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歌手上的伤本来就不太严重, 过了几日, 恢复得差不多后便拆掉了绷带。
最近是梅雨季, 天空总是呈现阴沉的铅灰,蜻蜓低低地掠过河面。
“从身体里残留的碎片来看,是常见的手枪弹, 近距离下被袭击。调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家人,后勤部的到了吗毕竟是非地雷区域,在市警知道前,把尸体运走。”
今早, 有三具尸体被冲到了河岸边, 都是港口afia的下级成员。
港口afia是横滨的黑暗本身,背面掌管着整座城市, 任何胆敢反抗组织的人都不会得到饶恕。下级成员无端遭受袭击, 事情可大可小,情报部的赤染铃歌正在调查这件事。
“大早上就这么干劲满满真好呀,快要下雨了, 找个地方避避再说吧。”头顶被暗色笼罩, 铃歌回过头, 是后勤部一把手花田鳕美,她将伞撑开,一只手背在后面,笑着提议。
空气里漂浮着雨前特有的一种沉闷。后勤部管辖下的清洁工默不作声出现, 将尸体装入袋子中悄无声息地运上车, 井井有理地处理现场。
“你怎么来了”铃歌依言往回, “这种事交给部下就行,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情报队长都在,我这个后勤部的部长,怎么好意思坐在办公室吹空调”花田开玩笑地朝她眨了下眼,“你最近完全是工作狂模式啊,心情不好”
铃歌脚步一顿,她想起了不久前在办公室与首领的谈话。
“怎么会这么想”她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反问。
“是因为首领的事吧。”花田指出见铃歌缄默,“过来人”地叹了口气。
首领与铃歌因为小情人冷战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从目前局势分析,应该是首领只是想玩玩,铃歌却认真了,爱而不得找替身,想刺激一下首领,没想到首领根本不在乎,于是两人陷入了僵局,铃歌想借受伤撒娇,也被首领无视了,所以现在把自己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怕自己闲下来,就痛苦不堪吧。
花田摆着严肃的表情不时自顾自地点点头,一副想通什么的表情。
铃歌以为她是在想袭击的事,没有打扰,结果花田抬起视线就一句“这件事交给我吧。首领我是不敢抱怨了,但我可以带你去个能放松心情的地方。”
“啊好。”铃歌疑惑地应了声,以为花田指的是居酒屋。
后勤部有名的美人花田鳕美,在恋爱道路上却尤为不顺,每月至少失恋一次,每次都要借酒消愁拉着她去酒馆之类的场所。
铃歌猜出花田是想带她去喝酒,她没想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约她晚上再见的花田,将她带去的地方,是流光溢彩的牛郎店。
花田鳕美显然是这里熟客,她一进去,就有各种风的男人围上来,混合在一起的刺鼻香味扑面而来,铃歌震撼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店里眼光刁钻的牛郎们,一眼看穿铃歌身上服饰价值不菲,何况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丽女性。
“小姐,怎么才来就要走啊”立即有人撒娇地黏了上来。
“放松点,虽然没见过你那个小情人,这里各种类型都有,偶尔也试试其他口味嘛,说不定就能忘了那个人。”花田回头看她,笑容满面地建议。
铃歌面无表情躲开贴上来的牛郎,歪了歪头“你觉得我会把钱用在这种多余的事上吗”
花田“”
“我手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好好玩吧,明天见。”她礼貌地弯了弯唇,转身就走。
“等等,我请客我都说了我请客啦”
花田的叫喊并没有让铃歌留下来。白天冲上岸的几具尸体有了新线索,下面的人私自经手了地下交易。地下社会有地下的规矩,首领严禁药物与危险枪支的交易,话虽如此,总有一小部分下级成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港口afia人员众多,不会被发现,被眼前的金钱诱惑。
但他们被杀,究竟是与其交易人员设下的陷阱,还是上面的人秘密处理不听话下属,又怕引火上身,还需要查证。
第二天,铃歌被叫去了首领办公室。
今天,办公室里难得地透入了一丝光亮。黑色的墙壁通电后变得透明,落地窗外是漂浮着流云的青蓝天空。
她记得最近没什么需要汇报的工作,报告完,等候指令地站在桌前。
“外面景色好看吗”感受着日光落在身上稀薄的温度,太宰侧眸看着窗外,略微弯着唇,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铃歌闻声疑惑地望向了外面。
