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杭城所在的之江府府城是江都城, 不过南杭虽不是之江府府城, 但这里的人口、繁华程度也不过略逊于府城江都城一筹。相比傅楷之前路过的渤东府府城顺安城, 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这样一个繁华的大城, 官府所要管理的政务自然比朝阳县衙要多,傅楷在第二天一早去办理迁籍后, 硬是花了一上午的功夫, 才把正式的迁籍文书办理下来。
拿着新出炉的文书, 傅楷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安稳落下。
只要把这文书带回去, 到朝阳县衙的主簿那走一趟,他那临时的朝阳县户籍就能正式落定。
饶是傅楷一直注意着言行举止,这会儿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意。
好在陪他过来的是傅济,见他难掩高兴,傅济心里也由衷的为他开心。要是换了大伯傅泽, 见他这般, 心里怕是要难受泛酸了。
等傅楷揣着文书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回正房把文书仔细的收起来。
装文书的油纸袋依旧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伴随着他的那个。傅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旧, 或者说是迷信,但这袋子不光是几乎见证了他在这里的一切,袋中曾经封存的出境文书和银票也让他来到后的一路走的格外顺畅。而其坚强程度更是非同一般——没见原身的小命都没了,这袋子还□□着呢!
所以哪怕这油纸袋旧了、皱了、边缘都有了磨痕,傅楷也宁愿在外面再套一层更大的袋子, 都没舍得丢掉。
收好油纸袋,傅楷在屋里静坐片刻。从衙门出来这一路的欣喜与轻松慢慢消散。
族里那一关很轻松的就过了,如今迁籍的文书也办好了, 按理说他也该回去了。
原以为最不好解决的事没想到顺利的不可思议,反倒是曾经觉得很容易办的事,如今却成了最大的麻烦。
对于身外之物,傅楷不能说一点都不在意,但他也绝对不会让身外之物绊住他的脚步,只能说“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然而身外之人……
到底是带上,还是不带呢?!
傅楷纠结了一下午,直到晚膳过后,才在秀阿么欲言又止的目光里,让傅济去大伯家,请大伯傅泽过来商议后面的安排。
不同于秀阿么一直没从傅楷这得到准话的担心,傅济陪傅楷从衙门回来就知道到了讲明傅楷自己的打算的时候了。
毕竟傅楷着急北上,家里无论是收拾还是处理其他事都需要一些时间,越早做好打算,也能越早处理完。
而傅泽也同样在家中等着傅楷,一见傅济过去寻他,便跟他一起过来了。
依旧是书房,依旧是他们三人。秀阿么送了壶热水之后就离开了。
“说吧,用不用你阿济叔和秀阿么陪你去朝阳县?”傅泽开门见山就问。
傅楷略一犹豫,尝试着说:“我觉得不用这么麻烦……”边说着,傅楷先看向傅济。
傅济挑了挑眉,随后垂眼看向手里的热水,没做表态。
傅楷微微提起心,难不成真行?
再看转头看向大伯傅泽。
傅泽看着他一笑,下一瞬却立马沉了脸色,“那你也别想去朝阳县了!信不信我明个就去衙门,以族里的名义不允许你迁籍?”
要是只去个一年半载,他也就同意了,但户籍都迁过去了,别说成亲生子,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怕是生老病死都得在那边,傅泽能让他一个人过去才怪!
想都别想!
傅楷一噎——
他就知道!
而且傅泽的话所言非虚,以眼下这种十分看重宗族传承的制度,要是族里出面不让他迁籍,除非他甘愿被除族,否则他那迁籍文书恐怕真得作废。
而除族可不是小事,一旦被除族,除非是宗族立身不正,被除族者不愿同流合污,否则必遭人唾弃鄙夷,即便不被剥夺功名,将来的处境怕是也连寻常的白身都不如。
所以傅楷之前才将游说族里同意迁籍当成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
不过好在刚才他只是试探一下大伯他们的态度,心里其实也没报太大希望。眼下一看此路不通,傅楷瞬间翻篇,全当刚才的试探不存在。
神色一正,傅楷便开始说他想了一下午,决定各退一步的打算。
“好吧,刚才只是说笑。只要阿济叔和秀阿么不嫌弃北地苦寒,我自是愿意有你们在身边帮扶。不过家里这边怕是一时难以收拾好,所以我想着我先行一步,赶在入冬前回朝阳县,毕竟文书下来后,今年的岁考我就得在朝阳县那边进行。而阿济叔,你和秀阿么却没必要这么赶时间,可以等到明年开春再北上,家里这边也能慢慢处理。”傅楷说完,便看向两人。
傅泽神色松了松,但还是有些迟疑,“你自己过去?我记得你说过,那边的宅子等你回去就差不多建好了,阿济他们不跟你过去你自己能收拾好吗?”
