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头慕容复心思未知。

    这边段誉刚醒却发现已不在客栈了。他身上锦衣被换,变成了潦草粗布,咯的生疼。身上不知卷了什么破席子,也一股嗖味儿。

    毫无意外,他又被点了穴道。索性这次不是在日头正晒的太阳坡里,而是在一处荫蔽台阶处。

    他转了转眼睛,还未来得及分辨目前情况,便被人扑在了身上。

    “爹爹,你死的好惨呐,是阿月不孝没钱替你安葬,只能让你曝尸市井,受人指点。”

    穿着紫衣的夫人刚经过这儿,便听到了女孩细细地哭声。她哭的凄惨极了,路过的人都不由驻足。

    “怎么回事?”紫衣夫人问。

    “走开走开。”丫鬟拨开人群上前看了眼,又悄然返回:“夫人,是卖身葬父。只是那丫头长的实在太丑,便买去做下人也是不妥,这才好几日围观虽多,却始终无人问津。”

    她说到丑时皱了皱眉。

    康敏倒来了兴致:“怎么个丑法?”

    丫鬟连忙摇头:“夫人还是别看了,免得伤眼睛。”

    可她说到这儿却已拦不住康敏。她挥了挥手,人群慢慢散开,那紫衣夫人上前看了眼便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勉强忍住干呕之心。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丑丫头看她花容月貌,不由怔住,见那夫人眼底隐有厌恶之色,连忙低头道:“阿、阿月。”

    看不到那五官,康敏才松了口气:“哪里人士,细细报来。”

    旁边丫鬟有些不懂夫人为何这般,却听那叫阿月的丑姑娘道:“我本是太原人士,三年前旱灾,便同父亲逃荒来了江南。谁知好不容易到了,父亲却因劳累中途生病,没熬过几日便去了。”

    她说到这儿不停磕头:“还望观音夫人大发慈悲,给阿月父亲一个安葬之所,阿月便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

    她声泪俱下,听着动人。康敏想到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来,眼中微微思量半晌,最终道转头对旁边丫鬟道:“帮她安排一下吧。”

    丫鬟低头应了声,却不敢看地上两人一眼。

    段誉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被人抬着,跟在她们身后。那些人真当他是死尸,便也不甚在意。路上磕着碰着,像是提着夜壶一般。

    吴裙悄悄溜到后面,趁人不注意小声传音:“小公子且忍忍,待到混进府中便好了。”若是有人回头便要惊讶这丑姑娘竟有一副好嗓子。

    段誉有苦不能言,只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千里迢迢来了中原,遇上这么个女魔头!一路穿过巷子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卷着的破席落下,段誉闭着眼,任由人家将他扔在后院草堆里。

    吴裙眨了眨眼,竟有丝笑意,在有人看过来时又悄然掩下。

    丫鬟将一人一尸安排在了后院柴房里,便回去复命。

    “已经安排好了。”

    “夫人,您为何带着丑丫头回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有些好奇,看着坐在镜子前散着头发的女人忍不住问。

    康敏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丫鬟立刻噤声。却又听她过了会儿道:“白长老丧妻多年,身边一直无人照料,他又不近女色,万不能坏了他名声,明日便将这丑丫头送过去吧。”

    她说着又转过身去梳着头发。

    寥寥几句,丫鬟便已明白了。

    夫人和白长老有私情的事向来瞒的很好,但总归这样也不是办法,每日在丐帮里连多余的话也说不上。还是得找个中间人作内应,时不时递给消息什么的。府中其他人都不合适,这逃难来对江湖一无所知的丑丫头倒是个人选,大不了有什么事打杀了便好。

    这边正说着,柴房里:吴裙解开段誉穴道,在少年想要说话时又突然重新点住:“我放了你,你可不许大喊大叫啦。”一根柳枝儿打在头上,她蹲在他面前温柔道。

    段誉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表示同意,这穴道才终于被解开。

    丑丫头的手泛黄粗糙,瞒过了不少人,可若要是把衣服掀开看见手腕,便可知这是骗局。一阵柔风拂过肩侧,段誉靠在墙上。看着那裙姑娘从袖口拿出个帕子,倒了些热水,又转过身来替他擦了擦额头伤口。

    段誉轻嗤了声,在少女收手时忽然抓住她手腕。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易容之术?”

