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原本白净俊气的一张脸变得皱巴巴的可怜样,江阳在关于江云的事情上难得给了他一点好心。
“云哥儿应该是放不下家里。”江阳提点道。
毕竟是亲兄弟,对于江云的心思江阳不说一清二楚,也能猜出个大概。
至于云哥儿总觉得配不上傅楷的事儿,江阳绝口不提。
傅楷又不瞎,云哥儿什么样,他们家什么样,傅楷看得见。既然都看上云哥儿了,决定求亲,自然便是不介意般不般配,或者说人压根就没觉得不般配。
这事跟傅楷说了没用,只能等云哥儿自己想开。
“放不下家里……”傅楷恍然。
因为迁居的事还没彻底落实,之前他便谁也没提,只有村长知晓,且还以为他正在“考虑”当中。虽说他是打定主意迁到北边生活,但傅楷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毕竟没有明确的律例条文能保证迁居的成功,傅楷所依靠的,不过是县城那位曹知县的邀请。这其中的变数太多,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傅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江阳提起他的打算。
“迁居?”江阳惊讶的瞪大眼看着傅楷,“……你想好了?”
傅楷点头,“自然是想好了,不过到底能不能迁居成功我也没法保证。之前没说也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成,所以你知道这事就行了,先别跟云哥儿说。万一不成,别再空欢喜一场……”
江阳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傅楷半晌,抬手拍了拍傅楷的肩膀。
“你有心了。”
傅楷笑了笑,想说迁居的事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并非江阳所想的那样是为了云哥儿他才想要不远千里的搬过来生活。
但这里面牵扯的事他没法解释,干脆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然其中有误会,但江阳不知道啊!傅楷心思一动,估么着指不定眼下是未来大舅子看他最顺眼的时候,若是等将来娶了云哥儿,估计这辈子江阳都不可能看他顺眼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傅楷小心思一动,立刻求助道:“江大哥,你帮我跟云哥儿说说呗?我肯定对他好!”
江阳挑眉:“肯定?”
傅楷面不改色:“疼媳妇,我家祖传的!”
江阳:……
“我看你这脸皮才是你家祖传的吧?!不帮!”
想拱他家小白菜还想让他亲自把白菜送猪嘴里?
想啥美事呢!
傅楷:……
特么的!
南杭城万荷村。
万荷村原名万和村。自大宣恢复科举后,万和村最初考□□名的几位秀才举人一起牵头,召集村民把村口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河塘清理出来。又由这几位读书人一起凑了些银钱,本意是想在河塘里种些莲藕,每年收货后卖出去,赚来的银子好维持村里新建的村学。
然而随着一年年的照料下来,不光收获的莲藕一年比一年多,每到荷花盛开的月份,荷塘里越来越多到如今几乎布满了整片荷塘的荷花也渐渐在附近出了名。
远的不说,邻近的南杭城和周边的村镇每到入夏,就有不少游人来荷塘附近欣赏碧叶连天的荷花顺便踏青。
万和村也因此总被当成万荷村。村里人一合计,干脆上报衙门,正式更名为万荷村。
而傅楷名义上的家,便在这万荷村。
九月的万荷村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节,荷塘成片的荷花已经开始衰败。
少了游人赏荷的喧闹,村里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
“傅叔!有喜事啊?”
趁着中午天气暖和,被村长安排下水查看莲藕生长程度的几个年轻汉子刚上岸,就看见驾着牛车的傅泽一脸喜气的回村。
听见喊声,傅泽停下牛车,笑容满面的招呼道:“你们弄完了?上车!叔给你们稍回去!”
“不用,就这么两步路,走回去正好还能把衣服晾干!”其中一个汉子边说着,边跟其他人一起走到牛车旁。“傅叔,啥事这么高兴?我咋看着你这比之前傅柠考中秀才都才都高兴?”
“就是!傅叔,不知道的还以为傅柠媳妇进门了!”
“哪啊!媳妇进门那最高兴的是傅柠,我看傅叔这样,怕是抱上大孙子了!”
“哈哈哈!哪来的大孙子!傅柠媳妇还没影儿呢!”
几个年轻汉子七嘴八舌的笑闹。
傅泽也不生气,不过还是顺手拍了一把领头打趣的汉子,“去!净瞎说!回去给你们自己爹娘生孙子去!”
被拍了一把的汉子凑上前,“嘿嘿,傅叔,给傅柠定亲了?”
傅柠是傅泽的小儿子,已经十七岁了,今年又院试中榜,可不要寻么着定亲了。
傅泽摆摆手,“还没定呢,不着急。”
十七岁的小秀才,要说不急也确实不用着急,毕竟不愁娶不着媳妇,不过……
“那您这是……”
傅泽也不瞒着,直接笑呵呵道:“是阿楷来信了!”
话音刚落,原本嬉笑的几个年轻人神色一怔,而后目光一亮。
“真的?傅楷的信?”
“他没事吧?”
