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伯家搬回村里没多久, 江阳和江云就开始忙碌起来。
朝阳县临海, 岭南村虽然不是县里靠海边最近的村子, 但距离海边两个时辰也足够往返了。
所以平日里, 江阳和江云除了入山捡秋,也经常到海边赶海, 在沿海的礁石上敲一些牡蛎, 或者在海滩淤泥里扒一些花蛤螃蟹等海物卖到县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多少也算是些进项。
不过这会儿却不同。
接连三日傅楷晨起时都没看见江阳和江云, 只等天黑过后两人才背着两筐不算新鲜的海鱼满身疲惫的回来。
问了江母傅楷才知道,这会儿正赶上秋汛,是最适合捕捞鲅鱼的时节。
靠海的渔民平日虽然也出海打鱼,但都没有眼下收获最丰。故而手里有渔船的渔民,这阵子都恨不得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 让他们能多出海几趟, 捕捞到更多的收获, 也好在临冬之前多赚点银子窝冬过年。
江家虽然没有渔船, 但江阳和江云这些年经常在海边转悠,认识了不少渔民。这会儿人家出工钱,他们帮着出海。就跟打短工似的,一日一结算工钱,顺带的还能分到一些不太好卖的海鱼。
毕竟如今县城的集市上到处都是各家渔民在卖鲅鱼, 相比之下,那些往日里常见的杂七杂八的海鱼就不怎么好卖了。
眼看短短几天下来,江阳和江云肉眼可见的晒黑消瘦, 傅楷满心不是滋味儿却只能干看着,除了白天帮江母把前一天兄弟俩背回来的海鱼挑挑拣拣的晾晒起来存着过冬,剩下的也只能变着法的找借口买些鸡鸭猪肉帮他们补补身子。
毕竟对于每年都这么过来的江阳和江云来说,早就习惯了。虽然累,但能这么集中着赚钱还能得些过冬的海鱼,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坚持坚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这天一早,傅楷起来时江阳和江云依旧早就出门了。等吃过早饭,帮着江母把前一晚拿回来的鱼在院子里晾开,江母就被沈秀芬叫去帮忙准备江辰的聘礼。
小礼的日子就定在中秋过后,距离眼下也没几天了。
而江父则照旧下田打理庄稼,只剩傅楷自己留在江家。
院中的鱼腥味儿很重,不过傅楷上辈子自幼在海岛上长大,对这些鱼腥味不光不觉得难闻,甚至还觉得久违的亲切。
不过院子里都被铺开的海鱼占满了,傅楷又不愿单独出门被人围观,干脆就在屋里做做俯卧撑或者缩手缩脚的打打拳。
由于时日尚短,哪怕傅楷这些天已经明显能感觉出身体素质有所加强,但表面看着却还是一副弱鸡样。
“傅小哥!傅小哥!在不在?”
正系紧了裤腿衣袖,趴在地上一边做俯卧撑一边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把这副身板练得结实些的傅楷突然听见院外的喊声,手臂一撑就站起来。
“这位大哥,你是......”傅楷一到院子,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位一脸焦急的陌生汉子。
年轻汉子见到傅楷先是一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焦急的神情更重。
“你就是在江家借住的傅小哥吧?赶紧的,江阳出海的时候落水了!江云一个哥儿眼下也不顶事,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傅楷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还没解开的袖口,飞快的拉开院门着急的说:“那快走吧!江叔在田里,得赶过去告诉他一声!”说着傅楷就催着前来通知的年轻汉子往外走。
倒是年轻汉子猛的拉了他一把,“江叔毕竟年龄大了,你先跟我去看看吧!若是没事儿也省得江叔跟着着急上火!”
