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诺叫她“小鱼”。
云诺问她, “我怎么救你”。
白微羽在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彻底怔住了，她抱着小诺，纤细得仿佛随时能够折断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她像是在确认云诺的真心一样盯着云诺波澜不惊的面孔，眼眶渐渐红了。
心脏里有什么在不停地往外鼓着, 酸胀的热气好像要逼出她的眼泪。
但是白微羽终究没有落泪, 她看着云诺温柔地笑起来，轻声说：“留在我身边。”
云诺垂着眼睛, 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白微羽试探地抬起手，碰了碰云诺搭在床边的手指。
云诺的手依旧是热的, 虽然她的异能无法使用，但是云诺的掌心总是温热的。
白微羽的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就……留在我身边, 好吗？我不奢望永远,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永远, 但至少，你让我能明白这一刻你是在我身边的, 好吗？”
云诺静静地看着她, 轻轻翻转手腕, 把白微羽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
而白微羽就在这个小小的动作里，感觉到一颗漂浪无依的心，终于落到了归处。
她放开小诺, 撑着地面慢慢靠近云诺，垂下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云诺的膝盖上，长发倾泻, 遮住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
云诺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轻轻将手盖在白微羽的发顶。
云诺说：“我只要留在这里，就够了吗？”
白微羽点点头，又说：“还有，永远不要原谅我。”
云诺的手指穿过白微羽的长发，缓缓说：“十年前，我答应会去接你，但是我失约了，我为了逃避我父母的死，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把你也忘了。之前在基地里，我答应会去接你，但是秦沐辰死了，我再一次对你失约。”
白微羽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云诺说：“我在实验室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想起了一切，但是那时候的我，其实真的不想责备你。”
云诺沉静地说：“白微羽，你把我看得太理智，也把你自己看得太轻了。”
白微羽愣住了，她想抬起头看看云诺，但是云诺的手掌用上了力气，不让她抬头，云诺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这是白微羽很熟悉的声音和语调，白微羽总是能在云诺毫无感情的话中敏锐地意识到云诺的情感。
但是这一次，白微羽有些茫然了，或者说，她不敢去深思。
云诺的动作很强硬，但手心温热柔软。
她轻轻说：“这次我一定会去接你，我不会再食言了。”
白微羽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黄昏就在这一片静默里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到了晚餐的时间，云诺提出想吃白微羽做的食物，白微羽微微愣住，在云诺的目光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带着无奈纵容的笑让云诺稍微等等。
云诺在白微羽离开后沉默地床边坐了许久，慢慢站起来走出房间，门没有锁，她知道白微羽不会再关着她了。
二白抱膝坐在门口，靠着墙慢吞吞地翻过一页漫画。
云诺问她：“做好准备了吗？”
二白打了个哈欠，点点头，缓慢地说：“你就不怕，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我没准会气得弄死你……啊，弄死还是不行的，王会伤心，不过我肯定会更讨厌人类，也会更讨厌你。”
云诺没再说话，只是让二白带她去厨房，二白扒拉了一把头发，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带路，耷拉着肩膀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云诺一边走一边说：“白微羽并不能完全掌控你们的行动。”
“对。”二白说，“王可以给我们下命令，我们一定会遵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丧尸都没有任何小心思，除非我们主动告诉王，她并不能直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或者我们做了什么。”
二白耸耸肩膀：“不过王并不在意，她也从不想完全掌控我们，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由的，我也可以选择像五白那样随便找一个城市留下当山大王，但我想要留在她身边。”
云诺：“那只排行第三的变异种，他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对，我也几乎没见过他，他的选择跟我不一样。”二白又打了个哈欠，“他的异能是思维覆盖，简单点说大概就是洗脑，他能够在一定范围内给人植入一些想法，并且没有人能察觉到。”
二白懒散地回头看了云诺一眼：“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全问了，我可不想多跟你打交道。”
“没有了。”云诺摇摇头，现在她已经能够拼凑出所有真相，剩下的，找当事人就足够了。
她看着二白拖沓懒散的背影，静静地说：“你真的很重视她。”
