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186

    186.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卡卡西被困在避难所里。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你要服从村里的安排，你要给同伴们做出榜样，你不能轻举妄动。所以，那天卡卡西用尽了全部自制力，守在安全的避难所里寸步不离。

    然而，在警戒解除之后，他便听到了一个让他整个人都呆滞了的传闻——是的，这会村子里还没有正式的通告出来，所有的一切消息都是“传闻”——他的老师，四代火影，“黄色闪光”波风水门和他的师母，九尾人柱力漩涡玖辛奈，阵亡。

    阵亡？

    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不久以前还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明明马上就会迎来一个崭新的小生命。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卡卡西，他们……死了？

    无论如何也要去弄个清楚明白。

    可是，就在他带着神情仓惶一直在为自家老师和队友担心的阿凯和惠比斯前往之前九尾消失的地点时，他们居然又被拦了下来！

    “此处禁止通过。”那忍者戴着暗部的猫脸面具，声音刚硬。

    “我的队友还在那边的！”阿凯急切地叫道，“她叫野原桢，我就想知道她的情况……”

    忍者依然不假辞色:“这边已经戒严了，你们要是想打听消息就去别处。”

    他们当然想打听消息，可是，他们真的能承受得了那种得知最亲的人已经不在了的打击吗？

    就在阿凯鸡同鸭讲地和那忍者纠缠着的时候，卡卡西已经站在一边，观察起了前方的一切。

    十月的夜间，风稍微大了些。再加上九尾制造出的这一片狼藉，整片场地就好像被夯土机锤过了几百遍，连块稍微大一些的砖头都看不到。大风卷起的沙尘当中，他只能勉强看到远处有忍者小小的身影在活动。至于他们具体在干些什么，他完全无从知晓。

    硬闯过去是不可能的，就算眼前混乱不堪，他们都还是忍者，都还记得忍者的纪律。

    被阿凯缠得受不了的忍者态度终于软化了些，但是依然没有放他们过去。

    “你们还是先回家看看吧……亲人也很重要的对不对？”

    家……他们三个哪里来的家？

    他的话提醒了三人。既然一时半会的根本见不到老师，也不能就这样没头没脑地乱撞。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惠比斯决定先去山中家族一趟，看看老师的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忙。阿凯当然也要一起去。可是，这一切似乎与卡卡西并无关系。

    他的老师和师母都在隔离圈里，他暗自发誓要保护的桢，同样，被隔绝在那遥远的地方，让他想看一眼都那样困难。

    如果他们出了意外的话，旗木卡卡西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什么牵绊了。再也不会有别人需要他。

    昏头昏脑的卡卡西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更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如果还有什么街道的话）游荡着，看到有谁家需要帮助就过去搭一把手。他从废墟当中刨出了几个倒霉的人，死活都有。听着那些幸存者们或悲痛欲绝或喜极而泣的声音，卡卡西心里的茫然感却越来越强。

    天亮了。

    木叶村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沐浴在早饭的温暖香气当中醒来。经历了昨夜的风雨，此刻的村子就好像个受了重伤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了，村子里的喧闹声还是少不了的。失去了亲人的村民不少，失去了房屋和财产的村民就更多，于是，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人们的哭喊声中，一片愁云惨雾。

    忍者们得到了村子里的统一调配，假期一律被取消（当然也没有人非要在这种时候请假）。他们需要组成小队对村子里的被困人员进行抢救，重建各种设备设施，然后让村子的各项运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走上正轨。卡卡西在分组时看到了阿凯和惠比斯。两个人昨天晚上已经确认过山中家族由于并没处在九尾的攻击范围内，没受到太大冲击。由于四代火影在最后的战斗中将九尾转移走，忍者们大部分也没受太重的伤——当然了，在一开始抵抗九尾的袭击时牺牲的那部分人就没办法挽回了。如此，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二天中午，第一批阵亡名单终于由火影办公室签发出来。众人的心——虽然依然沉痛——却也算是落了地。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没有在名单上，而其余的那些人，心中的悲痛便实在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卡卡西木然地拿着那截一看就是哪个临时的劣质打印机打出来的纸条。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像是块冻了一百年的坚冰落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沉甸甸的。他闭上眼睛，一时不敢去搜寻纸条上到底会不会出现那几个熟悉到了极点的名字。

