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陆秧秧吃完了一大桌的大鱼大肉, 又灌了一肚子解腻的清茶, 终于含住薛盈给她的消食丸闭上了嘴巴。直到这个时候, 她开心到想要蹦起来的心情才开始平静,她边鼓着被药丸撑大的腮帮不停地嚼呀嚼, 边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

    谁也没有料到, 就在不久前,她竟然在游街的花车中看到了晏鹭词。

    晏鹭词年纪小, 那张脸本就精致漂亮得雌雄莫辨,瓷偶一般。

    他把本性中的放肆和嚣张劲儿收起来, 安安静静垂着头, 再加上刻意的妆面和宽幅的衣袍将他少年的特质遮掩,混在少女丛可谓是中毫不突兀。

    何况这一片又正好是遴选出来的少女们的花车, 谁也不会专门将他往少年的方面想,因此连段峥明都没能从刚刚短短的一刹露面中看出那是谁。

    但陆秧秧知道。

    她甚至都不需要认真地去看他的脸, 她知道那一定是晏鹭词。

    毫无缘由也没有道理,她就是知道!

    然后,她就完全得救了。

    就像那本古籍提到的,她这段时日这么痛苦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和晏鹭词的分离。

    既然是分离之痛, 那么,不管分离时再怎么痛苦,只要见到了人,这种痛苦就会瞬间消失。

    如释重负。如获新生。

    她是真的开心到眼泪汪汪!

    而恢复轻松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吃东西。

    至于第二个, 当然就是她要马上把晏鹭词干掉!

    那种相思郁郁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她绝对不要再体验哪怕一秒钟!

    但现在平静下来想想,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方为止的安全。

    她一定要在她精神最抖擞最集中的这段时间解决好方为止的事情,然后再去把晏鹭词大卸八块!

    正好这时,少年们的花车也到了,陆秧秧赶紧咽下消食丸,认真地将目光投到了街上。

    少年们的出场跟少女们的截然不同,他们每个人都坐在一顶镶嵌着不同珠宝的软轿中,仔细看去,即使坐在轿中,他们还是戴着垂帘斗笠,将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丁点的面容都没有露出来。

    好在多数围观的人本来就是冲着少女们去的,看不到花车少年,最多就是借着酒劲儿嘘两声扫兴。

    “那位小主子倒是跟她母亲一脉相传,自己要收入囊中的,就决不肯让他抛头露面。”

    “遮得这样严又有什么用?二十年前那次不也是一直盖着斗笠不准他人看,结果怎么样?”

    “哈。要是这次再在喜宴拜堂前被抢,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你们小声些!酒喝多了,命也不要了?”

    ……

    我才不会跑到喜宴上去抢人呢。

    在这些越发离谱的小声议论中,陆秧秧放出了她的蜉蝣。

    透明蜉蝣随风扬下,不被任何人察觉得飘进了花车丛,很快便在一顶轿子中找到了方为止。

    书生模样的清瘦青年整个人昏昏沉沉,气息很乱,但身上并没有伤,能看得出性命无碍。

    陆秧秧松了一口气。

    “我找到阿止的轿子了,镶着最大颗夜明珠的那顶就是。他的样子不太对劲,但也不算太危险。”

    她将看到的告诉了身边的其他人。

    “我让蜉蝣跟上他了,我们也跟过去,找机会跟他碰面。”

    听了她这句话,众人一同起了身。

    离座前,陆秧秧想了想,又放出了两只蜉蝣,让它们找到晏鹭词并跟上。

    可她刚迈出酒楼,却是脚步一顿。

    他把她的蜉蝣捏碎了……

    一把抓住,捏得爆开……

    王八蛋!

    你等着!

    大卸八块!

    ……

    陆秧秧他们所在的这条街,是花车游街最后的一段路了。

    花车队伍走出这里,就直接被送回了长乐宫特意为少年少女们搭建的“储香苑”。

    段峥明跟着陆秧秧走啊走,越走越觉得这片地方熟悉。

    来到储香苑的院墙前,他突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

    “这里原本就是我提过的那一大片莲池! 盛夏时那大片大片的荷叶莲花开得好极了,泛舟其上还能摘莲蓬!”

