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除了我的记忆,这世界上再无人能知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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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纽蒙伽德的反幻影移行边界,我掏出了格林德沃帮我制作的门钥匙,它会将我送到麻瓜伦敦的郊区。
我设想过落地后的场景,也许是被傲罗包围,也许是遍地废墟,硝烟弥漫。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眼前这幅场景。
荒无人烟的河岸堆满了废弃石块,在此之下泛着白色肮脏泡沫的河水毫无生机的淌着。这条河蜿蜒曲折,两岸杂草蔓生,垃圾成堆。一根巨大的烟囱,那是一个废弃的磨坊留下的遗物,高高地耸立着,阴森森的。四下里没有声音,只有黑黢黢的河水在呜咽,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道旧栏杆把河流和一条窄窄的卵石巷隔开了,小巷那边是一排排破旧的砖房,房子上的窗户在夜色中显得黑洞洞的,毫无生气。
我嗅了嗅空气中污水腥腻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我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蜘蛛尾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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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依旧冰冷,带着荒无人烟的死寂。
我弄清了自己的方向,然后小心翼翼提着斗篷沿着河岸走。斗篷和长袍都是格林德沃友情赞助的,毕竟有了实体后我不能穿的太特殊,那太显眼了。
袍角掠过杂草,发出枯燥的沙沙声。草丛中一条花蛇被我惊起,朝着石缝中仓皇逃窜。
【等等!】我叫。
花蛇吃惊的回头,【哟,你是蛇佬腔!】
【我不是,】我轻声说,【我们是同类。】
花蛇爬出来,绕着我转了一圈,吐着信子嗅我的脚踝,【嗯嗯嗯,对,虽然你长的奇形怪状的——】
【麻烦问你件事,】我说,【这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吗?】
【你最奇怪啦,】花蛇不客气的说,【我来这里不久,我才出生一年呢——不过呀,】它饶有趣味的看着我,【这里老是有你这样的家伙突然出现,老是发出啪的一声,老是把我的老鼠吓跑。】
我压低了声音,【他们长什么样?】
花蛇朝着石缝里慢慢滑去,一边慢条斯理的说,【这个呀——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啦?】
我骤然睁大了眼睛。
——砰!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我朝着小巷中奋力一冲,躲开了那波攻击。
来不及回头看后面到底是谁,我拔出骨扇朝着巷子里拔腿就跑。风呼呼的从我脸颊旁掠过,夹杂着身后只言片语的叫嚷和咒语攻击——“……抓住她!”“她在和蛇……神秘人!”“不可能……”
我蹬着石墙如同蛇游一般攀缘而上,左右闪避着躲开各种咒语,长袍下摆抽打着我的小腿,猎猎振响。翻过小巷尽头的墙时,我借此机会朝身后一瞥——几个长袍巫师举着魔杖朝我追来,带头那个分外眼熟,他们杂乱的脚步踏过小巷最后一家门口,那里门窗紧闭,了无人气。
这幅画面不过是瞳孔里一瞬间的映像,来不及细想,我朝着乱石堆继续狂奔。细小的电弧在我的扇骨上牵引凝聚,瞬间扭曲纠结成庞大的银色闪电长鞭。利落的蹬地,回旋,骨扇下劈——地面上突然产生了强大的静电,凝聚成亮白电网,和空气中窜动的无数蛇状电弧缠绕呼应。一道刺眼的白光,夹裹着巨响,气势磅礴的雷霆轰然击落,瞬间就在我和巫师之间的地面上劈出一道鸿沟,乱石飞溅,火星四起,其威力不亚于最强大的四分五裂外加烈焰熊熊。
身后的巫师们惊叫着躲避,乱成一团。我趁机绕过废弃的烟囱和厂房,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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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郊区一口气跑出一两英里,中间还化成蛇形钻了一段石缝,我才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
【fxxk!他x的!艹!sxxt!】我低声骂。
怒气冲冲骂完之后想了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我骂的——花蛇不知道我和他们的敌对情况,没有警告我自然是无可厚非;攻击我的人八成是凤凰社,那他们攻击我更加理所当然。
这么想着,我平缓了心情。
说起凤凰社,我终于想起刚刚那个带头的人是谁——阿拉斯托.穆迪。
我一直记得当年在诺特庄园门口遇到的他的模样:浅棕色的头发,活力四射的黑眼睛,性格暴躁刚烈,身手灵巧敏捷,魔力强大。
但是现在的他,脸上的皮肤大部分布满伤痕,鼻尖被硬生生削掉了一块,深刻的刀疤自嘴角延伸,眼睛也变得十分奇怪,一只依旧如常,另一只却是大大的的亮蓝色眼珠,圆溜溜的突出在脸上。如果不是我记忆力不错,我几乎要认不出这是那个曾经的穆迪了。
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他和食死徒斗争留下的伤疤。我把他加入我的警戒名单首位——一个曾经和我交过手,并且经验丰富的傲罗,无论如何都不容小觑。
缓了一阵子,我开始思考接下来去哪里。
现在是三月,斯内普应该在霍格沃茨。他依旧能在邓布利多手下工作,而他的家周围埋伏了凤凰社,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的立场——我把他从我的信任名单上划去了。
我应该去找卢修斯吗?
