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点冷,平素不止一次想脱掉的兜帽大衣现在紧紧贴在我的肌肤上。
不过,不应该是夏日里的西西里么?觉得冷?实在不应该呢。
于是又陷入思考夏日里的西西里六月飞雪的可能性——即使不应该下雪,就当做是秋天提前到来吧——不过为什么在夏初会感到秋至的气息,这的确是一个不解之谜。
不过,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她甜蜜的幻象恍惚印在眼帘:“......”
她在说什么呢?听不懂呢。
其实我知道,怎么会听不懂——又不是德语——我从小就拿德语没辙。
戴着小圆片眼镜花白头发的老教授不止一次教导我的德语,企图反抗上帝的旨意让属于德语的那一块脑路疏通——可是始终不得其法——上帝可不会轻易让你触碰他的权威呢,老教授。我在心中隐秘地微笑。
从费伦妮红唇里吐出来的意大利语的确美妙的不可思议——那每一个卷舌、每一个平仄,都让我深深着迷——我真的中了她的毒!
——可惜她说的不是:
“小Vine!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好吧,我确认你不是开玩笑——可是,你要一个30来岁的老女人做什么呢?她已经不能像年轻女孩一样给你性的享受啦!”
我不需要年轻女孩的□□——我还享受的少么?
“而且30岁的老女人——天哪,真不想说自己是老女人!”
你当然不是,你是最美丽的——没有谁能比得上你。
“——好吧,我承认——我已经是30岁的老女人啦,什么时候能给你生出一个孩子呢?”
孩子什么的,无所谓。
“而且有了孩子也不一定健康呢——隔壁的维维夫妇的老来子看着可不怎么机灵。”
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不需要什么孩——
我记得维维夫妇的孩子——青里透白的小脸,呆傻的笑容——即使维维夫妇怎样的求医问药,也不能改变他生来比别人慢一拍的现实。
也记得费伦妮见到那个孩子疼惜与悲苦的神情——她那么喜欢孩子,街坊领居的孩子碰见了总能掏出几粒糖来给他们甜甜嘴儿。
我想,她一定想要孩子吧?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突破口。
我涨红了脸,拉拉兜帽:“费、费伦妮,你已经30了,还不找个男人结婚真的会生出那样的——不不不,对不起——”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蜷缩紧了泛白的指节。
我顿了顿,又道:
“——我的意思是,尽快找个男人结婚才能生小孩子啊!——没有男人怎么生呢!你总不能凭空生出来!你那么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吧!”
“而、而我!不是一个最好的人选么!我们平时相处得多默契——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呢?你现在又没有男性恋人,而我也没有女朋友——我可以给你最坚实的保障!——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用在这里开小酒馆,我们一起生活——我养你!”
我长舒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我忐忑地顿了几秒——没有声音。我不敢撩起兜帽看。
我心慌意乱,我又开口:“而且——而且!生不出小孩子也可以!即使小孩子像维维家的也可以!——我要的只有你——只是你而已!”
我猛地喘了口粗气。
——真是丢脸——丢脸丢大发了!
怎么可以像咆哮马一样求婚呢!真是没脑子!——教授教导的礼仪呢!礼仪跑哪儿去了!!!
即使求婚失败了也是你的错!——如果像教授教导过的那样求婚——一定可以的!那很浪漫!——而不是在这个阴暗狭小的过道里!
一定会失败的!一定!
我又咆哮马附身了——陷入深深地自我厌弃。
而这时——这时,费伦妮开口了,带着明显的哽咽声:“真、真是的,求婚有这么求的么!——还是向30岁的老女人求婚——不嫌害臊!”
我有点转不过脑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请原谅我第一次求婚。
她见我不动弹,不由嗔怒道:“见到女士流泪——不拿张手帕来么!?亏得你还是绅士——有哪一位淑女愿意嫁给你呢?”
我慌了,好像听到了不嫁的意思。
现在,该做什么呢?
对了,手帕!
我急忙掏出手帕递给她。
银边绣大丽菊的,绣工很好,是她落在我的房间里的。
她接过手帕愣了一愣。
我又低下了头——啊啊啊,怎么会出这么多状况!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是没想到呢,居然在你这儿!——小Vine~”
听到她的语气不像生气,我偷偷抬眼。
我鼓足了勇气:“费伦妮——关于求婚,你到底同不同意呢?”
她静默良久,我不敢说话。
好像有喃喃声:“真没想到呢——有人想要娶我呢——还是小Vine!——我一年前收留的小男孩!”
她拍上我的肩膀,豪爽地说:“既然有人敢要!——我就敢嫁!”
——多希望、多希望能像我想的这样发展啊。
能够顺利地娶她——即使她又看到我出丑狼狈的样子。
即使她不止一次看到我出丑狼狈的样子。
即使她以后会一直看着我出丑狼狈的样子取笑我。
——可是,可是!——我愿意以此为代价娶她为妻。
难道是我的代价付出得还不够么?
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圣父、圣子、圣灵。
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世间没有神。
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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