    说着,他看向薛盈。

    “你还记不记得,连乔那次回去带了一大捆莲蓬给你,就是在这儿的莲池摘的。本来是你在她出门前叮嘱她带把莲子回来给你做药用,她没耐性剥莲子,就直接摘了莲蓬带你给。结果你见到之后喜欢得不得了,找了个大盆子,把它们养在水里,直到莲蓬烂了也没舍得挖一颗莲子出来做药。”

    薛盈听段峥明提到这件她四五岁时的往事,少见的羞赧了一下。

    接着她就恼着放冷了声音。

    “你记错了。我没挖出莲子入药,不是舍不得,而是于炳说他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在山谷的河边也种出莲花,我才帮他把那些莲蓬暂时养在了水里。“

    “是是是。反正当年这儿就是有莲池。”

    知道她觉得丢脸不愿承认,段峥明转而继续说那片莲池。

    “那么好的一大片莲池,居然给用土填上还盖了房子,糟蹋东西,太过分了……”

    就这么说着话,他们在储香苑外走了一圈。

    陆秧秧挑了个离方为止最近的地方,非常熟练地跳了墙。

    张百里紧随其后。

    可陆秧秧顺利跳进院子落了地,张百里却如同撞上了一堵石壁,“咚”地弹了回去!

    陆秧秧等了半天也不见其他人进来,只好又趴上了墙头。

    “你们干吗呢?怎么不进来?”

    张百里还一脸茫然地屁股着地。

    “我进不去!”

    “这院子有结界。”

    薛盈观察后开口。

    “我和段峥明也试过了,我们三个谁都进不去。”

    她仰头望着陆秧秧。

    “你想一想,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跟长乐宫相关的东西。”

    段峥明:“她怎么会有长乐宫的东西……”

    “有!”

    陆秧秧马上就想到了。

    她低头翻包袱,没一会儿就把之前在河边从柔弱少年手中拿走的方印找了出来。

    “接住呀。”

    她站在园内,轻轻将方印丢了出去

    张百里灵活地伸手一捞,握住方印就跳了进来。

    见这样行得通,很快,薛盈和段峥明也依次进了院子。

    最后进来的段峥明将方印还给陆秧秧时,还专门数了一遍红点。

    看到居然有三十二个,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边走边拉起衣襟挡住脸:“我可得留意点,别被那疯婆子给看上了。”

    “哈!”

    张百里立刻笑话他。

    “臭猩猩你就放心吧,她就算看上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段峥明:“你这个死猴崽子……”

    陆秧秧:“不准吵架!”

    她摆出了小谷主的气势。

    “我们这可是在长乐宫的地盘,能不能有点警惕起来?”

    段峥明小声念:“长乐宫而已……”

    陆秧秧严肃:“段叔。”

    张百里兴灾乐祸:“叫你顶嘴,挨骂了吧!”

    陆秧秧:“张百里!”

    段峥明和张百里互相瞪了对方一眼,都闭上了嘴巴。

    其实陆秧秧知道,段峥明刚才的那句话并不算是轻敌,而是他们的确不必太将长乐宫放在眼里。

    长乐宫的音律之术听起来邪门,但却是可以靠暴力攻破的。

    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到能搅乱旋律,就能破掉音律的攻击。

    当然,长乐宫靠着音律之术地位卓越,自然是因为这世间并没有几个人的灵力能强大到搅乱他们的旋律。

    可是陆秧秧可以。

    陆秧秧的阿娘可以。

    阿公可以。

    阿公的阿公也可以。

    说白了,他们家的灵力血脉最擅长的就是轰山碎石,震天捣地,用野蛮的暴力将一切阻碍他们的东西劈开砍碎。

    所以,真不是她自以为是,长乐宫在她这里,实在就是不值一提!

    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程娇娘对她阿娘连乔的恨意已经强烈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迁怒得把莲池都填平了。要是被她发现连乔的女儿竟然到了长乐宫,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

    她本人的本领再不济,她也是长乐宫如今的主人呢。万一她疯得发起全城民众对他们进行追杀……

    陆秧秧:“绝对不准主动惹事!”

