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刚刚在车上时, 因为光线太暗,胡小琴还来不及看清苏丹墀,可如今坐在了窗明几净的餐厅人,几人面面相觑,她才发现苏丹墀变了许多。

    她其实快要记不清来苏丹墀在中校时的模样了,印在她脑海里的, 是两人四年前在庸凯那次相见的模样。

    与那时的苏丹墀相比, 现在见到她,觉得她瘦了很多,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 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 即使两人还像过去那样说着玩笑话,可苏丹墀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沉稳。可能因为告别了过去在外讨生活的日子,她也白了很多,头顶灯的光束照下来, 她白得像吸血鬼一样, 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美得惊人。

    胡小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唐鼎看着苏丹墀的眼神越发炽热。这就像有人曾经拥有过一颗花骨朵,在它含苞待放的时候拥有了它,可当你失去它时, 它开始肆意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却不再属于你。

    可苏丹墀的眼神是那样坦荡,坦荡到她仿佛不知道唐鼎在喜欢她。这不像是一个好女孩应该做的事情,好女孩就应该明确拒绝她不喜欢的男孩,然后保持距离。可这不像苏丹墀,她不是那种想要备胎的人。或许她拒绝过,或许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喜欢。可她过去不是这样的人,以前的苏丹墀会因为拒绝小男生过于热情的告白而感到愧疚,也会因为别人对长久而无望的喜欢而自责。

    而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她仿佛收起了她过去所有的棱角,藏在了她越来越美艳的外壳里。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胡小琴的脑海里涌过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悄悄观察着苏丹墀,似乎想要把她脑袋里的东西研究透。可苏丹墀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切她的牛肉,心里想着这牛肉真硬,下次不要点了。

    “对了,你知道吗,银河也要来了。”唐鼎放下筷子,对胡小琴说道。

    他这话原本是对胡小琴说的,他知道胡小琴认识银河,传说中一掷四亿的大佬“小哑巴”,刚刚苏丹墀没有上车前,两人还提到过她,伊月历史上最年轻的盾徽获得者。可万万没想到,胡小琴还没来得及有反应,苏丹墀倒是狠狠地被吓到了。

    “银河?”苏丹墀把牛肉一扔,弃之如敝履:“小哑巴?”

    “是啊,”唐鼎错愕地顿了顿:“你——不知道?”

    苏丹墀手一哆嗦,可她还是镇定下来:“她来干嘛?”

    “因为盾徽,她可以提前毕业,现在被保送帝国一高了,”唐鼎笑了笑,笑容里似乎有替苏丹墀感到开心的意思:“你们现在是校友了。”

    可这笑容,落在苏丹墀眼里,慢慢变得讽刺起来。

    银河提前毕业了,她没有告诉她,她被保送帝国一高了,她也没有告诉她。就在一个小时前,两人还在通电话,银河有一万个机会告诉她一切,可她偏偏选择了沉默,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声“你也好好休息”,便挂掉了电话。

    她们明明是相互扶持的关系,苏丹墀甚至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可如今外人都知道的东西,她却被蒙在鼓里。

    一阵酸楚从胸腔里,像涟漪一样慢慢涌出,一层又一层,轻轻的,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过去她时常会怀疑,小哑巴是不是同她疏远了,毕竟她一直疏于照顾她,而且孩子长大的时候是会叛逆的。但她在怀疑的同时,一直也心存侥幸——或许,小哑巴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没有疏远,更没有讨厌苏丹墀,只不过是性子冷淡、不善于表达罢了。

    可如今,当答案地摆在她面前时,她发现自己的心里似乎空了一块,空荡荡的,这种空虚虽然不至于让她难过到哭出来,但空虚和酸楚是会发酵的。

    尽管淡淡的,却随着时间慢慢膨胀,难以排遣。

    她们之间,当真是疏远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苏丹墀已经忘记了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像往常那样吃饭、讲话,甚至还讲了几个笑话,笑得开心极了。可她什么内容都不记得了,仿佛上一个时间的节点就发生在唐鼎告诉她银河要来帝国一高时,然后就到了现在,中间经历了什么,已经没有了印象。

    睡觉前,她回想起四年前她和小哑巴睡着一张床上的情形,那时候的银河小小的,像一只小小的狮子,在白天时亮出爪子、昂起头颅,企图证明自己是百兽之王不容尔等贱民侵犯,可一到了晚上,她便蜷缩成了一团小猫的模样,还打着可爱的呼噜。

