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这不是桢第一次由于查克拉耗尽而昏迷过去,但是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从前醒来的时候,总是有温柔的凛和队友们守在身边。他们满脸焦急地等待着她平安无事的消息,一见她醒过来,他们那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是桢所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这一次不一样。
她似乎是在一个安逸的夜晚被某人硬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拉起来。她又冷又困倦,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然而,还有人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发出种种吵人的噪音,强迫她迅速清醒过来…
我醒。我醒还不行吗?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护士或是队友的脸,而是两张吓人的动物面具,面具的眼洞里那四只眼睛中散发的光芒绝不友善。如果是平时,桢可能已经吓得尖叫出声了。可是这会,她的力气只够让她略微张开嘴巴。
……是暗部的面具啊。
迟钝的大脑运转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大惊小怪。
然而,她还没有清醒到想一想为什么会有暗部在自己身边。
“目标醒来了,”由于有面具的遮挡,这个声音显得有些发闷,“我去报告三代大人,你守在这里。”
一个狗脸面具消失在视线中,另外一个猫脸面具留了下来,不错眼珠地瞪着桢,就像是在看着什么囚犯。桢很想问问这个暗部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可是,由于刚刚醒来精力实在不济,再加上她每次试图发声喉咙都痛得要命,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那个暗部。
可能是和九尾过招之后的后遗症吧……没关系,她还记得美宇说她帮了大忙的。至于暗部……她和暗部之一——卡卡西打交道够久了。物以类聚,想来卡卡西入选暗部的原因还有一个“性格契合”吧。
没有人再打扰她,于是她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她的喉咙部位一直有一种像是被清凉的泉水包裹住的舒服感觉,然而,每一次那种清凉感觉消失之后,剧烈的疼痛又会重新袭来。搅得她睡也睡不好。
再次醒来的时候,除了护士,依然有戴着面具的暗部守在屋里。只不过不是猫脸和狗脸,而是换成了鸭嘴面具——这应该能证明看守着她的暗部换人了。
喉咙还是不舒服,所以一向爱说话的桢并没有着急询问身边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这几天出现在房间里的人,医生、护士、暗部的脸色都不怎么样,室内气氛怪异得要命,桢就更不想开口了。
她试着跟暗部、医生和护士交流,话说不出来就打手势。然而没有人回应她。能下地之后,她想出门看看,也被暗部制止了。他们虽然没有绑着她,却既不和她说话,也禁止她出门。
这不是在让她养病,更像是软禁。
她还记得之前她在执行给玖辛奈接生的A级任务,她记得自己听到了鸣人响亮的哭声,这不就证明她的任务成功了吗?眼下还有暗部来盯着她……难道是因为她表现太过优秀,让木叶高层们奇货可居了?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因为奇货可居的话,暗部们应该不会个个都拿看阶级敌人的目光看着她吧。
异常的事还有不少。
首先她只是掐了九尾脖子,但为什么她自己的脖子痛得厉害,不光说话,连转头和咽口水都费劲?总不会是九尾那家伙还会什么“反射”之类的法术吧?幸好有医忍过来给她的喉咙施放医疗忍术,她总算知道那种清凉感是哪来的了。
其次,是不是那场生产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否则的话,为什么她醒来两三天了却一个熟悉的人也没见到(虽然可能性不大)?
这个房间也怪不对劲的。居然连个窗户都没有,让她想看看窗外确定一下自己的位置都不行。
额,难道是她掐九尾脖子却把九尾掐坏了,所以村里才这样对待她?
虽然桢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其实是奈何不了九尾分毫的,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了啊……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她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的——查克拉被封印了,想轻举妄动也没有资本。但是,她的性子可不是那种能老老实实安静下来的。这几天禁闭坐得她坐立不安。她真恨不得对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暗部大喊一声:
“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可惜,她的嗓音现在嘶哑得厉害。桢可不想逞一时之气让自己未来都带着这个破音的嗓子出去吓唬人。
幸好,有人来了。
这是她醒来之后的第四天。一大早医忍过来给她的喉咙施放了医疗忍术后,她便被早就准备好的四名暗部带了出去。
四名暗部……搞什么?桢一路上偷眼看着这四个人,在心里琢磨着对自己的防护级别可真是够高的。自己连查克拉都被封印了,难道他们还怕自己跑了不成?
