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时候, 苏丹墀全程神游太虚。前几天她只是偷偷摸鱼,现在是正大光明发呆了,什么都看不进去。
晚上回到家里,她衣服也没换,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袋钝钝作痛, 像是有什么钝刀在颅内缓缓切割着她的神经, 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那颗怀疑的种子, 如今破土而出, 终见天日, 不经意间,已然长得枝繁叶茂,成了难以拔除的参天大树。
原先隐隐的担忧,全都成了现实,还是最残酷的那种——她曾想象过银河和父亲有无数种的关系,可从未想过, 竟然是银河杀了她父亲。
她恨吗?
讲道理, 银河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恨吗?
答案呼之欲出。
她不恨。
她很清楚,她对银河可能有无数种情绪,唯独不可能是仇恨。
那是□□年前的事情了,银河那时候还是个九岁多的孩子,杀掉父亲是因为误会。为了弥补当年的错误, 她选择陪伴了自己的身边,这些年一直跟着自己,对她很好,救过她的性命,她很清楚。
她已经在赎罪了。
她不会仇恨她,更不会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相反,银河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是那样喜欢银河,在她眼中,银河美丽、强大、可爱,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深深吸引着她。
她看着自己当年捡来的小狗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了如今风华绝代的模样,是这个冰冷无趣的世界里照进她生活里的一束耀眼光芒。她曾以为这是缘分,这是命运,指引着她捡到了她捡到了她,指引着她遇见了彼此,走到了一起。
曾以为是水到渠成的情缘,却不想建立在这样一个血淋淋的谎言之上。
她浑身无力,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知为何,过往时间里与银河在一起的那些片段,不断浮现在自己脑中。
银河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可以试试。
银河在面对她亲吻时,放在裤兜里的双手,微微交叠修长的双腿,还有她冷静自持的眼神。
还有那晚月色下,她在沙发上推开情动的自己,她低垂着双眸,神色彷徨,皱着双眉。她轻轻告诉自己说,对不起,她做不到。
是啊,她说,她做不到。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自己,她一直都在勉强着自己,一路跟随自己的步伐。
她以前有过这样的思考,明明不喜欢自己,她为何要答应自己。
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沮丧,失望,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她不可否认,现在的银河是喜欢自己的,不管开头如何,至少结果是好的。银河待自己,除了这点隐瞒,其他都是好的,她不受人挑拨,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
只是,这份感情还能纯粹吗?
知道了真相后,她能和亲手杀死父亲的人,继续在一起吗?
不能。
不可以。
心乱如麻,但结论却十分清晰。
她不恨她,可这份感情,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
多年执着的信念在顷刻之间轰然崩塌,她的感情也在逐渐扭曲变形,她再也忍不住,遮着眼睛,无声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头。
——
第二天是周末,苏丹墀搬家了,她还没有找好房子,先住去了胡小琴家。
胡小琴一边帮她搬着箱子,一边惊讶道:“我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突然搬家?银河这才走了几天,你就变节了?这要是放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别提她了,我们分手了。”
胡小琴手中动作一滞,手里的纸箱差点就要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苏丹墀想了想,认真答道:“最近,准确来说,今天。”
“今天?”胡小琴看了看表,这才上午,她问道:“那请问——银河她本人知道吗?”
苏丹墀摇摇头:“不知道。”
胡小琴哭笑不得:“你这是闹哪门子脾气,单方面宣布分手?我看你不像是守不住寡的人啊,是出了什么问题?银河在外面有小姐姐了,还是你有新欢了?”
“都不是。”
“那是什么?这么突然,总得有个原因吧。”
“就是不合适。”苏丹墀叹了一口气:“我想了很久,就是不合适。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她之间的问题,确实解决不了了。”
胡小琴见她神色严肃,似乎是真的不想说原因,只好说道:“好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确实也不太清楚。反正你自己要想好了,银河这种人,你不要,多的是人抢着要,我以前在伊月可是见过她的后援团的,怕是刚刚挂上‘单身’的牌子,还没几天就没了。”
“分手以后,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胡小琴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不是我说,如果我是你,就冲银河那张脸,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要原谅她啊。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绝情?”
