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定寺回景王府的路上下了点小雨,大概是着了凉, 苏洛儿回去后就一病不起, 叶景是两天后才得到的消息, 一下朝就急急忙忙往府里赶。
回来看到躺在床上额头滚烫、烧得昏迷不醒的苏洛儿,叶景心疼地不行, 忍不住怒喝道:“王妃都病了两天了, 怎么都没人通报?也没人去请医师?”
春盈和小桃齐齐跪在地上, 小桃颤着身子伏地答道:“是王妃不让,她说王爷政务繁忙,最近又……又不理人, 让我们不要去打扰。”
叶景这回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两人之前在冷战,可是也不至于生病了还在置气吧, 在这个没有疫苗的时代,普通感冒、水痘都能死人。叶景也忙不及怪罪了, 赶紧让手下人去请了医师来, 府上的奴婢奴仆都赶去烧热水、煎药,一时间王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叶景一直守在床边,不停地换凉帕子盖在苏洛儿额头上降温,春盈看了在一旁道:“王爷,这些小事让奴婢来吧。”
叶景摆摆手道:“你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小桃药煎的怎么样了。”
“是, 王爷。”春盈喏喏地出去了,临走不免感叹自家王爷还真是被王妃吃的死死的,之前两人冷战了好久, 互不理会,大家都以为王妃要惨了,一旦被王爷厌弃,以后在王府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没想到王妃这一病,王爷就忙不迭地回来悉心照料,还真是夫妻情深。
等春盈端来了刚煎好的药,苏洛儿依旧昏迷着,药汁完全喂不进去,大半都流淌到了衣领上,叶景干脆屏退了下人,亲自含了药给她渡过去,心里满是心疼,没有一丝欲念。
如此喂了几次药,到了半夜的时候,高烧终于消退,苏洛儿幽幽转醒,微一睁眼就看到叶景顶着两个黑眼圈,正看着自己发呆。
苏洛儿微微一愣,脑子一片浆糊,意识仿佛还停留在那天在永定寺与姑姑的争吵,直到用模糊的视线看了看四周才记起这里已是景王府,至于那天是怎么从永定寺回来的,她已经完全没印象了,只记得姑姑亲口承认骗了她,那些背地里发生的事,让她觉得心寒至极。
叶景从发怔中回过神来,赶紧凑到苏洛儿面前,“洛儿你终于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苏洛儿迷蒙的视线缓缓移到叶景脸上,那关切的眼神做不得假,更是姑姑眼中从未流露过的。姑姑啊,这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只有在谈到复国大计时,眼中才会流露出热切,其他时候似乎一切都是淡漠的,只要有利于复国,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可以利用,她都不在乎。
苏洛儿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心生悲凉。
不过现在这种悲凉中,好像不知不觉照射进了一股暖意。每次自己生病,好像眼前这人总会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悉心照料,她的温柔和关切像一湾暖暖的泉水,不知不觉就滋养进心间。
“王爷……”苏洛儿看着叶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叶景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低喃道:“完了,这姑娘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说着还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苏洛儿的额头,不烫呀。
叶景刚要收回手,就见苏洛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被子上不让走,“你回答我的问题。”
苏洛儿第一次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景,搞得叶景有点不好意思,硬生生答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当然要对你好。”
苏洛儿忍不住暗叹,有些人啊平时看起来很会撩,其实内里就是个木头。她放开了叶景的手,更大胆地双手伸出去环住叶景的脖子,起初叶景还在床边坐地笔直,现在为了迁就她,整个人都向下倒去,从后面看像是半个身子都伏在了她身上。
两人间的距离飞快拉近,叶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洛儿,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喷在脸上,苏洛儿黝黑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病中苍白的面容配上之前因高热而泛红的小唇,竟有种不一样的美感。
“那你为什么娶我?你喜欢我么?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我么?”苏洛儿又问,樱红的小唇一张一合,在暧昧的距离下,问出来的问题也带了一种莫名的蛊惑。
“我……”叶景像是真的在想这个问题,顿了顿,望着苏洛儿的眼睛真诚地道:“或许一开始有别的原因,但现在我喜欢你,只有你。”
“嗯。”苏洛儿应了一声,主动凑了上去,轻轻贴住了叶景的唇。
“唔!”叶景瞪大眼睛,这是铁树开花了吗?这辈子她居然等到了苏洛儿主动吻她?
苏洛儿红着脸等了一会儿,见叶景居然毫无反应,忍不住咬了她一下,含糊不清地骂道:“木头。”
叶景闷哼一声,干脆不想苏洛儿为何今日如此反常了,沿着苏洛儿的唇瓣辗转回应起来。
房内响起一阵暧昧的声音,叶景轻抚着苏洛儿的秀发,碰触到她滚烫的肌肤才想起来这是个病人,她不能趁人之危。而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没跟苏洛儿坦白,叶景赶紧忍住了手,在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放开了彼此。
“洛儿……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叶景喘着气,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认真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是时候告诉苏洛儿了,万一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最起码她们没到最后一步,还可以有退路。
苏洛儿却伸手点住她的唇,制止道:“你不要说,你先听我说。”
“啊?那你先说吧。”叶景应道,现在苏洛儿说一,她绝不说二。
苏洛儿认真道:“我和赵凌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开始过,可能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习惯,身边人都默认我们是一对儿,所以就糊里糊涂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好像从未有过那种怦然心动的喜欢。不过不管怎样,那些都已经结束了,我和他不会再有感情上的纠葛。现在我对他只有愧疚,但这与爱情无关,只因为他的亲人因为我而间接受到了伤害,你明白吗?”