顺着漆黑的走廊,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进了门之后桢便大吃一惊,这让她连观察周围环境的心情都没有了。暗部们把她引进门之后就让她坐在一张放置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便像几个毫不起眼的影子一般潜伏在了房间角落里。
房间空间很大,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除了桢坐的椅子,就只有在她那张椅子的正对面摆了一排桌椅。桌子后面坐了一溜大人物。桢挨个看过去:三代大人坐在正中,自来也大人坐在和三代大人隔了一个位子的左侧,另外还有两个她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人,一个留着漆黑的短发,像卡卡西那样遮了一只眼睛,下巴上还有个X形伤疤;另一个是个女人,夹杂着银丝的头发在头顶上扎了个发髻。不过,看他们的座次,桢还是能分析出来——这两个人是木叶的高层,因为他们的位置比自来也大人还要正。再往旁边看,她能看到刚刚给她治疗过的那个医忍坐在那里。这群人都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表情。
饶是桢并没干过什么亏心事,看到这场面也不由得颤抖起来。她在心里把自己之前做过的比如引诱阿凯去纠缠卡卡西,糊弄老师教训秋道泠,还有那些在任务当中收到的乱七八糟的投诉都过了一遍,想着这么点事用来应付这些高层们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猿飞,”眇了一只眼的那个人声音当中隐含着一丝不屑,“你来提问吧。”
猿飞就是三代大人了。眼看着三代大人望着自己,桢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感觉自己的喉咙又开始痛了起来。
“野原桢,详细跟我们说一说你给九尾人柱力接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代大人的语气完全没有从前那种慈祥。事实上,他的声音很疲惫,脸色也不好看,像是好几天没睡过觉也没喝过水。说完之后,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医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了自来也大人,自来也大人沉着脸拧开盖子,放在了三代大人面前。
三代大人那两只眼睛盯住桢,没再问话,当然更没有喝水。
既然是“那天”,显然应该从一早上开始讲起吧。但是,还是要稍微掌握一下这个度,既然三代大人问出了这种话,桢想自己就应该照实说而不是添油加醋的好。
“那天是十月十号,”桢强忍住喉咙撕裂一般的痛感,“玖辛奈大人一早就发动了。我们就赶紧和她一起进产房……”
“这个‘我们’是谁?”
“琵琶湖大人,恩……佳纯医生,我,哦还有玖辛奈大人。”
这一句话说完,桢咳嗽了两次。尽管她觉得自己揉揉脖子这几个大人物应该不会在意,可是,她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动。
“继续说。”
桢便开始从十月十号那天早上开始详细说明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这几天她回想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发感觉整个生产过程虽然不甚顺利,但结果已经算是理想。如此……三代大人他们还需要这样如临大敌吗?
“水门老师……火影大人收到消息就来了,琵琶湖大人把他放进产房让他加固九尾的封印。我们就都在玖辛奈大人旁边守着……她痛得很厉害,一直在尖叫,嗓子都快喊哑了……”
回想起当时那场景,虽然桢已经不是个初学者,却依然觉得浑身发冷。并且,她再一次下定决心,将来一定不要生孩子。如果非要生……恩,希望这个世界能早点研究出无痛分娩的方法。
玖辛奈大人当然没在这里。她刚生产没几天,说不定都没出院。为了照顾产后的妻子,当然还有村子里事务比较多,水门老师也没有出现。所以……问讯她这件事就由三代大人他们代劳了是吧?
是的是的,这只是一次问讯。或者可以说,这是一次“询问”。毕竟,这些人可没有把她铐在椅子上。
“玖辛奈大人痛了一整天,到最后已经没办法进行剖腹产手术了。她吃了两次东西,每次都吃的很多……琵琶湖大人让她多吃一些免得体力跟不上。”桢一边咳嗽一边详细地描述着过程,“到了晚上,她很快就要生了。九尾就开始……”
三代大人一直没有去碰那瓶水,于是自来也大人很善解人意地把那瓶启了封的水拿过来递给了咳个不停的桢。她感激地接过来灌了几口。
“九尾当时情况怎么样?”这回是那个眇了一只眼的人,他好奇地问道,“当时你又在做什么?”