见苏丹墀不说话,胡小琴试探道:“是不是她......出轨了?”
见苏丹墀依旧沉默,胡小琴进一步猜测道:“出轨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个小姐姐?”
“难道比你小,是她的同龄人?”
“别猜了,”苏丹墀终于开口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胡小琴再度试探三百回,可苏丹墀始终不肯说,她只得放弃。
“算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小情侣吵架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估计过几天我还得帮你搬回来。”
“不会搬回来的,我们不会和好。”
胡小琴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苏丹墀东西不多,几个箱子便装完了,两人一人一辆车,开回了胡小琴在首都的家。帝国研究院给胡小琴的待遇不错,分给她的是窗明几净的公寓,在这个乱世里,不知多少人要羡慕。
两人在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胡小琴告诉她:“今天晚上我要去开个什么紧急封闭会议,估计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我会尽快找房子的。”
“不急不急,你要是愿意,在我这里住一辈子也没问题的。”胡小琴嘻嘻一笑:“反正都是两只单身狗了,还可以互相舔舐伤口是不是。”
对于这个形容,苏丹墀是半分认同感也没有,随口接茬道:“我好得很,你自个儿舔吧。”
胡小琴撑着头,看着苏丹墀:“你是不是头脑一时发热?可我看你也不像是容易冲动的人,一定是因为很严重的事情吧。”
苏丹墀“嗯”了一声。
“算了,也好。我之前也就说过,银河才十八岁,心智还不成熟,未来还长得很,少年人心性始终是个变数,分了也好,至少还没投入太多,以后不会更难过了。”
“嗯。”苏丹墀淡淡地应了声:“确实是这样。”
“但是姐姐,”胡小琴突然话锋一转:“你手机关机是怎么回事,你至少要给人家说一声啊,分手是双方的事情,你这不声不响就消失,单方面宣布分手,你这是在演戏吗?人家银河多惨了,辛辛苦苦在特级战区奋战,保家卫国、捍卫人民群众,结果一回来女朋友就不声不响没了,她难道不委屈吗?至少得给她一个解释吧。”
苏丹墀知道,她都知道。她知道误会总是产生于缺乏沟通,狗血电视剧和地摊文学里,明明可以两句话说清的事情,偏偏男女主角都不澄清,导致误会累积、爆发,她知道的。可她需要冷静,她想冷静几天,再来面对银河。
“等她回来,我自然会说的。”她又补充一句:“有些事,不想在电话里讲。”
胡小琴还想说什么,却被苏丹墀给打断了:“小琴,现在能不能不要提这事了。”
“好好好。”胡小琴说道:“你自己决定就好,我不讲了,我真的不讲了。”
说着,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话说丹墀,银河什么时候回来啊?”
“就这两天吧,我也不知道。”苏丹墀没精打采地回道:“不是说好不提的吗......”
“好奇,好奇而已嘿嘿。”一边说着,胡小琴一边收拾出了一个小的手提箱,准备好要出门:“不好意思啊,这个会议是真的急,要让你一个人在我家。不过你只管当成自己家里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不用你交待,”苏丹墀莞尔一笑:“我不会客气的。”
胡小琴一看墙上的钟,大喊着要迟到了,咋咋呼呼地出了门,留下苏丹墀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房子里。
苏丹墀望着被合上的门,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为什么要在银河回来前,急急忙忙搬走,连一句招呼都不肯打?
因为她知道,如果见到了银河本人,她会动摇的。
她不需要愧疚和怜悯的爱,她也有她的骄傲。也许一直以来,被银河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在银河眼中就像个傻子,她现在不想再做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回来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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