    旗木卡卡西从来没有过这样纠结、这样挣扎的时候。他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觉得自己真心想就这样一睡不醒，永远都不要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然而他是不能一直拖延时间的。毕竟，该来的总会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能承受，而无法做出选择。

    几次深呼吸过后，卡卡西睁开了眼睛，望向手中轻如鸿毛的纸条。

    波风水门。

    漩涡玖辛奈。

    这两个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的名字瞬间化身成为两支尖利的小箭刺进了他的心里。卡卡西在面罩下用力咬住嘴唇，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与此同时，刚才的一幕好像电影闪回的镜头一样冲进了脑海——

    那些和他一样获得了名单的众忍者在匆匆浏览过纸条之后如释重负的脸庞。他们当中有人掉泪，有人微笑，有人向他投来略同情的目光。可惜，刚才的卡卡西只顾着进行心理建设，并无暇关注其他。

    老师。师母。

    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带土。凛。老师。师母。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他。

    他们曾经那样粗暴地闯进卡卡西紧闭的心房。然而，到了现在，他们也一如当年那样匆忙离开。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卡卡西？”

    声音犹疑不确定。卡卡西恍然回神，看到了阿凯那双哀戚中带着关切的眼睛。

    “你……你别太伤心了。”阿凯红着一双眼珠子劝道，“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可是，哎呀……你别太伤心了。”

    卡卡西抬手抹干了泪水，他这才注意到，手里那纸条已经被浸湿了。他赶紧擦去上面的水渍，就着那被泪水泡开的油墨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往下细看。

    猿飞琵琶湖。

    福原佳纯。

    石川美宇。

    ……

    ……

    ……

    没有桢的名字！！

    卡卡西把目光移开，喘了两口气，重新又把纸条细细检阅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野原桢的名字。

    “阿桢她……”卡卡西把目光投向了阿凯，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可又担心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他晃了晃脑袋，“她还活着？”

    阿凯使劲点头，嘴巴咧得大大的。

    “是啊是啊！她没在名单里，肯定被暗部他们送进医院里去了！她还活着的！！！”

    老天爷总算没有把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夺走！桢还活着，还活着！！

    卡卡西把那张纸条捏成一个球紧紧攥在手里，听着阿凯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井一老师已经在打听消息准备去临时医院看看桢的情况了。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再一次被泪水浸湿。他抹了抹脸，打算再去之前戒严的地方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见到老师和师母最后一面。桢……既然她这会应该平安，那么，他总能再看到她的。

    没错，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然而，残酷的事实让卡卡西失望了。四代火影牺牲的地方依然被人看守着不能靠近，暗部们似乎都在那边紧张地收集着什么证据。而卡卡西，这个昨夜被困在了避难所的年轻暗部似乎被人遗忘了。他只能跟着自己那个临时小队在村子里干活。他偷空去找三代大人，也去看过刚完成什么任务匆匆返回木叶的自来也大人。可是，依照他们的说法，那场浩劫的原因正在调查中，他只要等着参加几天之后的集体葬礼就好。至于他想去看看老师和师母的要求则被两人无视了。

    如此，前些天水门老师告诉他玖辛奈生产时不需要他在场……也就变成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师。

    这个世界果然是这样残酷，两个人不经意的会面便成了永别。

    卡卡西强行克制住了心酸，继续提出要求：那就是，他可不可以去看看野原桢；并且，卡卡西突然想起来，不知道鸣人有没有出生，如果已经出生了，现在又在何处，他可不可以去看看孩子。然而，这两个要求再次被否决了。

    鸣人现在还好，他被三代大人送去了小春长老那里暂居。木叶的高层们会给他找一个适合他长大的地方，等待情况稳定之后才允许外人探视。

    桢是结界当中唯一的幸存者，她很有可能见到了那个袭击者，所以，村子里给与她的监控等级是最高级的。况且，她当时受了不轻的伤，恐怕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见不见面意义不大。

    可是卡卡西只想看到他们的脸，确认他们平安才好啊。

    然而，卡卡西也明白，既然三代大人和自来也大人都这样说，也就代表了这是村子里的高层们集体商议的结果。不过这也没关系，卡卡西相信，他们总会越来越好，鸣人会长大，针对桢的调查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卡卡西便可以见到他们，见到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了。

    可惜，在这种时候，坏事总是一个接着一个。三天之后，在卡卡西终于得到了暗部的通知——他有任务了——时，他居然得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消息：

