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村长提点

    到了布行,不用傅楷开口,江云就问清楚做襕衫的布料,一扫平日的寡言,从布匹的价格到手工费,一点一点的讲着价,生生砍下来两成的价钱。

    等到总算定下价格,给傅楷量尺寸的时候,布行的掌柜一边量一边记,还一边苦笑着跟傅楷感叹,“你家这小哥儿可真会讲价,读书郎你也是好福气!”

    之前在沈记,沈掌柜的打趣傅楷没注意,但这布行掌柜的话他却听懂了。

    看着不远处借着柜台重新把药包和油纸包归拢到一起仔细系紧的沈云,傅楷只是笑了笑,心里有些意动。

    等到量完尺寸付完定金,江云已经拎着东西在门口等着了。

    傅楷上前伸手准备接过江云手上的东西。

    江云顿了顿。

    之前也不知是不是傅楷的动作太过自然,让他一时没注意,就顺手把东西给傅楷拎着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又不好刻意的拿过来。不过傅楷到底身上还有伤,看着也过于单薄,江云并没把东西递过去。

    眼看江云拎着东西就转身往外走,傅楷有些无奈。

    他又不瞎,自然看得出江云对他这副弱鸡身板不放心。

    看来也该把身体练一练了。

    布行的位置距离东市已经很近,往前一走就回到市集上。

    集市门口就有一个肉铺,案板上放着已经拆分开的肉,角落里堆着剔好的骨头和一些不便清理的下水。

    “咱在这买吗?”傅楷边走边问。

    进了市集,傅楷就记得江阳摊位的位置,不需要江云在前面领路,两人并肩而行。

    江云顺傅楷的视线看了眼肉铺,低声道:“城里的肉铺价格都贵,而且这会儿该挑的都被人挑走了。等回去的时候,可以麻烦村长稍微绕下路,到下河村那边儿走一趟。下河村有一家屠户,平时就在村子里宰杀猪羊,附近几个村子都在他那买,还能提前定下要买的部位让他给留着,而且价格几乎一斤就比城里便宜两三文。”

    别小看这两三文,最贵的五花肉,在城里卖二十文一斤,便宜上两文钱,那可是相当于半两的肉。

    所以除了住在县城里的人,像他们这些附近村子的,都是在下河村的屠户那买肉。

    如今手上有了银子,傅楷自然也不差那几文钱。但是看着江云这一路讲价节省银钱的模样,傅楷一边觉得有些可爱,一边心里发软。

    别看他上辈子到死还不到三十岁,但他的经历却足够多也足够复杂,更是看多了黑暗中的人性与罪恶,心态早就没了年轻人的单纯与冲动。

    相比所谓的一见钟情的浪漫,傅楷更看中的是过日子。

    而江云,显然是一个能够正经过日子的对象。

    就像傅楷之前所想,原身曾经的气质与性格虽然也是他的菜,但只可远观,不通柴米油盐,指着老仆或者其他人打理家事,可不是傅楷想要的生活。

    “想什么呢?”

    傅楷突然被江阳的声音打断思绪,这才发现他已经跟着江云在集市里转了一圈。

    “没什么。”傅楷笑着打哈哈,而后岔开话题,“东西都卖完了?”

    总不好让江阳知道他拿人家的弟弟带入到自己的媳妇身份。

    就江阳那一身的腱子肉,就算一只手,爆锤他这只菜鸡也是易如反掌。

    江阳神色莫测的盯着傅楷,只把傅楷看得发虚才把收拾好的背篓背到肩上,“走吧,村长已经到牛车那等着了。”说完江阳就带着江云出了市集,傅楷摸摸鼻子,跟在后面。

    回村的路上依旧是哒哒哒的牛蹄声,因为村长不着急往回赶,江阳便绕了点路拐去下河村。

    牛车就停在下河村的村口,江阳陪着江云去下河村的屠户家订肉,傅楷原本还想跟着去溜达溜达,却被村长赵安留了下来。

    等到江阳和江云走远了,赵安才收回视线看着傅楷,心里却想着之前在县衙县令大人问他的话。

    曹知县不光仔细问了救下并收留傅楷暂住的江二一家情况,更是跟他点出傅楷的秀才功名。

    而且还在最后说道:“朝阳县内文风积弱,若是能留下如此一位年纪轻轻就已取得功名的读书人,无论是对县里还是对岭南村都是极有好处的。”

    这话让赵安不明所以。

    留下傅楷?

    怎么留?

    人家堂堂一个秀才公,虽然眼下看似落魄,但能跟着商船下南洋游学,别说村里,就是县城怕是也没几家能比得上人家那样的家底。

    放着江南富足熟悉的日子不过,来他们朝阳县?

