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门的方向被官道两侧的树木遮挡, 就连整个县城都渐渐消失在树影的间隙, 傅楷才收回目光, 心情有些低沉。
“刚才那是你媳妇儿?”赶着马车的车夫突然问。
傅楷“嗯”了一声, 没接话。
车夫也不介意。他是这支商队里的老人了,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么些年, 见过太多的离别与相聚。像傅楷这样刚跟家人分别的, 情绪低落太正常了。
“后生, 你跟你媳妇这是头回分开吧?”
“是啊!”傅楷叹了口气。可不就是跟江云自认识之后的第一次分别嘛!而且这一分开少说也得一个多月。
车夫笑了笑, 看了一眼没什么精神气儿的傅楷,一边挥着马鞭一边说,“一看你这就是成亲没多久,热乎劲儿还没过,所以才出个远门就难舍难分的!”
饶是傅楷情绪低落, 这会儿听了车夫的话也不由得无语。
什么叫热乎劲儿还没过?!
合着成亲时间长了, 热乎劲儿就没了?!
傅楷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车夫, “成亲久了, 感情应该更深吧?!”
车夫听出傅楷的意思,一乐:“感情深是感情深,却不会跟你们刚才似的粘粘糊糊难舍难分的。”
……粘粘糊糊?
傅楷抽了抽嘴角,随后想了想车夫的话,也许吧。毕竟他也没经历过婚后生活, 也说不准老夫老妻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不过想到夫妻,傅楷纠正道,“......还没成亲。”
车夫:......?
等车夫反应过来傅楷的意思后, 不禁哈哈大笑。
“那就更怪不得了!你这还没吃进嘴里,可不就更惦记的紧!”
傅楷:......什么叫没吃进嘴里?
难不成不管在哪个世界,但凡走南闯北跑长途的,都是张嘴就开车的老司机?
心里吐槽归吐槽,傅楷还是忍不住顺着车夫的话往某个方向想了想,心情瞬间就有些荡漾。
“咳!”
傅楷轻咳一声,正了正思想,却引的车夫笑得更大声了。
好在车夫只是偶尔话里带着些开车的意思,而不是像傅楷上辈子遇见过的那些直接开黄腔的老司机。
到底还是这里的民风更淳朴含蓄,傅楷不禁有些庆幸。
经过这么一打岔,傅楷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一路行来官道两侧除了山林还是山林,漫山的秋色偶尔看着漂亮,时间长了难免就觉得枯燥无味,欣赏不起来。
傅楷就这么跟车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车夫自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商队走过很多地方,知道的东西也很多,聊起天来让傅楷了解了不少各地的风土人情,也不再觉得赶路枯燥。
两人就一路这么打发着时间,不知不觉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马车的速度远比牛车要快得多,半天的时间车队就从朝阳县赶到是桦林县县城。
傅楷跟着商队一起在桦林县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就起来了,随意对付两口客栈厨房做的肉包子,就赶紧收拾了东西上马车,继续赶路。
在这个年代出远门可讲究不了舒适度。每一次启程和休整的时间都是根据路程和天气提前定好的。若是时间提前还好说,万一路上耽搁太多,很可能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或者驿站了。
这年头的荒郊野岭都是漫山遍野的山林野兽,除非万不得已,即便是人数众多的队伍也不敢轻易在野外夜宿。
即便傅楷前一晚在客栈要了个单间想要好好休息,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傅楷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乎每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临别时江云那慌然无措的样子。
一贯沉默内敛的江云,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明显又激烈的情绪。
傅楷辗转难安,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近大半个晚上他都恨不得能插上双翅膀,飞回岭南村看看江云。
都说美人乡英雄冢,傅楷自认不是英雄,江云也不是美人,但有江云在,就有了牵挂,他今后怕是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一时惦记一时自嘲,直到后半夜,被马车颠簸的快散架的身体实在疲惫不堪,傅楷才渐渐睡去。
等早晨跟着商队再次启程,压根没睡上一两个时辰的傅楷身体根本没缓过劲儿来,整个人萎靡的抱着背箱,靠在身后的货箱上,继续被马车颠簸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傅楷如今的脸又白净又俊俏,大多数人看了都会心生好感。不过是昨天下午的半日相处,车夫就把他当作相熟的小辈看待。见他今日这般状态,免不了一路上尽可能的照顾些。