    上一次见到银河,是什么时候呢?苏丹墀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好不容易回伊月一趟,可是银河因为要去战区,两人只共处了两天银河就走了。那时候苏丹墀还安慰自己来着,去战区是提前安排好的事情,她如今是社团领袖了,不能轻易破坏组织安排。

    原来那时候,便已经出现了端倪啊。只是自己还在自欺欺人罢了。

    临睡前,苏丹墀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她轻轻叹了口气,和别人住了半年就真把自己当亲妈了吗,养只猫六个月还养不熟呢,罢了罢了。

    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实习上班时,刚刚坐到座位上,同为实习生的阿尔希尼娅叫住了她。

    “钟厘,刚刚有电话找你,你不在,门厅就叫我去接了。”

    “是谁?”苏丹墀有些震惊,来实习两个月了,还从来没有人打电话到警署找过她。

    “不知道。”阿尔希尼娅耸了耸肩,然后抬手看了眼手表:“她说九点半会再打一个。”

    现在是九点十八,想必那位是在九点准时打来的,只不过他可能没想到苏丹墀迟到了。

    苏丹墀很少迟到的,只不过,昨晚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导致早上错过了第一波闹钟。

    苏丹墀决定先等着,到了九点二十九再去门厅。

    她很好奇,好奇究竟是谁会来找她,肯定不会是朋友,也不会是学校里的人,她实在想不到是谁。她向阿尔希尼娅打听道:“找我那人,是男是女啊?”

    阿尔希尼娅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失望表情:“女生。”

    她又补充道:“不过声音听上去很好听哎,感觉应该是个美女。”

    苏丹墀更加好奇了,到底是谁?

    阿尔希尼娅还沉浸在回忆里那人好听的嗓音之中:“感觉是个很性感的人哦,挂下电话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九点零六,通话时间刚好是六分钟,她是九点整打进来的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一定是知道你每天九点准时上班,会经过门厅对不对!现在这样严谨的人少了,感觉真的好性感哎!”

    苏丹墀被她吵得有点头疼。

    阿尔希尼娅不是帝国人,她来自极北之地的一个疆域辽阔的王国,很小的时候,她随着全家逃难到帝国移了民。据她自己说,因为来的时候还太小了,导致她现在汉语说得比母语还好,经常在家里被父母批评教育,说她数典忘祖。

    她有个很长很长的全名,叫阿尔希尼娅·尼古拉耶维奇·伊凡诺芙娜,她是首都警署唯一的新移民,在警署上下颇为引人注目,高鼻深目,碧绿的眼珠子,长得和洋娃娃的一样,一头白得发亮的长发。不过,她这种和银河的头发不一样,银河的头发是一种金属色泽的暗银,而她这种是纯白,白到发黄,白到透明。

    两人都是帝国一高同年级的学生,又都是实习生,因此两人在警署里的关系最为密切,阿尔希尼娅话痨,苏丹墀话不多,大多数时候会很配合地接阿尔希尼娅的梗,两人在一起时还真是说不出的和谐。只不过,有时候苏丹墀会想,她一个外国人,拿着半路出家学会汉语,怎么话就这么多呢?她现在终于有点理解小哑巴了,难道小哑巴以前就是这样看她的?一个喋喋不休的蠢女人?

    哎,又提到了小哑巴。苏丹墀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看了看表,时间快要了,她下楼去门厅,到了门厅门口时,电话刚好响起。

    她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银河。

    “这个周末有事情吗?”她问道。

    苏丹墀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昨晚害她没有睡好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银河究竟知不知道,就在昨夜,苏丹墀已经做好了银河以后都不会和她往来、她要失去小哑巴的心理准备了。

    可如今,她懒洋洋的一句“周末有事情吗”,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在路上遇到了,互问有没有吃晚饭那般云淡风轻,又无比自然,让苏丹墀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嗯?”电话那头,传来银河的鼻音,这个鼻音听起来还是和以前那样,软软的,有点可爱。她再一次问道:“有事情吗?”

    “没......没有。”

    “哦,我要来首都了。”银河轻轻说道:“一起吃个饭吧。”

    鬼使神差地,苏丹墀脱口而出:“你来首都干嘛?”

    银河一愣,大概是没料到苏丹墀说话这样直接,她顿了顿:“我来帝国一高读书......”

    此时苏丹墀憋了一肚子气,心里那股酸楚劲儿又上来了,她努力压抑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之前没有给我说?”

    “因为......”电话那头,银河似乎是在思考,隔着电话,苏丹墀都能想象到,她一定是因为尴尬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敷衍她才说不出话来的。

    “算了。”苏丹墀说道:“我不介意。”

    “我是打算吃饭时告诉你的。”银河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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