不怪傅泽担心,在他眼里,傅楷从小就将精力放在读书上,做学问之外的事情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流于表面。真要让他亲自安排处理,不说他能不能安排好,傅泽和傅济也不放心。
和傅泽一样,傅济皱眉思索片刻也道:“楷少爷,既然我跟你秀阿么都要过去,不如陪你一起走。路上也能把家里的东西带上。家里能带走的早前我给你秀阿么就开始收拾了,剩下的要么就是眼下还能用的上的,等临走再装箱,要么就是等着你拿主意的。要是着急上路,剩下这些收拾起来也快。”
傅楷闻言有些犹豫,傅泽见状想了想道:“你阿济叔说的不错,那边的宅子虽然建成了,但家什用件什么的都没有,即便现找木匠定做也来不及。不若让他们跟你一起走,路上也能把东西都带上。你要是自己过去,哪里带的了这么多东西。”
傅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大伯,阿济叔,你们不会是要把家里这些家具摆设都搬到北边吧?!真不用!我媳妇他堂弟就是刚出师的木匠,临南下之前,我就托他师父帮我打些家具。桌椅柜子这些急用的,估计房子建好了就能打好搬进去。”
这要是连着家具一起往北边搬,他怕不是得组个商队一般的车队才能都搬走!不说路上花费多少,家里这些大件真没有什么难以舍下的老物件,都是当年原身的爹娘分家搬来后新打的,用料一般,时间也还没原身的年纪大呢!
然而傅楷的话一说完,傅济和傅泽顿时脸上有些奇怪。
傅楷:?
傅泽神色难以言喻的掂量了一下措辞,轻咳一声,“还没成亲,不可乱说。”
张嘴就说“我媳妇”,就算定了亲,到底还没成亲呢,名不正言不顺的,让外人听见怕也会影响到哥儿的名节。
这要换成傅柠,傅泽估计能直接训斥“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但傅楷惯来言行规矩,估计只是一时口误。
傅楷:……
失误了!一时说顺口了!
好在傅泽和傅济虽有些奇怪他竟然会一时言语不当,毕竟放以前,傅楷的言行都格外规矩有度,不过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年轻人嘛,就算再规矩,遇着心仪的人,急着成亲把人娶回家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些临时赶制的能行吗?”小插曲一过,傅济就将话题拉回来。
不是他不信任那边的木匠手艺,徒弟都出师的老木匠,手艺想来也差不到哪去,顶多两地差异,款式雕工和这边不同罢了。这倒没什么,全当入乡随俗了。但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除非是买现成的,否则也不过是将将能赶制出一张上好的架子床的时间。若是再加上柜子桌椅……
总不能连架子上的镂空雕纹都没有吧!那还能叫家具吗?那只是家具胚子吧?!
傅楷笑道,“阿济叔放心,我问过了,先把卧房和堂屋的家具赶出来没问题,书房和其他的可以后面陆续再做。”
傅济皱眉,“不成,我还是得早点去看看,实在不行大件就先不动,等到了那边我跟木匠师傅再对一下,能做的就做,若是不行,等开春我再回来一趟,把需要的大件带过去……”
这回不等傅楷开口,傅泽便打断傅济的话,“用不着再回来一趟,等开春傅楷怕是就要准备成亲了,他和江家哥儿的年纪都不小了,还是早点成亲的好。正好到时候我和他伯母也得过去给他操办婚事,到时候写信给我,要带什么我就一起带过去。”
傅楷:?
不是,怎么大伯和大伯母还要过去?
“也好,到时候书信联系。至于剩下的,就等你们回来看着处理就行。”傅济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先跟阿楷过去,大件不带,剩下的能带多少带多少,紧着能用上的带,一趟带不走的就放着开春我们顺路给送过去。”傅泽说完,才看向傅楷。
傅楷:……
您都安排完了,还看我干嘛?!
傅楷心里有点丧。
他是真不想这么快就让阿济叔他们过去,让他再逍遥逍遥吧!至少给他点时间仔细计划一下怎么一步一步的把原身的言行扭转到和他本人符合的程度。
不过看看阿济叔再看看大伯,傅楷心里安慰,至少阿济叔比大伯更容易接受他的“变化”,或者说更不在意他的“变化”。
毕竟阿济叔是照顾他,以他为主,而大伯身为他的嫡亲长辈,肯定不愿意看见自家的出息侄子从一个文质彬彬的温润君子变成一个言行豪放的糙汉子……
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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