叶景心头暗喜,笑道:“洛儿,你这算是在跟我解释吗?不想我误会难过?这是不是表明你也喜欢我了?”
苏洛儿躺在床上一阵无语,这还用问吗?要是不喜欢,自己刚才怎么会主动吻她?要是不喜欢,自己又何必跟她说那么多?
叶景顿了顿,又巴巴地问:“还有还有,你现在喜欢我,有比之前喜欢赵凌飞多吗?”
苏洛儿彻底不想说话了,这人根本就没有好好听自己之前说的话,都说了对赵凌飞没有那种很深刻的喜欢了,还问!
苏洛儿深吸了一口气,用病中本不该有的声音怒吼道:“你走!我要休息了。”
本来大好的局面,被叶景自己作死玩完了,她被赶出了房门,换小桃进去服侍。
最诡异的是,回书房的一路上,叶景嘴角还止不住地上扬,那开心劲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后头跟着的雪茗忍不住低声和卫昭打趣道:“卫昭,你说咱们王爷这是不是中邪了?前两天脸绷地跟被人挖了祖坟似的,今天王妃都病了,她反倒开心起来了。”
叶景耳力好听到了,回头瞪了雪茗一眼,“雪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当着本王的面议论本王?”
雪茗知道她心情好不会真的发怒,但也要装装样子赔罪道:“王爷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
叶景下巴一扬,往后院一指,“去,把竹林小屋里剩下的炭笔都给本王取来,本王今夜要作画。”
雪茗和卫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满是疑问,王爷这是哪来的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要作画?
再一转头,叶景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回到书房,叶景从书架角落里取出一张未完成的画卷,凝神细思片刻,便开始一笔一划认真地勾勒起来,眼里目光温柔,嘴角还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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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苏洛儿高烧已退,但由此引发的感冒咳嗽还未痊愈,整个人还很虚弱。叶景夜里没睡多久,一早就让春盈煮了鸡汤、熬了小粥,然后她亲自端着来看苏洛儿。
苏洛儿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幽幽地睁开眼,便看到叶景已经守在床边,温柔地笑道:“醒了?”
苏洛儿诧异地问:“王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奇怪,昨天为了照顾自己折腾到了半夜,现在还一大清早就出现,这人难道都不睡觉的吗?
叶景调侃道:“怕某些人醒来装失忆不记得昨晚的事,特地来提醒一下。”
被叶景这么一说,苏洛儿还真有种想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冲动,昨夜虽然她头痛的厉害,但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想起她主动去搂住叶景、主动吻上叶景的画面,脸上顿时烫了起来,当时只不过是想把和姑姑有关的烦心事都抛在一边,随着自己的心意放肆一回,没想到这一放就完全放飞了自我。
叶景见苏洛儿不说话,顿时慌了,“洛儿,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你昨晚亲口说了不会和赵凌飞再有瓜葛,你还亲了……”
“好了,我记得!你别说了。”苏洛儿见她越说越带劲,赶紧打断道。
“那你……那我们?”叶景迟疑道。
苏洛儿生硬地岔开话题道:“我好饿,有吃的吗?”
叶景悄悄发现苏洛儿的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顿时明白了,她的小王妃什么都记得,就是害羞了,当即嘿嘿一笑,唤来小桃服侍苏洛儿洗漱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饭,这才心满意足地换了衣服上朝去。
叶景走后,苏洛儿又安静下来,看着窗外发呆,这两天她想了很多东西,清醒时想,迷糊时也在想。
其实她能猜到萧玉琳早年一定吃过很多苦,当初齐国覆灭时,她大概比现在的自己还小,小小年纪就经历国破家亡之苦,她的恨是可以理解的。当初以赌设局,再挟持赵凌飞的父亲,在萧玉琳看来大概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的一点小手段,赵凌飞的父亲病故只是一点小意外,毕竟那不是她的本意,这一切的一切和她的复国大计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苏洛儿知道自己可以怪萧玉琳欺骗自己,却不能说她一定有错,她亦是乱世中的受害者,她们过往的经历决定了两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因此很难分出谁对谁错。
但苏洛儿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想爱的人不敢爱,还要每日背负愧疚感,想到日后叶景和萧玉琳很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更是令她头痛不已,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她帮哪边都不对。萧玉琳那边她是劝不动了,为今之计只能试试劝叶景放弃亲王之位,若能将这些争权夺利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两人归隐山间,做一对纵情山水的眷侣,或许就是如今最好的破局之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服了,真的什么都没干,这也要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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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开始为王爷着想,她知道姑姑捏着王爷的秘密,肯定在谋划些什么,她想保全王爷,所以心生退意,但王爷因前世的事有心结,未必肯退隐做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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