作为感知系忍者,同时也是性格使然,桢平时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总是感觉很敏锐。在她看来,室内的每个人身上都在散发着一种“事情大条了我们该怎么办”的味道。但是,这个人的气息却是“事情大条了我要好好看戏”。
“我……我看到九尾要打破那个封印,”她又喝了口水,皱着眉头细细回想着,“我之前听玖辛奈大人说过人柱力生产时封印的力量会减弱,所以当时水门老师急的不行……我就,帮忙来的。”
“你怎么帮的?”
这回居然是自来也大人提出问题,其他人也并没有对他“越权”的行为有什么反应。看来他们都对当时九尾的情况以及她的表现非常关注。
“我……我当时冲进了那道封印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感觉自己的描述似乎蠢得要命,如果再告诉他们说自己脑子里有条章鱼而自己又变成了章鱼的话,说不定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在编故事。于是她喘了口气,含糊地道:
“我看到了九尾,它还跟我说‘等我出来了你们都要死’。然后,我就上去……掐它的脖子来着。”
桢说完之后便沉默在那里,等待着大人物们的问题。然而,这一次那些人并没有急着问她,而是彼此之间交换着凝重的眼神,并交换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觉得怎么样?”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人问道,“猿飞?”
三代大人眨了眨眼睛,却只是略微低下脑袋,并没说什么。倒是之前的那个男人又发话了:
“你掐九尾的脖子……然后呢?”
“我应该是晕过去了一小会吧,”桢看着地板上的一小块污渍,耸了耸肩。她依然在对自己至今也没看到鸣人的模样而懊恼,“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产房外面了。额……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和琵琶湖大人相比,这女人显老很多。最起码琵琶湖大人只是鱼尾纹和双眉之间的皱纹多一些,而这个女人却连额头上也都是皱纹,“你怎么会不知道?”
桢呆了三秒钟。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应该是又晕过去了吧,一直到前几天在医院里醒过来。”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或者是什么奇怪的人?”
桢紧张地又咽了下口水。片刻过后,她摇了摇头,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脖子又痛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下脖子。
“没有,我没看见。”
她听到了众人沉重的叹息声。他们交换着眼神,而那种眼神之中隐含的内容复杂得让她根本不敢发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自己不过是那场生产当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除了她最后分散了一下九尾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多做出一丝贡献,当然也没能力去影响最终结果。可是,为什么三代大人他们会拿自己当成一个极其重要的目击者来对待?
玖辛奈大人在哪里?水门老师在哪里?
高层们压低声音交换着意见,心乱如麻的桢除了偶尔听到几个“说谎”,“事故”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然而,就在她的心越悬越高的当口,她听到那个女声略高了些。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也根本就没人能证明这一点,”她回头望了一眼满脸茫然的桢,“我同意团藏的意见,我们需要用其他方式来让她开口,哪怕是用刑。毕竟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等等!
什么是用刑?拜托,她不过是个小人物,而且也根本没有在说谎,为什么要对她用刑???
“证明什么是真的?”桢这会也顾不得是否会打扰到前辈们的小型会议了,她可不想挨鞭子或者是传说当中审讯室里的任何一样沾满鲜血的刑具,“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有人能给我证明的!”
三代大人缓缓转回了头。虽然刚才的问讯过程他坐在众人中间,但是,他似乎没有精力来主导这件事。他看着她,眼神疲惫,又似含着一丝怜悯。
“孩子,我们现在只有福原佳纯的报告能证明你在产程当中起到了一些作用,在那之后,没有人能证明你是不是一直在昏迷。”
佳纯医生当然是木叶医院首屈一指的报告制造机,每一次手术完成,还没等护士做完后续工作,她的报告已经飞快地完成了……可是,可是……三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佳纯医生的报告?现场明明有好多人!!
