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隔日一早便策马离开了客栈,疾驰时带起的风将他白色的衣摆往后扬起。
客栈二楼的窗子,打开了一半,一个穿着紫衣的男子临窗而立,看着那远去的一人一马,手里的玉骨扇不急不慌地摇着。
日暮西山,容回进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房,点了两个小菜。
一楼坐了不少人,他一个人挑了角落的桌子坐下。
隔壁桌坐了五六个人,他们个个身着同样的衣裳,看样子是某个修仙门派的派服。小门小派,他一时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酒足饭饱之后,隔壁桌几个人议论起了近些日骇人听闻的事,“我听说,这一个月来,已经有十几个修士被吸了精魄,被吸了精魄的修士宛如一具干尸。”
“是妖所为么?”
“听闻是一只长得黑色翅膀的妖怪,我看,也就是一只乌鸦精。”
“区区一只乌鸦精,也只有那些学艺不精的才会对付不来。”
“不不不,这只乌鸦精可不一般,好多大门派的弟子都难以幸免,现在修仙界个个风声鹤唳,依我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再有七日便是江月楼的论剑大会,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一只吸人精魄的乌鸦精,这两者该不会有什么瓜葛?”
“有瓜葛也碍不着我们,这论剑大会向来都是大门派的事,我等过去也就是凑个热闹。”
容回一边听着他们的议论一边用饭,想起他们口中所说的‘乌鸦精’,那并不是妖,他与那一只鸦交过手,并没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气,至于他从何而来,究竟为何物,他还有待追查。
用了饭后,他便上了楼,这一间客栈比起他前一晚住的简陋得多,他昨夜把大部分银钱都给了遇辰,自己留下不多,也只能将就着了。
进了房后,他放下手上的剑,打开窗子,夜空明月高照,清风拂面而来,吹散了他奔波劳累的倦意。
看着远处的灯火,思绪飘远,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遇辰,还有那一个见了他就粘着他不放的小包子。
他心里确实担心,担心他们在羽灵溪生活惯了,不懂外头的世道,担心他们没有银钱挨饿受冻,也担心他们会遇到坏人。
若是他们遇上那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鸦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容回竞有些后悔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理不顾。
忽然,远处一个黑影飞过,借着月辉,他隐约看到了那个黑影长了一双足足一丈长的翅膀。
是鸦!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剑,从窗子飞身出去。这一带是镇中心,街道纵横交错,白天的时候十分热闹,入了夜之后则显得有些冷清。
月光下,容回动如脱兔,几乎看不真切他的身影,只隐约可见一个白色身影在屋顶上穿梭。
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容回心里一怔,朝着声源处飞去。
在一个胡同落地,只见地上躺了一个人,借着月辉隐约可见此人被吸空了精魄,只剩下一把枯树枝似的身躯,而四周连鸦的影子也没有。
容回走近了两步,仔细看着地上的人,他枯槁的身上套着的是易空堂的派服,看来是易空堂的弟子。
忽然,好几个人从天而降,在胡同落地,这些人身上的衣裳和地上那人的是一样的。
“容回,是你?!”
容回看着带头的人,正是空易堂掌门的大弟子袁傲申,容回与他见过几次,此人与他的名字一样,十分傲慢。
容回拱了拱手,当做是问礼。
袁傲申走到地上那具尸体旁,矮下身子查看,待看清了那人惊悚的五官,胃里一阵翻腾,他抬头,“怎么回事?”
容回道:“我方才在客栈远远看到鸦的影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想还是晚来了一步。”
袁傲申站了起来,下令道:“将他拿下!”
他身后的四人拔了剑,将容回团团围住。
容回皱了皱眉,“袁公子,你这是何意?”
袁傲申磨着牙,“容回,你刚刚说看到鸦的影子,可从我听到惨叫,到赶来这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你说的影子我是半点没看到,你,倒是千真万确在这的。”
容回轻叹一息,“我方才说了,是追着鸦过来的,袁公子何必要给我欲加之罪。”
“哼,还敢狡辩!”
“并非狡辩,我所说句句属实。”
“那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人不是你杀的。”
容回脸上淡漠,“我无需证明。”
“没有证据,那就是狡辩!”
“师兄!”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袁傲申回了回头,见一个穿着同色派服的女子,他道:“灵芝,你来做什么?”