“他到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转眼就是吵吵嚷嚷的询问,傅泽笑着解释:“是阿楷的信,我刚从他先生那拿的,还没看呢。不过放心吧,他给他先生的信他先生已经看了,说在海上确实出了事,不过他自己没什么大碍。”
“没大碍就好。”领头的汉子松了口气,也不耽搁傅泽,“傅叔,你这刚回来,婶子和傅柠还不知道这事吧?你赶紧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早点放心。”
傅泽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别耽搁赶紧回家换衣服,看着天热,到底也是入秋了,别冻着了。”
“行,我们知道。傅叔你赶紧走吧。”
看着牛车进村,几个汉子对视一眼,心里也挺高兴的。
大约一个月前南杭城就有人传有个下南洋的船队出事了,傅楷当初出门游学的事村里不少人知道,当时听了消息连忙告诉了傅泽。毕竟傅楷父母都不在了,最亲近的就是大伯傅泽一家。
当时傅泽一家虽然担心,但毕竟距离傅楷临走前说的归期还有几天,即便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准确的消息,只能当傅楷也许还在路上,正往回走。
但后来眼瞅着归期都过了,傅楷还没消息,这一天天等的,傅泽一家着急上火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就连村里但凡知道这事儿的,都跟着暗叹一声可惜。
要知道傅楷在这十里八乡包括南杭城都小有名气。论学问,据说在官学也是被寄予厚望的,若非在家守孝三年,指不定他们村就能出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举人了。论品行,那是没一个说不好的。论容貌更是白净清俊,就算在他们这些汉子眼里有些单薄了,但也不得不说一声俊,更别提那些哥儿姑娘们了。
不过如今总算有好消息了,不光傅泽家里,就是大家伙心里也高兴。
另一边,傅泽赶着牛车一进家门就高兴的喊道:“赶紧的!阿楷来信了!”
话音一落,就听屋里咣当一声,紧接着满手面粉的严氏就一脸惊喜的疾步走来。
“阿楷没事吧?”
不等傅泽开口,听见动静的傅柠也从书房冲了出来。
“真的?真是堂哥的信?”
傅泽也不用妻子和儿子催,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笑着点头:“是阿楷的信。我在城里正好碰上阿楷先生家的人,让我去取信。”
“阿楷现在在哪呢?怎么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严氏连忙问道。
“信我还没看呢!他先生说阿楷他们船队确实在海上出事了,不过阿楷没事。”说着,傅泽就撕开信封。
毕竟在外人面前看家信有些不妥,既然知道阿楷人好好的,傅泽也就没急三火四的当着阿楷先生的面看信,而是赶回来跟这一个月来同样着急上火的妻子儿子一起看。
信纸展开,傅泽三人也顾不上还在院子里,就凑在一起开始看信。
不多会儿,整封信就看完了,不过三人的神色都有些怔然。
见傅楷能在海难中大难不死,虽然受了伤,但到底捡回一条命,这让他们忍不住在心里直念叨“阿弥陀佛”,但怎么突然扯到迁居了?
这养病就养病,怎么养着养着就不打算回来了?
严氏最先回神,“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
傅泽点点头。确实,他们就怕傅楷在海上出了事,就这么一去不回……
一去不回……
傅泽一僵,瞪着信纸半晌,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提心吊胆一个月,就怕听到最坏的消息的严氏松了口气,却没见傅泽出声,转头一看,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行了,先别想其他了,至少阿楷如今平安,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严氏安慰道。
不过傅泽的眉头却没松开。
人平安的确是最好的消息,但好好的怎么突然提到迁居了!这要真迁居了,不还是一去不回了!
倒是一旁的傅柠没多想,知道傅楷没事,高兴之余,忍不住指了指信纸最后的关于求娶江家哥儿的话,“哈哈,堂哥这是救命之恩要以身相报了!”
傅泽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傅柠点点信纸,“爹,我怎么胡说了,没看堂哥都写着嘛!”说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堂哥都动了成亲的心思,估计是真看上那救命恩人了!”
傅楷又不是迂腐死脑筋的人,想报恩又不是非得以身相报,有多少回报的途径?!
既然他都自己提起想要求亲的打算,可不就是真动了心!
傅柠能想到的事,傅泽和严氏自然也能想到。他们心里其实也想到傅楷怕是看上救他的那位哥儿了。
别说还有着一层救命之恩,就算没有,看上就看上了,不管傅楷看上的那家人是穷是富,只要人品家风没问题,他们就不会反对。
但……
傅泽沉默片刻,开口道:“求亲可以,但怎可迁居北地……”
严氏想了想,道:“阿楷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既然提出来,肯定有他的想法。你也别直接就说不行。不过迁居毕竟是大事,一旦将户籍迁到北地,影响的可不是一朝一夕。阿楷既然询问咱的意见,要我说,最好还是把各方面可能的影响都摆出来,回信让他自己斟酌。到底他还年轻,也许有的地方没想到,等咱列出来以后,也许他就打消迁居的念头了!”
不过这话说着,严氏心里也没底,毕竟傅楷一贯细致严谨,若非各方面都掂量好了,不会轻易提起迁居的事。既然提起来了……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过他们到底只是傅楷的伯父伯母,并非亲生父母,傅楷又已经及冠,是个成年人了,傅楷尊重他们,所以询问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却不能直接为他做决定。只能把傅楷可能想不到的地方都列举出来,最终如何选择,还要看傅楷自己。
傅泽顿了顿,心里明白严氏的意思,最后也只能叹口气,去书房给傅楷回信。
只是脚步不由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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