    光是想想都有点天方夜谭。

    但县令大人既然有此一说,肯定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提出这么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

    赵安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若非一路上因江阳和江云兄弟俩在,他怕是已经忍不住直接问傅楷怎么回事了。

    不过也就是因为江家兄弟俩让他不好开口,这么一路琢磨下来,到底是让他琢磨出点意思来。

    想到县令大人在知道江二家有一位未出嫁也未定亲的云哥儿后,又多问了那么两句关于云哥儿的为人及容貌。

    当时他不明白,因为本身对江二一家人的品行有好感,也就下意识的为这老实本分的一家子说话,所以他便说云哥儿人长得俊,不管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

    如今再回想,别是让县令大人误会了!

    他虽觉得云哥儿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哥儿,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云哥儿虽长得俊,却带着一股子英挺劲儿,长得又高,完全没有一般哥儿家那种娇弱秀美。

    否则这些年,就算江二家的日子再难,也不可能没有好人家托人上门求亲。

    更别提家世更好见识更广的秀才公了!

    可是话再说回来,要说这俩人完全没可能,赵安也不敢说。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回来的路上他难免更注意傅楷和江云两人。

    傅楷那时不时就往江云身上飘的眼神儿光是被他看见就好几回了……

    “村长?”傅楷被赵安看得莫名其妙。

    赵安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你可知县令大人想让你移居本县?”

    傅楷恍然,原来是这事儿。

    “知道。”

    “那你怎么打算的?”

    傅楷摇摇头,“迁移户籍是大事儿,一时难以做决定,还得再想想。”

    赵安刚要点头,突然一顿,“迁移户籍?”

    移居和迁移户籍可是两回事儿!

    本朝自建朝之初对居住地的限制就放宽很多。户籍虽严,不易变迁,但居住地却不一定非得限制在户籍所在地。

    所以他所说的移居,单是指户籍不变,人住到这边。

    傅楷点头,“因为涉及到每年的岁考,我总不能每年入冬后还要两地奔波。知县大人的意思,也是迁移户籍。”

    赵安神色也严肃起来,“这事儿你还真得好好想想,迁移户籍是大事,更何况你是父母祖辈不在,但总有亲戚还在。身为秀才,你应该有不少免税的田产是别人挂靠在你名下的吧?一旦你户籍迁移到这边,能够免税的田产虽不限于朝阳县一个县,却也不能出了咱们博东府。就算你搬到这边,也不可能跟宗族断了关系,这些事要处理不好,可就容易好事变坏事。”

    赵安这话一下子点到了傅楷之前完全没想到的一方面。

    如此也可见迁移户籍并非是一纸文书,一次搬家的事儿。其中牵扯到的细节不管是对于这个社会环境了解的不够的傅楷,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原身,都不是那么容易想全面的。

    而这番话也让傅楷看出,村长赵安并非是曹知县安排的说客,或者说赵安本人并非光是想说服他迁居。

    傅楷不由打趣,“您老也不怕把我说的打退堂鼓了。”

    赵安年迈却直爽,闻言笑道:“咱有一说一,总不能听着知县大人想让你在县里落户,就光说好听的忽悠你吧?!”笑完,他又重新正色,“别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了秀才公,过日子那些道道的可没写在书本上。你要真有了迁居的念头,这边的事儿我还能跟你说道说道,但你老家那边最好还是找一个信得过的长辈帮你掌事。”

    傅楷受教的拱拱手,自然也把赵安的话放在心上。

    而后赵安话音一转,“不过你到底是个秀才公,平日里也没的把心思放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上。如今你也出了孝,也该把亲事放在心上。若是真决定搬过来,没得非得在南边儿娶妻,让人陪你背井离乡的跑这儿来。不若安了家在这边找个能操持的,帮你持家过日子,平日还有岳家能帮把手,你说是不是?”

    傅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上辈子没体验过别人催婚的滋味儿,到是跑这儿来感受到了。

    赵安见状哈哈一笑,“到时候你若看上谁家哥儿姑娘的,也不用指望村里那四五不着六的赵婆子,告诉我,老汉亲自给你当媒人去提亲去!”

    傅楷失笑,略显夸张的拱手弯腰,“那小生就先在此谢过村长您的帮衬了!”

    赵安笑眯眯的摸了摸嘴角花白的胡子,看着村口渐渐走过来的江家兄弟俩,再看看傅楷同样往那儿看的目光,暗地里咂咂嘴,总觉得这事儿说不准还真有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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