    野原桢在当天对她进行的讯问当中出于不明原因从三楼跳了下来，而且，她当时是查克拉被封印的状态。

    卡卡西一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被这个消息震得惊呆了一分钟，直到三代大人点着几个人的名，他这才回过神来细听村子里给他们下发的命令：

    “……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这样，监视，并且保护野原桢直到村里下发进一步的命令。在这期间禁止任何无关人等与她接触。”

    另外两人爽快地接了任务，离开了。显然，在刚才三代大人的语气当中流露出些许“不许让她再出丝毫意外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的意味。二人走时都握紧了拳头，却眉头紧皱，似乎为自己要去监视一个没事就玩自杀的神经病而忧心忡忡。

    卡卡西等在那里，等着能与三代大人单独对话。

    “卡卡西，”三代大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还有事吗？”

    “是的，三代大人，”卡卡西并没有直视三代的眼睛，“我想知道，野原桢她到底为什么会自杀。”

    三代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衣兜，似乎是想拿出烟斗来提提精神。然而他注定失望了。

    “我们这里有两种看法。一种是她与水门夫妇关系非常好，突然发觉他们一夜之间去世了感情上接受不了；另外一种就是，她以为跳个把楼就能让自己显得清白无辜以逃脱村子里的制裁。卡卡西，我知道你和野原桢走得很近，你觉得哪一种更接近事实？”

    卡卡西原本还想问三代大人，明明当时有一屋子的高级忍者，怎么就能让她一个查克拉都被封印了的中忍跳了楼。然而，头脑混乱先手尽失的他不得不在三代大人的压力下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这两种看法都不可能。

    首先，桢不是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凛是桢的血亲，凛死的时候桢虽然悲痛欲绝，却并没有产生什么“姐姐死了我也不活了”的想法。相反，她在后来还态度非常积极地让自己变得“有用”，就好像她打算代替凛来完成本需要凛来完成的任务一样。

    野原桢不是个会自杀的人。

    至于说到“逃脱制裁”，卡卡西是绝对不相信桢能在那天晚上充当什么袭击事件的必要条件的。虽然忍者在任务中主要依赖自己的理性思维，而就目前他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桢身上疑点不少。但是，卡卡西是见过桢和他们水门班相处的样子的。她绝不可能忍心伤害那两个被她视同老师和师母的人的！

    “话虽如此，卡卡西，”三代大人同样没有望向卡卡西，这两个人就在目光根本不接触的情况下进行着对话，“我向来愿意相信人性当中光明的一面。在这次的事件当中，她是唯一的见证人。我知道你们俩私交不错，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我们还是不能排除她经历了心理斗争去配合完成了袭击事件然后自杀谢罪的可能性。而且，她的说辞……她说她自己完全没见过外人在结界内出现，但是，请注意，同去的医疗人员我们都知根知底，护卫又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这应该可以证明袭击者来自结界之外。结界内的人员死亡原因都是割喉，她受的伤却是正面勒伤，那么也就证明，她至少见到了袭击者的脸，那人是认识她才会对她手下留情，只不过因为什么不可知的原因终止了自己的行为……”

    “如果真的手下留情，她之前应该不需要治疗那么久吧？”卡卡西一不留神便打断了三代大人，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后悔，“三代大人您也说了，如果你们去的再晚一些，她说不定真的会死。这样的苦肉计有意义吗？那个人为什么不带她离开？或者干脆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三代大人沉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这也是我们讨论的焦点。但是，卡卡西你也要清楚。苦肉计这种东西只有在所有人都相信的情况下才会有效。如果说那人只是轻描淡写地伤了她，我们也不可能会相信啊……”说完这句话，三代大人顿了顿，自嘲地露出一个沉重的笑容，“……虽然我们现在也没有相信……所以，卡卡西，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任务，在这期间尽量多地和她交谈，看看能从她嘴里得到什么。但是，我也要提醒你，水门和玖辛奈的死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村子里也损失惨重，谁也不知道袭击者是谁，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对这个小女孩有什么恻隐之心就忘记了自己老师尸骨未寒……”

    “三代大人！”

    卡卡西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再一次打断了三代的话。他注视着三代那几天之内就显得苍老了很多的双眼，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存着什么私心。

    三代大人在那天夜里也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卡卡西，别辜负了你的老师和师母就好，”最终，三代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卡卡西可以离开了，“其他的你可以自己把握……做你该做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