不。很快我否定了这个念头。马尔福家比斯内普家目标更大,他的庄园经历了无数搜查,附近应该也有警戒关卡。他跟随里德尔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利益消失,他自然会明哲保身。他会为了我而冒险,但是我无法把他再次拖下水——经历了巨变,他的家庭平静来之不易,我不能让他再次处于危险。
找卢修斯这件事先往后推一推,等风波过去再说。
其他食死徒中,莱斯特莱奇一家被抓,布莱克家族已经衰落无人,诺特家族,罗尔家族,几个能数的上来的家族居然全都去阿兹卡班团聚了。
我不禁苦笑起来。
出发前目标确切,真正实行起来却处处受阻。全凭着一腔热血和头脑冲动果然办不好事。
“为什么不就此忘记,按你的方式生活呢?”格林德沃的建议涌上心头。
一瞬间我甚至有些动摇了,但是很快我就把这个念头赶出了脑海。
他对我的不好是真的,但是他对我的好也是真的。他教我一切,亦兄亦友,我们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密。
人死如灯灭,一个人一旦死去,在亲朋好友的回忆之中,他的缺点都会渐渐被时间抹去,唯有他的好被时间和记忆一遍遍美化,越来越刻骨铭心。
而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得到过他那么多的好呢。对立者庆祝他的死亡,追随者一散而空,唯余史书上对救世主浓墨重彩的一笔,附加后记里对黑魔王恶行一略而过的审判。
没有人知道他的好。
而我在回忆里一遍遍回顾,就好像这样就能给我不放弃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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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幻影移行,我走的速度慢了不少。尽管如此,我还是在一天之内赶到了蓝楼结界入口所在地。
我不知道蓝楼的确切位置是否暴露,甚至不知道蓝楼还在不在,但是感性中我无比眷恋这个“家”一样的地方,而这也是留下我对他回忆最多的地方。
这次我没有莽撞的直接出现,而是给自己一个障眼法(类似于隐身咒),然后朝着那条小巷一步三顿的挪去。
我的灵力在身周疯狂的涌动,只要有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我走的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眼瞳缩成了细细的一条线,背后的汗毛几乎都炸了起来——可是直到我摸到那堵石墙,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傲罗埋伏,也没有食死徒出现。
同样的,石墙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一遍遍拍打着石墙,用灵力冲击,用骨扇砍刺,用雷电轰击,但是它依旧毫无反应,就像是一堵真正的墙。
碎砖簌簌落下,尘土飞扬。我呆滞的盯着被我打塌了一个小豁口的石墙,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残月暗淡,夜风清冷。
一片寂静中,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石墙粗糙而冰冷,就像是任何一个麻瓜街道随处可见的墙一样。
放松身体,我把额头抵在墙面上,嗅着石墙上石灰的气息。
灰白色的头发从兜帽里露出来,又被我粗粗捋到耳后。格林德沃说发色和瞳色的变化是魔鬼厉火的后遗症,就像是火焰能把一切烧成灰烬一样,我的头发也变成了灰烬的颜色,至今完全没有丝毫恢复。
就像是一个倔强固执的提醒,提示着我里德尔的离去。
我又朝石墙上靠了靠,侧脸全部贴在了墙上。
然后我睡着了,带着如履薄冰的安心。
就好像一墙之隔的蓝楼里,在他的案头,依然有一盏烛火为我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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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被一个人类叫醒的。
我感受到有人拍着我的肩膀,耳边传来粗哑的叫喊。
一瞬间,蛇类警惕的本能回归,杀意过电般窜过我的脊背,我蓦然睁开眼睛,袖子里的手握住了骨扇。
“怎么睡在这里呢!”看起来是个拾荒者的老婆婆拍着我的肩膀,“小孩子不要乱跑,快回家去!”