趁着车队中午停车休整的功夫,车夫便让傅楷安心靠着货箱补觉,他则替傅楷把干粮热了热,等再次启程,傅楷明显精神了些,就让他用背箱挡着风,赶紧吃了垫垫肚子。
补了觉,又吃完饭,到了下午傅楷就缓过劲儿了,又跟着车夫聊了一路。
从朝阳县出发南下回江南,因为准备走一段海路,所以傅楷要在北渤东的府城顺安城乘坐海船。
傅楷寻的这条商队走的是从朝阳县到大宣最北端的纳尔干府这条商路,中途会经过顺安城。所以傅楷便以五百文铜板蹭了商队一天半的马车。
等一整天的行程依旧顺顺当当的结束,天色渐黑,趁着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尽,车队终于赶到了顺安城。
到了顺安城,傅楷就要跟商队分开了。分别时,傅楷将临行前江云和江母特意为他做的肉肠分出一半给车夫。
这肉肠没添粉浆,晾晒的时间也短,蒸熟后口感软糯却不怎么经放。商队出行在外不会准备这种不好放置的食物,所以车夫略微推脱最后还是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这纯肉肠可比肉粉肠香多了,而且不管是蒸着吃还是略微火烤一下,滋味都好的很。
只可惜傅楷之前忽略了马车赶路的颠簸,就算干粮带的不多,将近十根的肉肠却也不是他眼下这翻涌的肠胃能够负担的起的,与其放坏了,不如回了车夫路上照顾的人情。
与傅楷一样跟商队一起上路的另外四人目的地也都是顺安城。不过由于同路的时间尚短,傅楷与他们还不熟悉,所以告别了车队之后几人就各自离开。
车队停靠的位置是顺安城的东门,傅楷并未进城,而是直接在城门口寻了一位赶牛车的老汉,问清顺安港的方向便花了五文钱请老汉赶牛车送他到靠近顺安港的北城门。
老汉本是顺安城附近村子的赶车人,专门接这种送人送货的生意。虽想赶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回村,但傅楷给的价钱不错,距离又不远,便直接应下送了他一程。
顺安城的东门因为正对官道,无论是直奔顺安城而来还是途经此地的,都要自东门进城休整。所以顺安城的东门车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然而正对顺安港的北门也不呈多让。
傅楷从北门进城,即便天色昏暗,周围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顺着人流往里走了一会儿,傅楷就看到好几家客栈。选了一家虽不是最热闹但看着却很干净整洁的客栈,傅楷要了一间二等房。
虽然是二等房,但三百文一天的价钱在这儿,房间的大小与布置都比昨晚桦林县那间要好得多。
请人送了两桶热水,傅楷仔细梳洗一番才洗去满身的尘土与疲惫。趁着等菜的时间,傅楷找来一位客栈的跑堂小二,打听从这里到莱州城海船的情况。
“客官,您是要坐船去莱州城?”小二知道傅楷想问的事后就笑呵呵的回道,“您跟我们打听就对了,在我们客栈住的客人大半都是要坐船的。不知您是准备乘什么船?”
傅楷不知小二的意思,“......都有什么船?”
一听这话,小二就知道傅楷什么也不懂,便仔细解释起来:“小的意思是客官您是要乘官船还是商船?官船的话后日恰好就有一趟,只是不知眼下还有没有船票了。商船的话时间不固定,需要到港口那边现打听。这两种方式各有各的好处,官船稳当,路上几乎没出过岔子,但吃住只能说一般;商船舒服,船上除了船员,没太多船客,所以住的宽敞还有专门的厨子,只不过价钱也比官船贵,更没有通铺,安全上想来也没有官船上那些小偷小摸的。”
傅楷了然。官船想必就是专门的客船,由官府管辖。而商船就跟原身去南洋搭乘的那般,船客只是顺带,主要以货物交易为主,自然船上的环境比装满整船人的官船要好的多。
不过傅楷无所谓哪种船,既然是为了赶路,自然越早出发越好。
“后日出发的官船眼下就卖光船票了?”
小二摇了摇头,“要说全卖完应该不会。从咱们这出发的官船每月有三趟,每逢十日、二十日和月末最后一天的午时启航。后日便是九月二十,这趟船的船票自九月十日下午便开始卖了,这么长时间下来,那些性价比高的船票估计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傅楷想了想,便点点头,这也倒正常。只要还有票就好,否则万一又找不到近期成行的商船,他难不成还得等到月末再走?这中间可是要等十三天,有这时间,他还不如直接走陆路!
“官船的船票去哪里买?是港口那边吗?”傅楷问。
要是在港口,这个时间过去恐怕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再去。
“用不着去港口,城里就能买。客官您要是着急,一会儿吃了饭,出了客栈往北门那边走就能看见宣德钱庄的招牌,这家钱庄也兼卖官船船票。”小二解释道。
宣德钱庄便是朝廷开设的,顺便卖个官船船票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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