二白的脚步顿了顿，她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说：“是，我很重视她，但这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是一只杀人的丧尸，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让我失去了任何理解她的资格。云诺，只有你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因为她在你身上看到了她所追求的东西，虽然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追寻什么。”
云诺没有再说话，她跟着二白走过长长的走道，城堡的内部十分蜿蜒曲折，厨房在离房间很远的地方，一路上可以看见墙上大量的油画，多是非常有名的风景画，云诺能认出来的就有好几幅，随便一幅拿出去都能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她喜欢艺术。”二白说，“绘画，文学，雕塑，音乐，还有一些已经失传的工艺，是不是很神奇？她在毁灭人类，但是她爱着人类创造出的所有文明。”
云诺收回目光，说：“没什么奇怪的。”
因为白微羽就是这样的人，云诺在这一次的对话之后，终于有片刻理解了她的本质。
等到了厨房，二白自觉地退下，白微羽正在把菜精致地摆在盘子里，甚至用胡萝卜刻了萝卜花，一副管家模样的六白忧心忡忡地站在一边等着，他见到云诺进来，恭敬地弯腰叫了一声“云小姐”，声音里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
云诺心中咯噔一下，预想她的猜测大概是真的。
“姐姐？”白微羽有点吃惊地看向她，面孔在蒸腾的水汽里有点模糊不清，她笑起来，端着那一盘黑椒小牛排凑到云诺面前笑眯眯地说，“姐姐尝尝这个？”
她在这一刻似乎变回了L基地里那个温柔周全又带着天真的小女孩，弯起的眼睛里像是沉浸着星空璀璨。
云诺扶住她防止她摔了，白微羽把筷子塞进云诺手里，笑着说：“快点尝尝。”
云诺问：“你尝过了吗？”
白微羽点头，笑道：“尝过了，味道很好。”
云诺这才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是甜的。
她在白微羽回来之前，和二白交谈的最后，向二白提出了一个要求。
把厨房里的砂糖磨细，和食盐调换。
磨细了的砂糖看上去和精盐没有区别，二白在愣了愣之后，意识到她想验证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
二白说：“没有用，如果真的是那样，她肯定会让六白尝味道。”
云诺说：“那就让六白说谎。”
二白有些气恼地盯着云诺好一会儿，眼睛里几乎泛出杀意，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
这段时间以来白微羽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最初提出要为她下厨的时候，也迅速自己否决了这个决定，很多的细节堆积在一起，云诺一直有注意到，但是一直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猜测得到了确认，云诺忍不住从内心深处疼痛起来。
白微羽总是让她不要原谅她，她自认是个罪人，她的永生就是她的惩罚，如今这个永生于白微羽而言将变得更加痛苦，而这是她带给她的。
白微羽的味觉出问题了。
这个曾经嗜甜的孩子，连伪装的异能都是制造糖果的孩子，今后她的永生大概只剩下了味同嚼蜡。
白微羽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样？”
她很擅长料理，虽然尝不出味道了，但底子还是在的，六白也说了没有问题。
不过白微羽还是有几分忐忑，毕竟她很久没有看云诺吃过她做的食物了。
云诺细嚼慢咽地把那块甜滋滋的小排咽了下去，夹了一块塞进白微羽的嘴里，说道：“挺好的。”
白微羽三下五除二地把小排吃了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在六白不忍直视的目光下一人一块地把那盘味道清奇的“黑椒小牛排”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云诺吩咐六白煮一点白粥，什么都不用放。
她得把白微羽喂得稍微胖一点，最不济，至少要像之前在L基地那样。
至于城堡外面的世界……
云诺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她从来不想做救世主，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改变什么，她其实是一个比白微羽更加任性妄为的人。
如今她想要救的，就只有这么一个人罢了。
云诺撑着脸颊看着白微羽被她逼着一口口喝着白粥，静静地说：“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白微羽抬起眼睛困惑地看她。
云诺安静地说：“我们两个的生日，应该是在同一天吧。”
白微羽眨眨眼睛，皱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但是这些记忆对她来说已经隔了几百上千年，实在太遥远了，她最后只能眨着眼睛看着云诺，舔掉嘴唇上的一点残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记得了，我几百年没有记住过生日这种东西了。”
云诺沉默了一会儿，白微羽心虚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是在同一天。”云诺说，“相差三年的同月同日，就在一个多月之后，4月20日。”
白微羽微微一愣，突然笑起来。
“是吗？”她说，声音又突然低了下去，“是吗……”
白微羽冲云诺笑道：“那是春天最盛的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甜甜的一章对吧
甜甜的牛小排（嘿嘿嘿）顶锅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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