徐灵芝上前,与袁傲申并肩,她看着容回,福了福身,“见过容公子。”
容回拱了拱手,当做回礼。
徐灵芝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眼里几分讶异,“这怎么回事?”
袁傲申指着容回恶狠狠道:“是容回,他杀了我派的弟子!”
没等容回自己解释,徐灵芝道:“师兄,你胡说什么,容公子怎么会杀我派的弟子。”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练什么邪门武功,要吸人精魄。”
“容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好人。”
“我冤枉他?!”袁傲申一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师妹,现在死的是我派的弟子,你怎么还帮他一个外人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徐灵芝吸了一口气,看向容回,“容公子,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容回再次解释道:“我也是见到异样才赶过来的,想来,是鸦所为。”
徐灵芝也有耳闻,近些日已有十多个修士被□□魄,皆是鸦所为。
袁傲申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那只鸦吧!”
容回道:“袁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不信,我也无需对牛弹琴,告辞。”
对牛弹琴?谁是牛?
袁傲申气得眼珠子快要从眼眶跑出来,“你……”
——
清晨下过一场雨,待雨停了后,太阳从东边升起,镇上的大街小巷也开始热闹起来。
因为那一场雨,容回耽搁了半个时辰,他从客栈后门的马概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抚了抚马脖子,这匹马这些日跟着他奔波,受了不少累。
容回给了几个铜板给马夫,当做是犒劳,憨厚的马夫收了铜钱,笑着同他搭话,“看公子仙气飘飘地,是仙门中人吧?”
容回轻轻点头,“正是。”
“我听说昨夜这附近就有个仙门弟子被乌鸦精吸了精魄,那乌鸦精不吸寻常人的精魄,专吸修过仙的,你可要小心才是。”
容回随口回了一句,“多谢。”
从客栈后面的马概出来,便是繁华的街道,此时街上人来人往,他不好骑马,只好牵着马走,待过了这一段再骑。
前方一名女子站在人群中,正看着他,是易空堂的徐灵芝。她迎上前来,福了福身,“容公子。”
容回拱了拱手,当做回礼。
徐灵芝问:“容公子一个人么?”
容回道:“嗯。”
徐灵芝点了点头,轻抿着唇,“昨夜的事,是师兄他误会了,我替师兄向容公子赔个不是。”
“不必。”容回神色淡淡,他根本没把袁傲申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若是无事,我先告辞了。”
“容公子……”
容回停住脚步看着她,“徐姑娘还有事么?”
徐灵芝不自然地抓着裙摆,脸上浮起些许红晕,“容公子这也是要去江月楼参加论剑大会吧?”
“没错。”
徐灵芝道:“近些日子有些不太平,容公子只身一人赶路,怕是不大安全,若是容公子不介意,不如与我们一道,这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多谢徐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
“其实……”徐灵芝还想说什么,看容回并没有领情的意思,便咽了回去,“那容公子路上小心。”
容回再拱了拱手,“告辞。”
街角处,袁傲申看着不远处的男女,一口白牙差点咬碎,拳头紧握差点把掌心掐出血来。
他一早见徐灵芝出了门,近日不太平,怕她出事,便一路跟了过来,没想到她竟然是特意来找容回的。
——
入了荷城,容回见街边贴了不少告示,不少人围着议论,他有些好奇,便走近了看。
原来是这荷城的一名富商贴的告示,大致意思便是他膝下有一子,原本在武陵山修习,不料昨日被乌鸦精吸去了精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富商便贴了悬赏告示,说若有人能斩杀乌鸦精,便赏黄金百两。
看了这一则告示,容回轻轻叹息,又一个无辜修士断送了性命,那鸦到底是何方神圣?
容回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自他离开临仙台那日起,他走到哪,都能恰巧听到仙门中人被吸走精魄的事,仿佛鸦一直跟着他走一般。
不对,又或是说,鸦也同他一样,在往江月楼靠近。五日后的论剑大会,众多仙门聚集,于专吸修士精魄的鸦而言,简直就是老鼠掉入了米缸。
正当他思绪飘远时,一声爹爹将他拉了回来。
这奶声奶气的嗓音十分熟悉,容回以为自己幻听,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孩童。
“爹爹~”
容回听清了声源,抬起头,发现旁边一家酒楼的二楼露台上,一个穿着紫衣戴着小金冠的孩童正扒着栏杆,朝下面喊:“爹爹~”
容回有片刻愣神,他没看错,楼上的小包子正是祁言,他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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