    他纵使再天真,再善良,此刻也来了怒气。

    吴裙笑了笑,那张丑陋面容下眼睛弯弯地,有丝奇异地能抚平人心头怒火的天真气。

    “我是吴裙啊。”

    “至于这易容之术。”她收了手,揉了揉腕侧有些委屈:“当然是阿朱姐姐教我的。”

    她说到阿朱,段誉倒记起参合庄里确实有个善易容的姑娘。她既是慕容复的徒弟,会这些倒也不意外。段誉想到这儿又抬起头来:“那这里又是何处?我们为何要来易容来这儿?”

    察觉他语气不复先前急躁,吴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将水递给他,让他自己来:“这里是无锡城郊的一处院子,是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夫人自己置办的私宅。”

    “至于用处,自然是用来偷人的。”她漫不经心地抛下这一句,段誉几乎要呛死。

    他咳了几声,显然不信。

    吴裙见他这般表现不由恼了,狠狠地戳了戳他脑袋:“你这傻子,怪不说王姑娘看不上你。”

    “算了算了,我也不与你说了,你便安心呆在这儿吧。”

    段誉还不知她为何生气,便又被将帕子扔在了脸上,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却说那边吴裙背过身去,一时气不过,又回头皱眉瞪了他一眼。

    她此时擦了那易容伪装,虽穿着粗布衣裳,却露出了一张芙蓉清雪的面容来。在烛火下又嗔又怒,那眸光水色恍若荡开的星子,刹时便将段誉看得愣住了。

    他看她这副样子,又有些泄气,觉得何苦如此。

    那日自参合庄出来追兵便一路不断,现如今江湖中俱是悬赏捉她的通告,只要一露面便是一场灾祸。

    “其实你只要乖乖将秘籍还回去,再诚心认个错,说不定慕容公子便不追究了,也不必像今日这般舍了脸皮化成叫花只为求个遮蔽之所。”他忽然叹了口气,开口劝诫。

    吴裙回过头去捂着耳朵不听:“我神功还未练成,这就回去不是自打脸面。你这小狗真是胆小。”

    段誉被噎地说不出话来。

    她放下手又警告他:“你可莫要坏我好事,只要无人告密,他们是万万不会想到我会潜入丐帮藏身的。”

    “至于那马夫人,我自有办法。”那小小柴房里少女声音软软地,有些娇纵,却叫人不忍心责怪。段誉不说话了。

    她看着无趣,翻了几页又合住书装进袖口中。正要熄灭蜡烛,却见窗口外有灯火远远而来,紧接着便有人敲了门。

    段誉屏住呼吸被拉着藏到了稻草后。

    “丑丫头在吗?”是白日里跟在那紫衣夫人身后的丫鬟。

    吴裙看了段誉一眼,作了个手势。看他点了点头,才慢慢打开门。

    见那丑丫头背着身子,提着灯的丫鬟已有些不耐烦,却忍住道:“夫人有话跟你说。”

    柴房门被打开,紫衣夫人缓缓进来。换作平时她是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但与白世镜之事事关重大,便也只能亲自来了。

    “你怎么背着身子?”她见那丫头转过身去不由皱眉。

    吴裙垂下眼,哑声道:“这丑容在灯光下尤为可怖,怕吓坏了夫人,便只能这般。”

    康敏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便也没再说什么。她看了丫鬟一眼,示意她关上门。这才讲明这次来意。

    “夫人是要我去伺候白长老?”丑丫头不解问。

    康敏不耐:“只是传些话便好了,只有一点要谨记:万不可叫人发觉。”

    段誉在稻草后听得心惊,这才明白吴裙方才没有骗他。想到那平日江湖上名声极好的人,一时间颇有些不是滋味。

    康敏话一说完便要离开。

    丫鬟点上灯推开门,却听那丑丫头突然道:“夫人且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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