这话听着似乎还挺在理的。
傅楷闻言脚步却是一顿,看了年轻汉子一眼,神色不变道:“你说的也对,要不跟江叔说的话,你再等我一下,我得揣点银子,万一要有点什么事儿可不能因为银钱耽搁了。”
傅楷说的在理,年轻汉子虽然脸上看着越来越着急,但到底拦不住傅楷去取银子。
傅楷转身重新打开院门,让汉子在门口稍等便疾步进了屋。
之前在县城兑换的现银就放在江阳的柜子里。傅楷取了十两银子出来,刚要关上柜门,目光就扫到角落里的一把匕首。
傅楷眼睛眯了眯,偏头看了眼窗外的方向,伸手就把匕首顺到衣袖中。
原本为了做俯卧撑方便而收紧的衣袖,被他略微放开,稍微试了试,既不会被看出来,又方便他取用,而后才重新关上柜门,脸上又挂上焦急的表情,离开屋子。
因为事关人命,两人一路也顾不上说话,脚步匆匆的按照年轻汉子的引路,往海边的方向赶去。
只不过两人似乎都因为太过着急,反而忘了若想赶时间,应该借一辆牛车赶路。
一路疾行,很快就远离了村子。
又走了一会儿,傅楷就跟着带路的年轻汉子进到一片山林中。
山林里草木茂盛,即便两人走的是一条已经被踩踏而成的小路,傅楷也被两侧的灌木树枝划伤了漏在衣袖外的手背。
傅楷神色莫测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年轻汉子,手指轻轻抹掉手背伤口上渗出的血迹。
在山林里走了没多会儿,带路的汉子开始频频回头。
傅楷脸上焦急的神色不变,不过在前面的汉子第五次回头的时候,还是十分体贴的开口询问:“这位大哥,你这是......”
年轻汉子似乎又急又尴尬,支支吾吾的领着傅楷又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那个......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傅楷看似忍着焦急,理解的点点头,“没事儿,我就在这等你,大哥你快去快回吧!”
傅楷看着年轻汉子钻到小路一侧的灌木丛里,七拐八拐的很快没了影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挂了一路的焦急担忧的神色渐渐隐去,傅楷暗暗打量着四周环境,然后走到一棵树下,背靠着树干默默的等着。
只不过只有眼中似笑非笑的傅楷自己才知道他究竟是在等那个所谓三急的引路汉子,还是在等......这出戏的后续!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在海上打渔,或者说所谓在海上出事的江阳正和江云一起,难得的早早收工,背着满满两筐的海带回到家。
家中院门紧锁,屋内空无一人,两人还以为傅楷和江母或者江父一起出去了。
毕竟这几天他们白天都不在家,傅楷也不能总在家里闷着。
眼下傅楷不在,两人也没当一回事儿,进屋换了身衣裳,就倒处筐里的海带,开始打水刷洗。
刚洗没多久,江母就从江家大伯家回来。
“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江母接过江阳手里的海带,问道。
毕竟之前兄弟俩有的时候连晚饭都赶不回来,更何况现在还没过中午。
“今儿个海上风向不好,近海漂来一大片海带,一眼看不到头,所以赵六叔他们就商量着今儿个不出海了。”
别看海上飘来的海带没根,但万一海带面积太大,渔船陷进去可不容易出来。
秋汛虽然重要,但海边的渔民们分得出轻重缓急。
出海本就是福祸难料的事儿,未知的危险不说,这明显知道可能有的危险,自然没人想拿小命去试。
“也好,还是安全要紧。”江母点点头,说着又屋里看了眼。
往常兄弟俩一回来,傅楷就跟他们凑一起,毕竟都是年轻人,总比跟她或者当家的有话说。这会儿没看见傅楷,江母还有点奇怪。
“娘,怎么了?”江云注意到江母的神色。
“傅楷在屋里?”江母随嘴问道。
江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刷洗海带,“没,应该是跟爹到田边儿溜达了吧。”
江母一愣,“傅楷没跟你爹一起。”
江云怔了一下,“娘,咋知道?”
“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你爹跟你大伯从田里回来,你大伯叫你爹到他家对付一口,下午他俩要上县城上一趟。”江母解释道。
听完江母的话,江云和江阳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对视一眼。
江阳皱眉,“傅楷不会是......”