幸好,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抱着背包爬起来,匆匆朝她点点头,跑出了小巷。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昨天会在那里睡的那么沉,就好像一年多以来所有的重担都在看到那堵毫无变化的石墙后蓦然卸下,没有了负担,也没有了目标,心里满是坦然的绝望。
就连蓝楼都回不去了。
山门之中的师兄,蓝楼之中的那个人,都仿佛匆匆过客,此生漫漫,无以为家。
我抱着背包,站在十字街头,茫然望着清晨渐渐忙碌起来的街道。人声渐起,行人匆匆,车水马龙。每个人都一幅忙碌而麻木的面孔,偶尔有人打量着我对于麻瓜来说奇异的装束,然后事不关己地和我擦肩而过。
初升的太阳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模糊起来,有温暖的液体从我的脸颊滑落,一直流淌到我烧伤疤痕犹在的脖子上,最后渗入我的领口。
而我冰冷的体温甚至感觉不出更多的冰凉。
【妖的生命,真的太长了啊……】
低哑的嘶声,消失在杂乱刺耳的车辆鸣笛声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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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伦敦市区,一直朝沿海走。下一个目标是石洞,在此之前我要先去那所孤儿院看看。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但是我必须要给自己找一点事做,就好像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放弃似的。
路过郊区森林的时候有点儿饿,于是我化成蛇形去捕猎充饥。很快我就抓到只野兔,不到几秒钟它就在我的毒液下抽搐着死去了。我连毛带皮吞了下去,填饱肚子的感觉让我惬意的放大了瞳孔。
上次捕食还是在很久以前了,也许是启智期,也许更久远。妖族通过修炼获得能量,但是动物的本能总会存在于血液,有时候直接吞吃更加简单暴力,满足心理。
我顺着树干盘绞而上,吐着信子嗅着空气里的气息。这里应该是个农场,并非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所以我现在的化形并不大,不过两米左右而已。
我在树上趴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夕阳西下,我才重新回到地面上,化成人形。和人类不同,蛇多数活跃于黑夜,黑暗能带来安全感。
借着夜色,我朝记忆中那个孤儿院赶去。孤儿院和石洞并不是很远,毕竟那个海岸是那些孩子们郊游的地方——虽然我并不明白一个穷山恶水的荒凉海滩有什么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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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那些破旧的墙漆和开缝的道路都隐藏在了黑暗中,夜幕下的老式麻瓜街头显出了一丝难得的体面。
我信步走在午夜空无一人的街头,轻飘飘的脚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是有几个脚步声从路边的小巷里跟了上来,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三个成年男性人类,带着不明的目的,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转过了身。
“喔喔喔,”一个酒糟鼻高个儿男人轻声说,“看,我就说这是个小姑娘吧。长的还不错,你说呢,汤姆?”
我心跳蓦然加快了一瞬。
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儿男人接上他的话,嘻嘻笑起来,“是的,是的,而且她是一个人——小姑娘,一个人半夜离家出走很危险呢!”
【汤姆……】我轻声念,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肯定不是高兴——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安上这个名字我一点也不高兴!
“喔喔喔,听到了吗,”第一个男人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出来,“棒极了,小姑娘,你是不是不会说话?——马洛斯,她是个哑巴,我们不用担心她叫出来。”
最后那个胖得像一堵墙似的男人傻笑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害怕了——汤姆,你要来安慰她吗?”酒糟鼻男人咧着嘴笑起来,剩下两个人也嘿嘿的笑起来。
他们朝我走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也轻轻笑起来,瞳孔慢慢的收缩起来。
【……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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