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银河送走后, 苏丹墀独自要独自度过这个午后。
学校不让家长进去，苏丹墀只能站在铁门外，看着银河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为止。
人群里，在一群同龄人里，银河的背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身子瘦瘦长长的, 背挺得笔直，一头银发披在肩后, 像是有碎钻落在她的头顶, 在太阳下格外耀眼。
她以为银河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一直盯着她，可直到她消失不见，都不曾往后瞧过一眼。
苏丹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
来时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回去时，就剩她孜然一身, 形影相吊。
这么多年, 都这样过来了，应该早已习惯独自生活了啊。她在心里感慨。可能只是相处得太久，形成了习惯了吧。小哑巴虽然走了，但以后没有小哑巴的日子，也会成为新的习惯吧。
她呼了一口气，点火起步, 往家驶去。
过了几天，她提着一箱子钱，去了庸凯城。
后座放着40毫米口径火|箭|筒，是她在黑市上买的。但今天运气不错，跟在通障装|甲|车后面很顺利，路上没有什么丧尸靠近。
大概一周一次，天启集团会派遣大量15毫米厚度的轮式装|甲|车清除伊月和庸凯两城之间的游荡丧尸，打通道路，并来回巡逻护卫。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天启会向往来车辆收取大量费用。但这些费用是必须的，除了这个办法，两城居民无法往来。
民航基本上已经废弃，地面塔台和卫星信号接收站大部分被丧尸破坏，以至于无法使用，汽车成了现在人们唯一的旅行方式。
装|甲|车慢悠悠地开，苏丹墀也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等她到达庸凯时，已经快要到晌午。
她开到目的地，城中居民区的一间地下室，她的老朋友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喂，怎么这么晚，你迟到了唉。”门口一个女孩笑着迎接她，亲热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啊。”
“今天正好跟在一辆清障车后面，拿着喷|火|枪开路，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超车让它烧我的车尾巴吧。”
“那你运气不错，”女孩搭着苏丹墀，两人往里面走：“慢是慢，但安全啊，上周E98那段路死了十几个人，现在的四代太可怕了，见人跟疯了一样。”
“死了天启要赔钱吧，难怪，我就说这次通障车好像多了好多。”
走进地下室，里面很黑，两人穿过一条有很多房间的长廊，然后在长廊的尽头左拐，墙壁上满是涂鸦，空气里是潮湿的气味。
“你想好名字了吗？”女孩问她。
“想好了。”
“叫什么？”
“钟厘。”
“什么‘钟’，什么‘厘’？”
“闹钟的钟，厘米的厘。”
女孩摇摇头：“怎么取这么个名字，不好听。”
“我妈姓钟，我小名叫厘厘，不可以吗。”
“鬼扯，”女孩不信：“就算是小名，也该是个‘丽丽’什么的，谁会叫‘厘厘’？”
苏丹墀一笑：“丽丽写在纸上多难听，你管我呢。”
她又想起了什么，问女孩道：“胡小琴，看你怎么瘦了，你这么能吃的人，是八个月没发工资了吗？”
被唤作胡小琴的女孩叹道：“唉，甭提了，等下和你说。”
苏丹墀与这位名唤胡小琴的女孩，是在帝国第一中校时的同学，只是三年前，两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从中校辍学，苏丹墀回到了她的故乡伊月，胡小琴也回到了家乡庸凯。
胡小琴注意到她手上提着的黑色箱子，问道：“一个亿全在这里？”
“不然呢？”苏丹墀眉毛一挑：“难不成还能刷卡？”
“别说笑，”胡小琴叹道：“我要是拿个广播在庸凯市政厅塔上大喊，这里有个人有一个亿现金，估计不出十秒，你就会被打成个马蜂窝。真的，太危险了。”
“不然能怎么办，还能雇二十个保镖？”苏丹墀不以为然：“而且后座有火|箭|筒，安全着呢。”
左拐后，两人走进一个房间，掀开帘子进去前，胡小琴拉住了苏丹墀，低声嘱咐道：“进去了眼睛别乱看，这是为了你好，知道了吗？”
苏丹墀点点头，然后她一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当进入房间后，苏丹墀才发现，这里和外表看上去截然不同，里面别有洞天，面积很大，里面摆放着一排一排铁柜一样的东西，闪烁着冰冷的光，到处都是缠绕的数据线。苏丹墀绕过几排铁柜子，终于在一台电脑桌后面找到了她要找的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你好......”苏丹墀打了招呼，走上前。
可老者就想没听到一样，埋头看着桌上的显示屏。
苏丹墀走到他面前，他好似浑然没有发觉有来客进入，头也不抬。
苏丹墀犹豫了片刻，挥了挥手，提高了声音，再次打招呼道：“你好！”
老者这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苏丹墀。
“你好，我是之前有联......”