江阳想说傅楷不会是走丢了吧?!虽然傅楷在这住了挺长时间,但真正出门的次数并不多,再说每次差不多都是跟他或者云哥儿一起出门的,没见过傅楷自己出门。说不准还真不记得路。
不过不等江阳把话说完,江云突然说:“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会不会回家了?”
这个家指的自然不是他们江家,而是傅楷自己的家,也就是江南。
按理说之前一直好好的,什么预兆都没有,江云不该往这上面想,但因为他心里总拿傅楷会离开的事来告诫自己他们俩根本不可能,所以一旦傅楷不见了,他直接就想到这上面。
与此同时,心里猛地涌上来的酸涩让他连忙低下头,掩盖住泛红的眼眶。
“不可能,”江阳直接否定,“平白无故的,傅楷就算要走也不可能突然间不辞而别。”
说着江阳就放下手里提着个水桶,随便抹了把手就进屋了。
江母担心的看着低头不语的江云,然而不等她说什么,江阳就沉着脸出来了。
“我出去找人问问。”江阳道。
因为江阳的语气不对,江云也顾不上难受,立刻抬起头紧张的问:“咋了?”
江阳看着江云泛红的眼眶鼻尖,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傅楷的东西都在,不过我平时上山带的匕首不见了。”
啪的一声,江云手里的刷子掉到地上。
“出事儿了?”江母也紧张起来。
江阳看着慌乱的江云,安慰道:“不一定,我先去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过傅楷。云哥儿,你先别慌。你去大伯家问问爹和大伯他们知不知道傅楷去哪儿了。”说完,江阳又看向他娘,“娘,你留在家里。也许是我想多了,一会儿傅楷可能自己就回来了。”
“好好,我在家等着,你快去问问。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应该有不少孩子在外面玩,你找那些孩子问问去,或者去田里问问有没有看见的。”江母也顾不上手里的海带,丢在一边儿站起身急忙说道。
“我知道。”说着江阳就出了大门。
而江云紧跟就往大伯家跑去,留下江母一个人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不多会儿江云就满头是汗的先回来了。
“咋样?”江母急问。
江云心慌的摇头,“没,爹和大伯都没看见傅楷。”
“这、这......这傅楷那么大个人,能跑哪去了?”江母急得不行。
这要是没拿江阳那把匕首,他们还不会多想。
然而要是没有事,好端端的谁会带把刀出门?!
不过两人也没慌多久,江阳就带了消息回来。
还真有孩子不久之前看见傅楷了,还说傅楷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跟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汉子。
因为这段时间村里人都在说傅楷的事儿,就连孩子都知道他,所以之前看见的时候,几个孩子还特意仔细看了看。
有了消息,江阳就立刻赶回来叫上江云,按照孩子所指的方向,准备追过去。不等出村子,又碰上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江辰。
就在江家兄弟三个出了村子往这找来的时候,在林子里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傅楷终于等到了正戏。
“救...救命!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一道婉转凄然的女声自树林深处传来。
傅楷挑了挑眉,身形未动。
并非他冷血,到底是人民公仆出身,放在平时,遇上有人求救,怎么也要去看一看。
但那也得是真有人求救!
谁家求救不是惊恐焦急,反而婉转的跟唱歌似的!
而事实显然跟傅楷想的差不多,既然是为他演的一出戏,哪怕他站着不动,那所谓的求救的人也会“无意间”跑到他面前来。
不过一见到来人,傅楷倒是有些诧异,又有些原来如此的感觉。
来人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冬雪,也就是之前想要跟江阳和江云换亲的那对兄妹中的妹妹。
只见张冬雪衣衫不整满脸惊慌的窜出来,一眼就看见倚在树下的傅楷,随后目光猛地一亮,直奔傅楷而来。
就在她快要扑到傅楷身上的时候,傅楷一闪身,就看张冬雪被闪的刹不住脚,狼狈的撞到树上。
“咚”的一声闷响,可惜没激起傅楷一丝的怜香惜玉。
傅楷神色不变的挪开两步,语气上倒是满是担忧,“这位姑娘,你这是......”