    她警告他们:“我们的目的就是把方为止救出来,在这之前,全部安静!”

    解决了内部问题,陆秧秧带着大家继续找人。

    整座院子最花心血做出的防卫就是院墙上的那一道结界,里面这些御敌的小手段,对陆秧秧他们来说,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稍微留意一些就轻易地绕开了。

    很快,无声无息地,他们找到了方为止。

    在来的路上,陆秧秧观察过这院子里其他少年们的情况。他们有的三五人共住一间,有的虽然独占一间,但住的却也是布置普通的逼仄小屋子。

    可方为止这里明显不同。

    他自己独住在一间,而且是布置极为豪华的大屋子。金银玉器堆砌得比比皆是,成串珠宝散落四周,就连地上铺就的地毯也是精美绝美,就差直接用金子把屋子筑起来了。

    其实,陆秧秧从见到他轿子上那颗与众不同的深海夜明珠时就隐约察觉到了。

    进了屋子,她的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方为止果然是受到了特别的对待。

    听到有人进来,卧于塌上的方为止费劲地睁开了眼睛。

    他清瘦的脸上布满了汗滴,单薄冷白的眼皮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毫无血色的嘴唇不受控地颤动着,仿佛正在做着极大的隐忍和抗争。

    看清来人,他强撑着想站起来,被薛盈当场喝止。

    “别动!说了多少次,越动药效发作越快!”

    她没好气地冲方为止喊完,转头吩咐段峥明和张百里。

    “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薛盈这样一喝,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段峥明和张百里丝毫不敢耽搁,马上就将方为止扶到了床上!

    等方为止躺好,薛盈拿出泥巴团模样的药膏,厚厚地敷在方为止的额头和颞部。

    那片泥巴在敷上后便肉眼可见地迅速软化,很快便几乎化成了泥水。

    薛盈让张百里把泥水擦掉,再次拿出一块泥巴药膏给方为止敷了上去,紧接着拿出一把捆成手腕粗的香柱点燃,放到方为止的鼻子下面,手腕轻摇晃着香柱,白色的烟很快就熏了出来,并不呛人,是种极为清凉醒脑的气味。

    不久后,方为止的全身都催发出了浓烈的、紫色粉色的烟雾。

    仔细看去,烟雾中竟然还夹杂着细小的颗粒。

    陆秧秧之前吃的百毒不侵丸的药效已经过去,这次不小心吸进了几口粉色的烟雾,忽然就感觉手脚发软,浑身燥热,不知不觉就开始在原地不倒翁一样的摇晃。

    薛盈见状,抽出了几根香,给了每人一根。

    陆秧秧赶紧使劲地嗅了好几下才恢复神智。

    过了许久,薛盈终于吹灭了手中的香柱。

    “没事了。”

    她揉着发酸的手腕去找水净了手,擦干后又拿出香膏,坐到一边开始仔细地涂手。

    她一说没事,大家就全放了心,凑到方为止跟前看他的情况。

    虽然脸色苍白,但方为止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他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泥水,随后向陆秧秧告罪。

    “情势并未、未危……危及性命,我本不、不该,放出,木鸟……”

    “你该庆幸你放出了那只木鸟。”

    薛盈捏揉着指尖,说得毫不客气。

    “六种春、香,熏染数时,即便不会让你没了性命,但要是再过半日还不将你体内的药物拔除,你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公公了,除非靠药助兴,不然永远不可能挺得起来。”

    “咳咳。”

    段峥明搓搓脖子。

    “秧秧还在呢。”

    “在又怎么样?”

    薛盈依旧没有好脸色。

    “她包袱里装的可比我说的有意思多了。”

    陆秧秧:……啊?

    她愣了愣,突然倒吸一口气,把包袱死死抱住!

    她刚刚装回方印的时候的确当着他们的面扯开了锦囊,难道那个时候,她包袱里的那本房中秘籍被薛盈看到了吗?!

    发现陆秧秧的动作,薛盈:“啧。”

    陆秧秧顿时心虚地把包袱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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