是司空见惯,对终日覆盖在黑暗中的最上层来说,又极其少见的光景。上次从首领办公室看见外面风景,好像还是首领生病时,她自己开启的。
今天怎么把机关打开了
“好看。”铃歌诚实地点了点头,茶绿的眼瞳里跳跃着阳光的碎片。
“铃歌还在生我的气吗”这时,太宰突然地问。
铃歌面露讶异地“诶”了声转回了视线“没有,太宰先生误会了。”
“这次倒是有好好地记得改口呢。”他托腮笑着漫不经心地道。
她知道,他是指,他提过她有“有事喊首领,无事太宰先生”的坏习惯。
“虽然口上称呼改掉了,你如果真的没生气,就应该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而不是立马否认,”太宰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铃歌,我不希望你因为他的事,与我置气。”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宝石般美丽的鸢色眼睛里映照着她的身影。
一时,包裹在阳光里空气,在两人间安静地蔓延。地面上蝉翼似的影子无声地晃荡。
她不觉得自己有生气。
说到底,那些纷杂的记忆,都是属于另一个“赤染铃歌”的人生。
如果要让她在波本与首领间做出选择
“那太宰先生以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就不生气怎么样”她用真挚又坦率的眼神凝视着他,一字一句。
两人视线于空中相撞,他想要避开她目光的热度,微微颤了颤睫毛,却挪不开视野。
“我会试试。并不是故意不吃或者不睡的,是吃不下和睡不着。”合理地考虑,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怎么想都不应该说出口太宰迟疑着,语调缓慢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突然间有所期待地问,“铃歌会帮助我吗”
她愣住。
“太宰先生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吗”铃歌想了想,“酒和蟹肉”
吃喜欢的料理,应该会更有胃口一点吧。
太宰弯了弯唇“说起来,你后来把礼物送给谁了”
他口味上的喜好,是他亲口告诉她的,虽然当时是摸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既然她表现出了对他的事很在意的模样,顺势给出建议,试探她的目的。
没想到她还真把“伴手礼”给其他人了。
给另一位太宰先生了
这句话她当然不能说出口。
“海鲜的话,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太宰先生不介意的话,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吧。”铃歌想起地道。
“好呀。”他微笑地答应了。
港口afia可不是什么良心企业,没有准确的下班时间。下午,夕阳将天边染红,铃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最上层拉上太宰,去了她白天说的那家店。
路上她看着身旁黑西装的青年,恍然发觉,最近经常偷偷地带首领出来。
如果她没能保护好首领,发生什么大问题就糟糕了。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她有段时间没去的海鲜料理店,店主回乡下省亲,要歇业一周。
“怎么办该提前让人过来看看的,其他店的螃蟹又做得没那么好吃。”铃歌看着店门前的告示,陷入了为难的沉思中。
“没事哦,”他想起铃歌上次在办公室吃特制豆腐晕倒的事,结果那次的菜都浪费了,外面的东西他想吃随时都能吃到,见铃歌不明白他的潜台词,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吃铃歌亲手做得就好。”
“但是我不擅长弄海鲜。”铃歌犹豫地看向他。
“没关系,其他的也行哦。”太宰非常配合地提议。
事情出乎意料地变成了首领陪她买菜,再和她一起回到公寓。
铃歌右手的伤才恢复,切菜上并没有问题,实际上,不光是料理,就算是握住刀剑,身手也不会显得退步。
但是太宰看着她手腕处一截绷带,主动提出了帮忙。
铃歌有些好奇,连饭都不怎么吃,他会做饭吗
然后她发现,太宰不但会,而且厨艺很好。
本来应该是她主厨的,却变成了她站在一旁看着与偶尔地指挥,首领亲自做菜给她吃了。
铃歌总觉得本末倒置了。
“难道说太宰先生其实很擅长料理”她惊讶地问。
“不是有铃歌在旁边指导吗”他抬起目光,微笑地说,“但最后一道,果然还是铃歌来吧。”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觉得太宰做菜其实很熟练,吃的时候,就是真的觉得很好吃了。