因为扑的太狠,这下撞的有些头晕眼花的张冬雪狼狈的扶着树干站起身,还不忘记擦了擦蹭到树干上的脸,生怕沾了脏东西影响容貌。
“这位公子,有坏人......有坏人想......”张冬雪凄凄然的哭道,边哭着边又往傅楷身上扑来。
“姑娘别害怕,那人应该没追上来。”傅楷说的温柔,脚下的动作却不慢,依旧干净利落的躲开。
张冬雪又扑了个空,只能双目垂泪的看向傅楷。
傅楷差点被她那幽怨的目光看的一哆嗦,抽了抽嘴角,硬是嫌两人间的距离还不够远,又往远处挪了挪。
“这位公子,奴家害怕......”
一声“奴家”把傅楷听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姑娘别怕,“傅楷扯着嘴角,“虽然那贼人还没追上来,但既然有贼人在,姑娘还是赶紧走吧,别真让人追上了!”
张冬雪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走了,“奴家怕离了公子,那坏人再追上来,奴家手无寸铁......”
边说着,张冬雪往傅楷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要靠傅楷近一些。
傅楷脸色一正,完全不给面子的又退了好几步,“还请姑娘注意一下,孤男寡女,理应避嫌。”
“公子——”张冬雪气得直跺脚,到是有了些姑娘家的娇怒感,“公子你这是不记得奴家了吗?”
傅楷无语,“这位姑娘,不管记不记得都得避嫌!”
眼看傅楷油盐不进,也不知是张冬雪做了暗示,还是隐藏在暗处的人没了耐心,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继张冬雪之后,树林子里又冒出来五个人。
傅楷认出其中之一正是张冬雪的哥哥张奇志。
“这位姑娘,你兄长来了,不用再担心贼人……”傅楷沉声道,不过还没说完,就被张奇志打断。
“什么贼人,我看你小子就是贼人!你对我妹妹做什么呢!”张奇志张嘴就赖到傅楷头上。
而后张冬雪仿佛真被傅楷欺负了一般,捂着嘴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看着好不委屈可怜。
自张冬雪冒出来的时候,傅楷差不多就猜到了这是出什么戏,所以他压根就没指望能解释清楚。
心里掂量了片刻,觉得这戏应该到这就差不多了,毕竟就连之前借口三急跑了的那个汉子如今也跟在张奇志身后露面了,林子里应该不会再冒出其他人了,傅楷也懒得陪他们唱戏。
“说吧,你们想要如何?”傅楷直接问道。
自从之前在集市上见过张奇志和张冬雪之后,傅楷就再没见过这两人,而且听江阳说,那次之后这两人也没再纠缠江阳和江云。
傅楷还以为这兄妹俩是真断了和江家换亲的心思,以后应该再无交集,没想到这会儿突然又冒出来了。
眼看傅楷根本不解释,张奇志自然知道他压根儿就没上当。也不绕圈子,干脆指了指张冬雪,“大家伙都看见了,我妹子如今这样子,可不就是被你欺负的!”
傅楷眯了眯眼,“你到底想要如何?”
张奇志冷笑,“我要如何?你把我妹子欺负成这样,怎么?不想负责?”
傅楷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张奇志又看了看张冬雪。
“负责?我对她负责?”
不怪傅楷惊讶,在他看来,就算这张冬雪嫁不出去,兄妹俩要想拿贞洁说事儿赖上个人,也应该是往江阳身上攀扯,怎么赖到他头上了?!
“当然!”张奇志理所当然的点头,并且自说自话的提醒道:“而且还得是明媒正娶!我妹子可是个干干净净的大姑娘,被你这么欺负了还愿意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吧!”
傅楷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你自己乐去吧!谁爱娶谁娶,关我屁事!”
张奇志也不生气,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傅楷一番,“我说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不会真看上江家云哥儿了吧?!我妹子怎么也比那云哥儿长得好,还是个正经儿的姑娘家,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说着,他还啧啧两声,“话说回来,你眼下就在江家住着,难不成是尝过云哥儿的滋味了?来,跟我说说,那云哥儿是不是挺带劲儿的?”
