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二小姐，傅大人之前娶亲是从正门入的，而娶你，毕竟是个侧室，从东门入，你不会觉得不妥吧？”
“随管家，一切都由你们安排好就行。”
女孩在风中摆摆手，好像完全不在意什么章程秩序，迫不及待地嫁给大学士傅时与。
过了好一会，仿佛又觉得不够矜持那般，若有所思，迟疑了片刻重复回答道，“我不介意。”
随遇安只觉得这姑娘太过天真。
她原本是傅大人的正夫人，父死，丁忧三年，在此期间却被将军家的女儿截了胡。
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曾小姐，王妃那里还没有把嫁妆清单给我，是时候催催了，别到时误了及时，老奴可担待不起。”
曾二小姐的长姐嫁的是五王爷，虽五王爷是个断腿的，但那也是王爷，王妃不肯放清单下来，显然，是对这个妹夫不满意的。
“是吗？”
眼见曾二小姐玲珑双眼略显失落，这管家也说不了一句重话。
“二小姐好好说一声就是，想必大小姐总是会理解的。”
“我晚上就去找她。”
傍晚的冷风习习，伫在屋檐下的曾妗一脸无所适从。
这样的无奈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五王妃到场了，一袭锦绣华衣，但深蓝色绸缎后是两只代表品阶的鹌鹑。
所以，五王妃只是因为是皇室一组，虚张声势罢了，背后的图案品阶并不高。
五王爷也是向来不受宠。
曾妗知道她姐姐为了给她装脸面，这大概是姐姐这生最耀武扬威的一会——
“我说随管家，劳烦您等我的清单，万一我没有清单，是不是这傅大人就不娶我妹妹了？”
“本王妃妹妹的夫家难不成真等着我家的嫁妆用吧？”
曾娅笑得傲然，亦不容辩驳，“这也不对，傅大人是朝廷新贵，是将军大人的贤婿，怎会缺这么些用度？”
随遇安的脸色俨然很不好看了。
曾妗扯了扯她姐姐的衣角，“姐，你要说这些……”
“听完这些，曾妗你也应该好好反思了。”
“你的夫君在婚前把你的位置往下调了调，这也没什么，就怕你嫁过去，再调一调，说不定你就连妾也不如了。”
曾妗的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姐姐，我求你，不要这么说他。”
随遇安也看不下去了。
人家姐妹都是一条心，这哪有姐姐给自家妹妹拆台的。
“王妃，这傅大人府上的事情，可能和五王爷院里的不一样，轮不到您做主。”
“本王妃也不屑做你家主子的主。”曾娅瞪了一眼，又拿出一担票子来，抓住曾妗的小手，往她怀里塞。
“姐姐，是不是把名下铺子都给我了？”
这时，随遇安才算明白，这姐姐分明是要给妹妹撑场面的，自古娘家人总是要为难下新婿的。
“清单在这里，你们可以随时验，都在我妹妹的名下，你们这些人去要明白，可不是送给傅大人做礼物的。”
随遇安觉得傅大人是做大事的，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所以，傍晚曾家门前所发生的一切，他闭口不言。
可一反往常，傅时与主动提及了此事。
“听说五王妃为难了你？”
“也不全是，毕竟她想为二小姐多撑些面子。”
“可你追着问别人要清单这事不妥，不是吗？”
随遇安“噗通”一声跪下。
“老奴只是一切按着礼节来办。”
男人抬眸，在摇晃的灯火中，从容平静地放下手中狼毫，“可你出口要时，只有曾妗一个人在，不是吗？”
潜意思很清楚，你主动为难了一个女人。
随遇安认错，“是奴才办事不利。”
“去领五鞭子。”
随遇安只觉得自己是使傅大人脸面上梦了羞，并未觉得傅大人待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从过往至今，曾家二小姐也好，将军杜仲的嫡女也好，诸如此类的京中贵女，莫不将视线围绕在自家公子左右。
而公子为人，从来没受过这些风评影响。
他走在罚这五鞭，心绪并无起伏，这是公子的规矩，是不会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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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
红梅一点在枝头。
曾妗送走姐姐时的表情就如大赦归来的犯人，欣喜而溢于言表。
就连她身边的大婢女官琼儿也不由得感慨，“小姐你这真是没心没肺，大小姐不知道因为你受了多少气，你怎能不分是非黑白，非要嫁给那傅大人？”
官恬儿则是与她完全不同，“要我说，傅大人一代俊杰，是人中龙凤，京中那些女孩无一不天天嚷着都要嫁的。我家小姐幸好定亲定得早……”
而曾妗却是耷拉下眼皮，无力地推开房门，“你们都下去会吧。”
“我现在有些累了，不用你们服侍洗漱的。”
“小姐！”
两声疾呼同时出现。
官琼儿的说教没停，官恬儿的八卦未止，却都被推到了门外。
直到房内一个人都没有，曾妗总算是清静下来，今儿是十五，她点了三炷香。
“父亲。”
她轻唤，唯恐外面有人听见。
“三年了。”
“很多人都忘记了你的死，我有时也会忘记。”
“我要嫁给傅时与了，这个一开始就错误的决定，父亲，您一定很心寒吧。”
“可姐姐还在京中，我要是不嫁，不由担心姐姐未来有何依仗，姐夫得罪内阁首府，姐姐把他学生傅时与连带得罪了，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啊。”
“我虽愚钝，但也不至于不懂道理。”
“我现在骗过了姐姐，那以后，也能骗过傅时与的。”
她彻底垂下眼眸，眼底略过一阵的复杂与权衡。
等姐姐那里安置妥当，她一定不会继续在那个男人身边。
哪怕他权势滔天，她也终不是他的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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