“好吃感觉太宰先生,无论做什么,都能很成功呢。”她直率地评价。
对于铃歌不吝啬的夸奖,太宰却不置可否地轻声“什么事吗”
铃歌咬着筷子看着他。
她想起他让她帮忙,吃饭的事情解决了,休息的事怎么办
沉思间,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会找铃歌的人不多,她放下竹筷,跑过去打开了可视电话。
电视上显示出了花田鳕美那张美艳的脸。
“铃歌,我来找你了哦”花田热情地招呼着,拿出了钥匙。
“怎么了”见铃歌紧抿着唇,表情十分复杂,太宰起身走了过来。
“是鳕美。她有我家防盗门的指纹密码。又不能把她敲晕。”她遗憾地将目光从玄关处花瓶上收回,见花田已经打开最外面铁门,进入了前院,“如果太宰先生的行踪暴露,后续处理会很麻烦,失礼了。”谨记情报队长的职责,她拉起原地未动的太宰,快速将他推入了就近房间藏好。
她刚关上衣帽间的门,花田就打开防盗门进入了客厅。
“铃歌,你看我带了什么,你喜欢的香槟。”花田醉醺醺地拿出了一瓶黑桃a,显然已经喝多了。
“嗯嗯,知道啦。”她接过香槟,放到一边餐桌上,推着花田往外,安抚地说,“少喝点,我联系部下过来接你。”
“不要,人家要跟你一起睡嘛。”花田转过身,不依不饶地抱着她,铃歌摸着她的头,敏感地蹙了蹙眉“你身上香水味好重。”
她不是讨厌香味,但是好几种香水与酒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就不那么让人舒服了。
“还不是为了你,”花田抱怨,“我跑了好几家牛郎店。”
铃歌揉她头发的动作一顿。
“什么”她差点没听懂语言。
“昨天那家店你不是不满意吗”花田反而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见过首领几次,印象不是很深了,那种级别的帅哥的确很难找到,所以我今天多跑了几家呜呜”
花田话还没说完就被铃歌捂住了嘴。
你是想在牛郎店里找什么啊首领吗
她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瞧了眼衣帽间,见门依旧紧闭,她赶快把花田往外面推。
“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呜呜不要”花田用力掰开了铃歌的手,她看着餐桌上明显是两套的餐具,想起她进门时铃歌掩饰着什么的举动,醉酒下,后勤部部长的探查能力也没有完全遗忘,“你在家里藏了什么人。”
花田笃定地看着她。
铃歌沉默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你变了,你从不带人回来的,你以前都只带我回来的,”喝醉后的花田十分无理取闹地道,“我要看下是谁。”
铃歌立马挡在了衣帽间前“回去。”
“是你的小情人”花田猜测。
“不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铃歌认真地望着她。
“不是小情人为什么不能让我看见”花田不能理解,她皱起眉,“不会是敌对势力的人吧继爱而不得,你又要走上因爱生恨的不归路,联合其他组织想搞垮港口afia”
“你上一句话是什么”想着反正花田喝醉后,第二天就会把醉酒记忆全忘了,她微笑地打发,“对,是我的情人。”
联系花田的部下过来把人接走,铃歌舒了口气,回到了衣帽间。
太宰手里拿着一张花哨的名片,她想起将首领推入房间时,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衣帽架,撞掉了件外套。
她看着被重新挂回原处的外套,是她昨天被花田拉去牛郎店时穿的那件,恐怕时衣服掉时,首领顺手帮她捡起来,无意间发现了这张名片。
铃歌回忆着花田口无遮拦的话,深呼吸了一口气,带着僵硬的笑容,迅速抽走了太宰手里牛郎店的卡片。
“我、我可以解释的,”她把卡片藏在了背后,努力真诚地望着他,“我说昨天忙到了很晚,真的是在忙工作。”
“我知道,”太宰了然地看着她,微微弯起眸,低头在她耳畔,轻声,“因为,铃歌的情人,难道不是我吗”
他混杂在吐息里的声音明显含着笑。
将她敷衍花田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遍,不明白是在逗弄,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轻轻落在她颈窝的呼吸带着一丝温热,让她肌肤泛起细密的痒意,她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瑟缩了下。
是低沉而甜蜜,稍不设下防备,就会被轻易攻陷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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