要是不牵扯江云,傅楷其实也不算生气,顶多觉得张家兄妹闹的这一出有些莫名其妙罢了。反正他也不可能真让他们赖上。
但张奇志的话不光扯上江云,还恶意的侮辱江云的名节,傅楷瞬间冷下脸,目光森寒的盯着张奇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懂吗?用我教你吗?”
“你教我?”张奇志一愣,随即大怒,“你小子不想活了?敢这么跟你爷爷我说话!”
说着,张奇志直接从腰后抽出一把柴刀,直指傅楷,“少来废话,要么现在利索的给我把婚书签了,要么干脆就别走出这林子了!”
眼看傅楷根本不应声,张奇志紧接着就威胁道:“你小子最好想好了,这荒山野岭的,真要死个人都没人知道!”
傅楷怒极反笑,“你当我是吓大的?”
因为扯上江云,傅楷可不管张奇志是不是有意的,他正怒火中烧!再加上之前因为云哥儿不愿嫁他,又一直不肯解释原因,这么长时间憋的闷气连带着这股火气直接喷涌而出。
眼前这几个可不是江云,傅楷不舍得对江云说一句重话,但换了张奇志这些这送上门来的,他可没什么舍不得,干脆一并当做出气筒,帮他泄泄这段时间的火气!
反正这几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敢算计他,傅楷动起手自然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不等张奇志几人反应过来,傅楷上前一步伸手就夹住柴刀的刀背,一把就将张奇志拉了过来,眨眼间就卸了他两条手臂。
谁也没想到傅楷会先动手。
准确来说,谁也没想到他这个看着就瘦弱的小秀才敢跟他们动手。
眼看张奇志眨眼间就被废了,这会儿正拖着两条脱了臼的手臂倒在地上哀嚎。原本跟着张奇志过来,想要仗着人多势众吓唬傅楷的几个人,转身就想跑。
他们又不瞎,就傅楷这干净利落废人的手法,可比他们这些在外面混的还凶残,再说他们跟张奇志又不是什么真兄弟,眼下张奇志栽了,他们可不想奉陪!
可惜傅楷看着再弱,也有上辈子的技巧底子在,收拾这几个屁本事没有纯粹瞎混的小混混,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跑了,都被傅楷卸了胳膊跟张奇志送做堆,至于唯一被剩下的张冬雪,这会儿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跑都不敢跑。
活动了筋骨,傅楷这才慢悠悠的走到张奇志面前,缓缓的从袖子里抽出从江阳那拿的匕首,一下一下的拍在涕泪横流的张奇志脸上。
泛着寒光的刀刃拍在脸上的凉意,激得张奇志从肩膀上的痛楚中直接吓回了神儿。
“爷!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张奇志哆哆嗦嗦的早没了之前的张狂,只剩下痛哭求饶。
屁的读书人,这特么是哪个山头跑下来的山匪吧!
就傅楷刚才那凶悍的身手,他之前是疯了才来找这祖宗的不痛快!
“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没错,这荒山野岭的,死几个人还真没人知道!”傅楷勾着嘴角轻笑,眼中却依旧森寒一片。
张奇志被看的下意识一哆嗦。
他之前说这话不过是吓唬人,真要杀人他可没这胆子。但眼下再看明明一脸笑意,眼神中却透着阴狠的傅楷,直觉傅楷说这话可不单单是吓唬人了......
别看傅楷曾经坚定的当着人民公仆,但到底是在毒窝里卧底了那么些年,就算没亲自杀过人,气息里难免沾染上血腥味。
往常收敛着也就罢了,火气上头,可不是张奇志这些小混混能招架的住的。
也不管张奇志几人怎么求饶,傅楷避开要命的地方,给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一刀当做纪念。
血流的不多,但痛是真痛。
“长记性了吗?”傅楷擦着刀刃,问。
“长了!长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张奇志几人连连点头。就怕傅楷觉得一刀不够,再来这么几下。
傅楷轻笑,“记住了,江家人也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是!是!是!以后我们一定离江家远远的!”
