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子里和往常一样安静,金九龄虽血战慕容家诸多高手,却也到底受了些伤。吴裙垂着眼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替青年包扎腰间的伤口。
金九龄腰腹处被刀刺穿,伤口看着分外可怖,可这期间男人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眸光晦涩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平生最厌恶背叛与欺骗,面前这个女人却叫他屡屡破例。他本是来问她一个答案,在这场阴谋中彻底做个了断,可看到她那样坐在窗前安静地等他时,那些话便也变成了伸出去的手。
他让她今日先走,若她是利用他,那便只会在这险境中一走了之再也不会回来,那他便也有了结果。
可她没有。
那个柔顺的美人只是轻轻替他包扎,告诉他: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她没有走,金九龄此时竟觉得先前种种愚蠢的冲动倒也值得。林中安静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吴裙将染血的布挽好,微微松了手。冷香渐远,金九龄有些恍惚,听见她道:“慕容复是前燕皇室余脉。”
她突然开口,只这一句话,让金九龄微微一怔。
他心中曾隐隐猜测是慕容复所为,只是不知缘由于是始终留着一分怀疑。如今听吴裙这般道来,竟好似所有都已明白。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月前在书房找到的那张字帖:“这是慕容复临摹白世镜字迹的证据,我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被他关起来的。”
金九龄心中已是信了她,听她此言竟松了口气。
“你是被利用的?”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指腹薄茧微微有些烫人。
吴裙抬眼看着他:“你信我吗?”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青年紧抿的唇线慢慢松开,没有说话。他这样的态度实在令人琢磨不定,可吴裙不知怎的就不怕他。
她在不同的男人面前总有不同的姿态,段誉面前是一个,师父面前是一个,而今金九龄面前又是一个。像个不知足的小骗子,知道用最温柔静婉的姿态讨人喜欢。她弯着眼睛靠在他怀中,直到男人伸手环住了她肩膀。
他们之间话总是很少,却有种脉脉的温情在,远远看着便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林中惊鸟掠过,金九龄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他对怀里的姑娘道:“等到这次我们回去,我就娶你。”
青年语气坚定,眼中有丝奇异的魅力,显得既冷峻又温柔。
吴裙笑了笑,也顺着他:“好,那我到时便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来娶我。”两人说着却不知远处马蹄溅落飞泥正在往这边赶来。
为首的披着斗笠的青年公子,赫然便是那从密室出来的慕容复。
金九龄的伤不宜再动干戈,从腰腹处划过的刀口很深,短时间内如果再运功恐怕这一身修为就废了。
吴裙艰难地将他扶到马上,自己坐在前面握着缰绳。
“去哪边?”
出了暗林后有几条小道,蓝衣青年咳了声,将下颌抵在她颈上。女孩的肌肤细腻,在昏暗的天光下有雪一样的颜色,此时因他微微沾了些血迹,看着倒像是红梅初绽。
那呼吸擦过耳边有些痒意,吴裙听见身后人道:“去右边,那里有接应的人。”
金九龄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做有去无回的事,因此早在来之前便在姑苏城外的客栈里布置了来接应的人,同行俱是六扇门的高手,纵使是慕容复亲自来了也讨不到好去。
黄衫美人回眸看了他一眼,咬唇驾起马来离开。
这雨一连下了一日一夜,直到现在还朦朦胧胧地落着些银丝。吴裙乌发贴在鬓上,长睫上的水珠顺着下颌滴下,马奔的越快了。身后的金九龄已经昏迷,手却还牢牢禁锢着她腰身,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一般。
雨下的大的时侯,他微微有些清醒。
感受着身下柔软躯体轻颤着,心中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柔软。可下一瞬,青年眉头便皱起了。
像他这样的高手方圆百里内风吹草动都能感受的到,不远处一队马蹄声越来越逼近,从气息来听,比上一波来的黑衣人武功要高上不少。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城镇,这样下去还未进城便已被追上。
破空声倏忽而来,青年眸光一厉,揽着怀中女孩躲过。原是八百米之外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黑衣人正持着弓箭冷冷地看着他们。金九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男人的修为他居然看不透。’
在他这个境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看不透的人了,便是西门吹雪等人亦未曾有过这种感觉。索性那黑衣人也不穷追不舍,在射出一箭折了马蹄后转眼便不见。金九龄凝神听着,原是那追兵已经到了。
这次来的人不少,武功亦是不低。他现在受伤若是硬碰硬必是讨不了好处。只瞬间青年心中便有了决断。他看着面前的山崖问吴裙:“你怕不怕?”
他伤口这时崩开,言语却镇定。
眼前是深不见底的山崖,云雾缭绕地叫人心惧。而身后那队人马也隐隐露出身形来,为首的人再熟悉不过。
吴裙想她再也不愿过被关在笼子里等人施舍的日子了。
他是她师父,也是她的心魔。
她说过要踩着他上位的,如若后悔便是身死道消。她尚还未报仇,又怎么敢死呢?
女孩低头笑了笑,忽然握住了男人的手。两人手上俱是鲜血,却握的紧紧地,她说:“好。”像是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慕容复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眸光一冷,翻身下马。却见走投无路的两人忽然纵身跃下了山崖。
金九龄朗然大笑,那笑意看着慕容复眼中说不出的讥讽。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她那样安静地,信赖地随着自己身边的男人跳了下去。
慕容复脚步猛然止住,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口中血腥漫延。他狠狠压抑下喉头腥甜,在身后黑衣人都瑟瑟发抖时,平静道:“搜,都去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青年面容掩藏在斗篷之下看不清情绪,却叫人莫名觉得发冷。藏在林中的射出那一箭的人看见这一幕,微微勾起了嘴角。慕容复不该有软肋。他生而复国,也只该记住这一点。慕容家筹备了几十年不能因一个人出现差错,而那唯一的变数只有死。
慕容博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山崖下:
吴裙随着金九龄跳下去并非完全不怕的,她并非那种无惧无畏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自然也怕死。可这些那女孩并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她只是依附着身旁青年,轻垂地长睫落在雪白的面容上有些颤抖,却美的令人心悸。
“怕吗?”在下落时金九龄忽然问。
吴裙点了点头,努力抬头看着面前青年。刮起的风蜇的眼睛生疼,她看不清金九龄表情情,可似乎听见他轻笑了声。忽然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抓住侧面藤蔓,足尖轻点向下滑了几步。
那山腰处藤蔓丛中赫然有一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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