰的动作都没有,看起来很信任他。
两张面容隔得极紧,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卷翘的睫毛微微打着颤,轻扫过自己的鼻梁骨,痒痒的,把他心里最隐晦的一面都激发出来。
仿佛过了很久,林溪溪感觉明明自己个子也不矮,仰着头却还是累的脖子酸,忍不住推了推他。
“程泽的事不用你管,随他折腾吧。”他声音沙哑。
林溪溪挣扎道:“可是万一他——”
程殊突然两只手指捏着她的面颊,打断她:“我自己有办法,你饿吗?”
饿,当然饿。
从下午折腾了这么一番快磨到晚上了,傍晚时分的小区,家家户户的厨房都传出人烟味。
程殊正在厨房里倒腾冷了的外卖,他显然也不太擅长这些事,手忙脚乱中带些慌乱,一向白净阴郁的脸上此刻表情都丰富了些。
“怎么办呀,我们都不会做饭。”林溪溪倚在门口苦恼地说。
程殊低声说了句:“我会去学。”
样子真乖巧,林溪溪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亲了亲他:“你手机还没同意我好友申请。”
“你自己去拿。”
“好哦。”
“等一下。”程殊喊住她,把脚上的鞋踢给她,“别着凉。”
林溪溪也没推拒,边往卧室走边想,该找时间去趟超市帮程殊充盈一下这间房子,暗沉暗沉的,待久了整个人心情都不好。
让她意外的是程殊的好友列表里人居然有十几个,她仔细勘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发现可疑女孩,开始美滋滋地给自己改备注。
正要锁屏时,突然收到一条银行卡余额通知,是有人给他汇了款。
林溪溪瞥了一样,大吃一惊,又点开了数了数,居然整整一百万!!
这人是谁?程殊哪来的经济收入?
林溪溪正想求助茉莉,程殊恰好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觉得这个备注好不好啊?”林溪溪把手机页面划到通讯录上,递给他看,上面写着——溪溪大宝贝!
程殊面无表情接过去,又改成了她自己的名字:“出去吃饭。”
“你干嘛改回去!”林溪溪有些生气,声音都带着哀怨,没有属于自己特别的备注也太让人难过了!
他蹲下身帮她把鞋穿上,淡淡道:“你的名字最好听。”
至于宝贝,她早就是了。
林溪溪脸一热,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问:“你们直男说情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程殊清咳了一声,清亮的眸子直视她:“不是情话,是真心话。”
她弯眼笑,低头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两个人的姿势像是狼犬和驯养人,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暧昧又温柔。
程殊的皮肤极为白皙,睫毛卷翘又浓密,看人的时候好像带着探究,望进别人心底。林溪溪想起第一次看他笑起来时,是一副克制的凉薄样,只扯动嘴角,眼睛低垂的,好像和阳光沾不上一点关系,但是他现在离自己很近,咫尺之间,她低头就能吻到他的眉眼。
——“咕噜”。
一声饥饿的肚子叫打破了这份和谐,林溪溪尴尬地垂下眼睛,试图挣扎:“不是我!”
程殊从善如流,牵过她的手往餐桌那走,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嗯,是我。”
这么快就妥协了?没意思。
林溪溪撑着头跟他说话,其实更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柳时和郝菲这两个坑货损友,居然帮我报了运动会的三千米!我觉得跑完我可能就挂了!你记得给我送水,最好在终点给我一个亲亲嘻嘻!”
“国庆假后就要考试了,考完试要重新摆位置呢!要是我们能坐在一起就好了。”
“国庆才放七天假,我还想有时间去L市的海洋公园玩呢,根本来不及。”
“我爸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他们最近好像在毛里求斯度蜜月.......”
.......
程殊正在帮她挑鱼刺,时不时应上几句,有些他插不上话的,就干脆安安静静地听着。
林溪溪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默默地想,她是不是话太多了,程殊好像是那种清清冷冷的性子。
“我话少。”程殊突然出声,把盘子里剃干净骨的鱼肉夹过去,“你会不会嫌我闷?”
他挺怕自己木讷寡言,不如她身边的人有趣,怕她对这样的程殊腻烦。
林溪溪低头想了想,点点头:“可能会吧。”
程殊心都荡了下去,他能怎么办呢?学着插科打诨,还是和那些男生一样聊些好听的话。
身旁的女孩突然笑起来,清脆地像只黄鹂鸟,她说:“但是我是个话唠啊!我们刚好互补,习惯了就好了!”
像是在坐过山车,跌落谷底,又因为她的一句话从低处飞起,到达了最高点。
他抿了抿唇,正想开口,就听见林溪溪眼巴巴地补充:“但是你可以试着可爱一点,我就更喜欢你的!”
“怎么可爱?”他问。
林溪溪放下筷子,两只手捧着脸说:“比如句尾加语气词呀!溪溪呀,怎么可爱呀?我是程程啦,就类似这种!”
程殊冷漠地看着她,目光里投放出几个字“你怕是在做梦”。
林溪溪舔了舔下唇,决定另辟蹊径引诱,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加叠字也可以?”
程殊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干脆端起了碗低头吃饭。
无情!林溪溪认命地想,真是钢铁直男男朋友,那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只能自己宠着了。
“林溪溪。”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声音很低,仿佛觉得羞耻,“吃饭饭。”
噗哧!
真他妈可爱爆了!
林溪溪毫不掩饰笑声,几乎要笑得倒在他怀里:“哈哈哈学霸就是不一样啊,还能举一反三了!”
程殊难为情地别过了头,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而且她好像笑得挺开心的。
他喜欢看她笑,雨天,精灵,小狐狸,都是很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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