见他们确实记住了,傅楷站起身,丢下一句差点没把张奇志几人吓破了胆儿的话——
“去官府好好打听打听,秀才杀人可是不用偿命的!”
这话可不是傅楷瞎说的,为了行事上不出差错,傅楷之前可是死命的从记忆中扒拉着以他如今的身份能做的和不能做的,该注意的或者该忌讳的。
也是因此他才发现,有功名在身在这样的时代可不单单是见官不跪、高寻常百姓一等这么简单。就连触犯了律例,只要不是起事造反那等重罪,其他的都和普通白身所面临的处罚截然不同。
就像他刚才说的,以秀才的身份,就连杀人,哪怕证据确凿,也不过是被官府收押,由朝廷指派专人训导教育个一年半载的,就没事儿了。
甚至哪怕杀人,只要不是十分恶劣,连功名都不会被官府剥夺。
别说眼下听完这话的张奇志等人看向傅楷的目光满是愕然恐惧,就连傅楷自己当初刚知道时,也曾惊诧不已。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哪怕在上辈子法律条纹规定的再细致,杀人也是重罪。就算没被判死刑,一辈子也差不多要报销在监狱里。
然而不管傅楷理不理解,大宣的律例中就是这般规定的。
不过在面对张奇志他们这种人时,想到他对江云的窥探和侮辱,傅楷突然觉得,有这么条律例也挺好。
“怎么?还不走?真想留下?”傅楷转着手里的匕首,目光从张奇志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到底不是什么正经的亡命之徒,面对傅楷这样仿佛看起来杀人都不用眨眼的狠角色,地上趴着的张奇志几人,早就恨不得多长几条腿跑的远远的。
如今得了傅楷的准话,也顾不上被卸下来的胳膊钻心的痛,连滚带爬踉跄的站起身,心惊胆战的后退几步,确认傅楷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猛地转过身撒丫子就跑。仿佛背后有恶鬼追着似的!
傅楷见状轻笑了一声,看了眼被这一连串意外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的张冬雪。
张冬雪猛的回神儿,哆嗦着连滚带爬跑出去几步,而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停下脚步,半是恐惧半是祈求的转身看向傅楷,似乎想要说什么。
傅楷却没打算搭理她——不过是跟张奇志一路货色的东西!
他转身就顺着林间来时的小路往回走。
身后的张冬雪可不敢留他,又不敢追上去,只能看着傅楷慢慢走远,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追向早已跑没影儿的张奇志几人离开的方向。
傅楷缓步走在山林间,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光斑落在他脸上身上,恍惚间映衬着傅楷整个人都有些气息莫测。
直到快要走出这片山林,傅楷突然听到了隐约的呼喊声。
无需仔细分辨,傅楷一听就听出是江云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慢慢停了下来,傅楷隐在树林间,就这么听着江云一声一声的呼喊,看着他慢慢靠近。
江云三人按照村中孩子给指的方向一路找过来,不过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三人只好分散开,扩大寻找的范围。
因为怕和傅楷错过,分开寻找的三人不得不一路不停的大声呼喊。
一路寻来,江云心底的惊慌蔓延,嗓子都快喊哑了,才终于在这片陌生的山林间看见熟悉的身影。
根本顾不上这段时间对傅楷的逃避心态,江云远远的一见到傅楷就直扑过来,同时高喊一声“找到了!”通知远处的江阳和江辰。
不同于之前躲瘟神似的躲避张冬雪的靠近,傅楷眼看着江云扑上来,脚步虽然未动,但却主动伸手接住江云。
“你没事儿吧?!”关心则乱,江云根本顾不得避嫌,一扑到傅楷身边,就焦急的询问。
傅楷却并未回答,而是突然转身,一个用力就把江云抵在一旁的树上。
江云一愣,茫然的看着突然靠近的傅楷。在傅楷幽深的目光中,平复了之前四处寻人时的慌乱,随即猛的意识到两人眼下的动作太过贴近,伸手就要推开傅楷。
不过傅楷纹丝未动,甚至缓缓的更加压迫过来。
“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傅楷沉声问。
因为靠的太近,傅楷一说话,两人的气息更加交融。
掠过脸颊的微热气息让江云羞涩窘迫的霞云漫天,连眼角都有些微微泛红。
“你......你先起来!这像什么样子......”江云侧着脸避开傅楷的直视。