老者打断了她：“你就是小琴说的那人吧。”
苏丹墀点点头，然后掏出一张纸：“是的，我是小琴的朋友。这是我原来的文件，还有我新的身份资料。”
老者又垂下了目光，不再理会她。
苏丹墀尴尬地一顿，然后又把黑色的箱子放在了桌子上：“这里是您要的一个亿。”
见老者又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不理会自己，苏丹墀小声提醒道：“你好？”
老者又抬起头来，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两个仪器：“去那里自己录指纹和虹膜。”说罢，便又不再理她。
苏丹墀只好自己走过去，摸索着录好了指纹和虹膜，然后没等她开口，老者开始赶人了：“你可以走了。”
苏丹墀一呆，“就......就好了？”
见老者眼皮子都不打算抬一下，她又说道：“钱......不验一下？”
老者朝她不耐烦地一挥手：“走吧。”
苏丹墀一愣，她不甘心，多次试图交谈，可老者压根不做理会，她站了半天，实在没了办法，只好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她突然想，小哑巴老了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也是这么固执冷漠、不近人情，那种不想搭理你的板眼，简直一模一样。想着想着，就开始想象小哑巴以后垂垂老矣的模样，牙也没了，还要吃糖，明明是有孙子的人了，却还在看那些低俗小说，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你笑什么？”守在门口的胡小琴看到她一脸笑意，问她。
苏丹墀急忙收敛了笑容，急匆匆上去问道：“怎么回事，他不跟我说话！”
“正常，”胡小琴嘴一撇：“指纹虹膜录了吗，信息给他了吗？”
“都弄了。”
“那就行，你放心就好。”说着，两人朝外面走去。
“这样行吗？他看都没有看一眼，总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你放心，他就是怪了点而已，”胡小琴拍了拍她的肩：“要是他不靠谱，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帮你了。能跑赢帝国黄金谷里那台‘蜂后’超级计算机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台了。”
“那是超级计算机？”苏丹墀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一排一排的铁盒子是超级计算机？
“是啊。”
“那这是你导师？”
“不是，”胡小琴摇摇头：“要是就好咯。他是我导师的导师。”
“你不是学化学的吗？”苏丹墀惊讶道。
“是，所以他才配做我导师的导师。”
“好吧。”苏丹墀叹了口气，是个大佬就对了，但她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大佬收了钱替她办事就好。“九月我直接参加帝国一高的考试，直接注册就没问题了对吧。”
“是的是的，”胡小琴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放心吧丹墀，过不了三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苏丹墀’这个人的存在了，只有一个叫‘钟厘’的美女。”她转过头，朝苏丹墀狡黠地一笑：“或者，我要不要从现在起改口，我得早点适应了，是不是啊，钟厘？”
“得了得了。”苏丹墀一拳锤在她的肩上。
往后，叫她钟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叫她苏丹墀的人，却没有多少。她不需要老朋友也忘记现在的她，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吃饭去吧。”她笑着对胡小琴说道。
“好啊，”胡小琴一听见吃饭就来劲：“你现在可是傍上大佬了，等下赶紧给我仔细说说，那个‘小哑巴’是何方神圣？”
苏丹墀之前在电话里，对胡小琴解释这一个亿的来历时，提到过是小哑巴给了她这么多钱。现在胡小琴好奇极了，苏丹墀怎么就改了性情，也做得出那种傍大款的事儿呢。
要是她知道小哑巴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多半会大跌眼镜吧。苏丹墀心想。
果不出其然，餐厅，听完苏丹墀介绍完银河，胡小琴嘴里的烧鸡都要掉在桌上：“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
“是哪个高官巨富家的孩子吧！”
“肯定咯，”苏丹墀撇撇嘴，她没打算把小哑巴有关于“战神计划”的那部分告诉胡小琴，并非她不信任胡小琴，只是在事情还没有搞明白之前，她不想牵扯到太多人：“爸爸妈妈多半遇难了。”
“真可惜，那么有钱的人都能死在丧尸嘴下，看来这世界还是公平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公平的。”胡小琴用餐巾抹了抹嘴：“不过也多亏了她父母，我才能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
她又问道：“可以打包吗？”
“庸凯科学院对你不好吗，像是把你饿了十年一样？”
“唉，甭说了，最近上面又裁预算，我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为什么裁预算，你们化学部投毒，毒死了城里所有的鸡？”
“不是啊，上面也没钱了啊！”胡小琴哀叹：“是战区，天启又要开辟一块超级战区。”
战区是如今帝国对于丧尸分布划分出来的战略性军事区域，比如说伊月附近就有几块低级战区，这种低级战区的战略目标就是派兵驻守，确保丧尸不会大规模移动或者增长；而中级战区，需要定期扫除丧尸，确保丧尸不会靠近人类聚居地；更高规模的高级战区，则需要清除所有丧尸，伊月几个卫星城，过去都属于高级战区。
至于超级战区，目标则复杂很多，不仅需要荡平该区域内所有丧尸，还需要收复被丧尸占领、破坏的城邦，将这片城邦区域，重新建立为适合人类居住的聚居区。
所以对于一块超级战区的投入，会十分巨大，帝国政府都难以承担。在这种时候，帝国会为各类垄断公司颁发特许状，给予他们资助，鼓励他们自己建立武装去建立各种战区，尤其是超级战区，而帝国会在城邦光复时，给予组织收复的垄断公司三十年的特许经营权。
超级战区的建立，不仅意味着巨大的战役，还意味着新城市的建立，这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调动大量资源。因此，超级战区无法经常建立，两个超级战区建立的时间间隔非常之远，最近几十年里，间隔大概在八|九年左右。
“这次设在哪里？”
胡小琴吸了一口饮料，说道：“杜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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