“不,不可能!”桢急切地反驳道,“他们每个人都能给我证明!玖辛奈大人,水门老师,琵琶湖大人……”
她挨个数着当时出现在产房里的人名。他们明明都和她在一起,明明都知道她做了什么!看,就算是压根没进产房的美宇都知道她帮了大忙。玖辛奈大人生完孩子就会出产房了,水门老师和琵琶湖大人肯定也会出来。他们只要一出来就会看到她在做什么了!他们怎么会不给她证明???
这回依然是那个名叫团藏的男人。
“你刚才说出的所有人,他们都不在了。”
桢呆呆地望着他。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速度很慢地眨了两下。
“他们……去哪了?”
不不不,团藏大人的意思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不,不可能的!他们肯定是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去了!肯定的!!他们只是暂时不在这里,他们会很快回来!!他们会为她作证明的!!!
“他们死了。”
桢又眨了两下眼睛。她控制不住地“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啦!”她咳了一声,“三代大人你们不要乱开玩笑……”
然而,看着众人的脸色,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突然拿出一束烟火棒来大叫“骗你的”。事实上,房间里鸦雀无声,不管是三代大人,还是团藏大人,或者是自来也大人,他们都沉默着。而且,桢才注意到,他们所有人身上都穿着黑衣,就连那个一向没正经的自来也大人也不例外。他们这是在集体cos什么东西吗?还是说……
在祭奠什么人?
会是水门老师?会是玖辛奈大人?会是琵琶湖大人?会是佳纯医生和美宇?他们所有人都……不在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不是真的。
这是假的。这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
没错,噩梦。只要她痛一下,就能醒过来。然后她就能看到玖辛奈大人呲牙咧嘴地给小鸣人喂奶了对不对……
她闭上眼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尖锐的疼痛过后,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三代大人他们怀疑的眼神。
他们怎么还在这里?他们不是应该消失掉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擂鼓一般跳着,胃里似乎装了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她咽着口水,做着深呼吸。
屋里好气闷。
她需要有人泼她一盆冰水来让她迅速清醒过来,或者打她一耳光,或者干脆刑讯逼供吧……只要能从这个噩梦当中醒过来,她什么都可以付出!什么都可以不要!!!
水门老师……玖辛奈大人……
他们不在了……
一股夹杂着呛人尘土的凉风从窗口刮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桢无意识地回了下头。
这个房间并不是什么专门的审讯室,而像是一间档次高一些的民宅。落地窗很大,视野也不错。桢望着窗外,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崩溃。
窗外的风景……不,那根本就没有什么风景。事实上,她视野内的那些原本完好的建筑物已经损毁大半,只有远处还保留着一些完整的房屋。在这堆残垣断壁的间隙当中,她能看到有人在活动着,耳际还隐约能听到一些哭喊声。
她慢慢站了起来,想要把远处的场面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在她身后,三代大人面色凝重如水。他想阻止她,却被那个女性高层一把按在了肩上。
“看看她想做什么。”女人低声说道。
桢瞪着干涩的双眼看着眼前这片人间地狱。木叶村原本欣欣向荣的场景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同地震之后的废墟。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人们的哭喊声,听到有人在诅咒九尾……九尾……九尾……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
她把手撑在窗框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总觉得周围的氧气根本不够让她用来支撑身体的消耗。身后的人们沉默地望着她,思考着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是立刻坦白自己的欺骗行为,还是会……
不,这是个噩梦。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她只是昏过去之后不小心掉进来的,她不应该承受这一切,不应该为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悲伤和崩溃。
这个世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该怎样做?
死掉……就好了吧?
不,这当然不是自杀。
不是。
她只是想从这个噩梦当中醒过来而已。
“拦住她!”
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然而,桢已经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她只能感觉到有人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还听到“嗤”地一声布料撕裂的响声。风在她耳边呼呼地刮着,她的头发变成了一团风滚草。她看到了暗部的面具在窗口处出现,紧接着就是自来也大人的银白头发。
银毛还是挺好看的。
“砰”地一声响过后,桢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有人遮住了她的双眼,她还听到有人在尖叫。不过,现在的桢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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