如此难得的和江云单独相处又没有江阳碍事的机会,傅楷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傅楷虽然收敛了之前面对张奇志张冬雪他们的气势,但目光依旧咄咄逼人。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被紧紧抵靠着无处可躲的江云挣扎着想要推开傅楷,然而傅楷看着虽然没有江阳那般健壮,但男人天生的力气依旧不是哥儿能够相比的。
哪怕江云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成男人一般劳作,但身体天生的差异却无法轻易颠覆。
江云心惊于傅楷的力量,挣扎不开,不得不放弃。然而视线却依旧低垂着,不肯对上傅楷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的无声对抗着,直到远处传来不知是江阳还是江辰的呼喊询问。
江云猛的一惊,生怕眼下的状态被人看到,连忙伸手推着傅楷,想让他起来。
傅楷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推拒着,放任远处的声音渐渐靠近,借此逼迫着江云必须给他一个答案。
傅楷确实舍不得江云为难,毕竟是自己动了心,喜欢的人。
但他也看出来了,若是他依旧不舍得逼迫,任由江云逃避下去,怕是这辈子都等不到江云点头了。
眼看傅楷毫不所动,仿佛得不到答案宁可被江阳和江辰看见。江云下意识的拽紧了傅楷胸前的衣襟,慌乱的目光无意间对上傅楷深邃的视线。
看着江云微红的眼眶,傅楷不由得放软声音,但压着江云的动作却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云哥儿,我心悦你。告诉我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咱们一起解决好吗?”
也许是因为傅楷突然放软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远处逐渐靠近的声音,江云动了动嘴唇,终于说出心里最担心的事。
“等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要是也跟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终于明白了江云一直以来的纠结,傅楷一下子松了肩膀,额头抵在树干上,嘴唇紧贴着江云的耳畔。
“不走,谁也不走,我会留下来。”
江云一愣,就连傅楷已经松开了紧握着他肩甲的双手,他也没想起推开身前的人。
江云整个人都怔然的沉浸在耳边回荡的话语中。
直到江阳和江辰终于找了过来,傅楷和江云依旧维持着抵靠在树干上的姿势。
江辰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瞪着树下的两人。
江阳脸色一黑,重重地咳了一声。
江云猛的一激灵,一下子推开傅楷,在江阳和江辰的目光中,脸色胀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与之相反,哪怕被江云推的险些摔倒的傅楷,面对着江阳黑沉沉的脸色,依旧收不回几乎咧到耳根的嘴角。
瞪视着傅楷,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江云,江阳冷哼一声,拉着江辰转身就走。
两人身后,傅楷揉了揉脸颊,努力想要收起脸上得偿所愿的灿烂笑容,不过到底没压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江云纠结的事压根就不算事。只要他能留下来,江云就不用继续纠结了!
眼看江阳他们就要走远,傅楷干脆上前拉起踌躇无措的江云,笑容满面的抬脚跟上。
江云本就被江阳和江辰看的羞窘不安,傅楷一拉住他的手,下意识的就要甩开。不过在对上傅楷明显开心不已的表情后,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甩开。
……
江辰看了眼回过一次头后脸色更黑的江阳,原本想问些什么的嘴麻溜的闭上。
不过心里倒是依旧惊讶的很。
自上次两家一起吃饭后,自家爹娘一提起二哥的事就愁着脸叹气,他还以为二哥和傅哥真没戏了。谁想到这俩人不光好得很,私下里都这么亲密了!
江辰咂咂嘴,偷瞄一眼身后并排走在一起,两手交叠的二人,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可不能输给傅哥!
江阳看着两眼飘忽,明显想要有样学样的江辰,额角青筋直蹦。
没一个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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