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且慢”清灵温柔,丝毫不像丑丫头之前的声音。
康敏脚步顿了顿,察觉不对却已经晚了。
吴裙抬起头来迅速出手,落后一步的丫鬟便被砍晕。段誉眼睁睁看着那温柔娇艳的马夫人也这般倒在了地上。
她二人都不会武功,也未曾提防这捡来的丑丫头,一时不察便阴沟里翻了船。
“你……这便是你说的办法?”他自稻草中走出,略微皱眉。
吴裙扔了帽子,随意翘腿坐着:“你怕什么。”
她这时已不再伪装,粗布衣裳下微微露出一截鹅黄色的花边儿来微微摇晃着,颇有些得意:“我易容之术高明,还未曾被人识破哩。”
“明日一早我们便假扮成马夫人与这丫鬟,在丐帮吃香喝辣。即便师父坐于我对面,恐怕也识不得。”她想到这儿,便更加兴奋得意。眼睛亮亮地,脸儿也略微有些红,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几乎要娇煞人。
段誉被色相迷惑,又掐着自己回过神来。
心里默念:这是妖女,这是妖女,与王姑娘是决计不同的。
他心中反复提醒着自己,觉得不会再看她出神才抬起头来:“我知道你不会放了我,只是这两人都是女的,无论我假扮谁都不合适吧?”
他指着昏倒的两人,本以为总能逃过一劫。
谁知吴裙摇了摇手指,回头冲他神秘地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参合庄:
慕容复收了手,接过一旁手帕擦了擦手。
“公子,有人说在往无锡去的路上见过裙姑娘还有……”
“还有什么?”见暗桩支支吾吾,慕容复不由皱眉。
那拱手而立的人小心看了眼公子,才道:“还有段誉。”
他说完便屏住呼吸,谁人不知道公子对裙姑娘占有欲有多重,便是平常她与阿碧阿朱等人亲近也不甚喜欢,更何况如今竟与段誉一起。
慕容复指尖顿了顿:“何时?”他语气淡淡,叫人猜不透情绪来,暗柱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小心道:“半日前。”
黄衫公子眉目矜贵,隐隐浮现出一丝不愉。
“无锡可有异常?”
慕容家在江湖各地都有探子,暗柱低着头,听另外一人道:“近日丐帮似在无锡谋事,具体为何却是不知。”
慕容复点了点头。
师徒五年,正如吴裙了解他,他也一样了解吴裙。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盘踞在无锡,恐怕与丐帮有关。
不远处亭台寒月,映的燕子坞格外冷清。
慕容复负手而立,在暗柱要离开时淡淡道:“继续盯着无锡。”
“是。”黑衣人拱手应了声。
慕容复捻弄着扳指,微微颔首:“吩咐下去,明日备马,我要出庄。”
“公子您……”暗柱有些犹豫:“明日不是要陪表小姐去见王夫人吗?”
他话音刚落便惊觉自己多嘴。
慕容复淡淡看了他一眼,叫人心中一寒:“慕容家的绝学自是比儿女情长要重要些。”
“表妹之事我之后会向姑母解释,你只管盯着无锡便是。”他最后一句已是用了内劲,暗卫吐了口血,不敢多言。
直到院中无人,黄衫公子才垂下眼。想起那日书房砚台下压着的纸条来:“师父骗我。”只有短短四个字,慕容复不由想到那人写这话时的神态来,定是又气恼又伤心。
他掌心紧了紧又慢慢松开,闭眼遮住眸底暗涌,渐渐恢复了往日积翠青玠的慕郎模样。
天渐渐亮了,无锡城郊一处院子里,一穿着紫衣的夫人坐轿而出,旁边丫鬟低眉敛目的跟着。
无人知道短短一日,此“夫人”已非彼“夫人”。
吴裙支着手看着外面风景,时不时瞧上旁边有些别扭的段誉一眼。
“小公子,姑娘家可不能像你这般走路。”她慢悠悠扇着扇子,一副风流姿态。
段誉有苦不能言,看两边无人才道:“裙姑娘,要不我们就此逃了吧。”
“你既已知马夫人和白世镜有私情,到时候又如何应对?还不如我们……”
他这是第一次扮女人,但凡有人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便不自在。
吴裙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他若识破了,那我便杀了他。”
她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段誉总要皱眉,他见过的女孩子向来都是温柔似水的,便是木姑娘也多是刀子嘴豆腐心。何曾见过这般随意将杀人挂在耳边的。可他又知吴裙向来是劝不动的人,最终大着胆子停下脚步:“你现在已解了我穴道,我便可自行离去,你也奈何不了我了。”
他语气试探,虽说要走,却迟迟没有离去。
紫衣夫人弯了弯眼睛,看他一眼,温柔道:“段公子对阿裙如此好,阿裙自然不能辜负。”
“明日里便叫人散出谣言去,说我钟情于您,偷慕容家的秘籍便是为了送给你。你说――王姑娘怎么想?”她这话本是随口一说,却不知竟一语成戳,外面真有了这般传言。
吴裙招了招手,像唤小狗似地叫他过来道:“段公子可知,女人是最容易轻信谣言的。”
少女藏在那娇艳壳子里,三言两语就把人气的跳脚。
段誉面色涨红反驳:“王姑娘才不会信这些。”他说这话时自己也没有底气,王姑娘本就不喜欢他,若是知道因为他害的他表哥丢了秘籍,只怕再也不愿见他。
他这样想着,又有些泄气,乖乖跟在了旁边。吴裙见他兀自生着闷气,轻笑了声也不再理会,坐在轿子里研究着秘籍,时不时自己演示一番。
轿子是往无锡分坛而去,帮主乔峰因练功到紧要关头,闭生死关两月,丐帮诸事都是交由马大元处理的。他平日里多在外面奔波,这次自外而归,身为夫人的康敏自然要做足了戏份。穿过长街拐角处,吴裙略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她眼睛雾蒙蒙地笼了层水雾,不复白日里气死人的样子,反倒显了几分孱弱青涩,看着怪叫人心软。
段誉记起她还是个小姑娘,心头的闷气不由散了些。
“哎,你真杀了马夫人她们?”他忽然问。
打晕马夫人之后的事他便不知道了,醒来便只剩了易容之后的他与吴裙两人。那时倒也没多问。
吴裙半闭着眼,长睫微微颤动了下,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样子。
“是啊,都杀了,尸体都扔在了乱葬岗里。”她说到这儿又睁开眼,转头看着段誉:“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残忍了些?素眛相识便下此狠手。”
少女眸光幽幽,说这句话时似有什么其他情绪。叫人想起夏日青萍半浮欲说还休,哪个男人不昏头昏脑。段誉这才发觉她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他心下竟无法回答这问题。
索性他也不用回答了。
轿子不知走到哪儿突然停了下来,长门拐角处灯火幽幽,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人立于前方,拱手问:“前方可是丐帮马夫人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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