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转眼过去半月,许州之事除了几封路上的正常汇报外再无消息,不知是战事陷入胶着还是遇到什么麻烦,又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目前来说,叶景能做的只有等。

    四月初九,是安州的桃花节,又名姻缘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城里城外的桃花基本上都开了,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绯色,春风拂过,绯红乱舞,引人心思暇动,不知又有多少对有情人在这个时节悄悄许下了终身。

    大概是最近在苏府等战报憋的久了,望着外面如此热闹,叶景也不禁来了兴致,叫上卫昭出去逛逛。没想到刚出门不久,就在不远处一座青石板小桥上看到了被禁足的苏洛儿,这段时间苏成睿都不在府上,苏洛儿的禁足令自然也没人来解除,不过也正因为苏成睿不在,要是苏洛儿想要偷跑出来玩,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原本已经压抑很久没去看苏洛儿的叶景,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再也抑制不住,打发走了卫昭,径自朝着小石桥走去。

    苏洛儿正左顾右盼,嘟着嘴低声抱怨赵凌飞又迟到,忽然见到叶景出现在小石桥下,顿时惊讶道:“叶大哥,你怎么来啦?”

    叶景缓步走近,微微笑道:“看外面挺热闹的,就出来走走。”

    苏洛儿热情地道:“叶大哥第一次来安州,肯定没有参加过安州的桃花节吧?”

    叶景浅笑着摇头,“确实没有。”

    苏洛儿一听,立刻兴奋地拉着叶景下了小石桥,指着不远处空地上一棵开得最艳、个头也最大的桃树说道:“呐!这就是我们安州的姻缘树了,桃花节又称为姻缘节,就是由此而来的。每年的这一天,男子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就可以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到一块木牌上,用红丝带绑上一个铃铛系在姻缘树上,如果两人有缘的话,铃铛声会呼唤女子来看到的。”

    叶景奇道:“真有这么神奇?”

    苏洛儿得意地扬起小脸,“当然!女子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就可以摘下来,如果木牌的另一面留下的名字也是她的心上人,女子就可以带着这块木牌去找男子,两人便可以此为媒定下婚约。如果女子并不喜欢留下木牌的男子,就将木牌烧毁,待男子看到树上的木牌已经被取走而女子又没来找他,男子也就明白了女子的意思,知道自己应该放弃了……”

    “万一有人恶作剧把别人的牌子取走了呢?”

    “传闻说姻缘树是月老亲自栽种而成,如果有人敢拿别人的姻缘开玩笑,惹恼了月老,月老就不会再帮他匹配姻缘了,就算他已成婚,最终也会因月老的责罚而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苏洛儿说得一脸认真。

    “那万一女子在很久之后才看到那块牌子,而等她找上门时,男子已经和别人成了亲,岂不尴尬?”

    “这也不行,男女双方如果有一方已经成亲,男子就必须把牌子取下,否则就会被视为破坏别人的姻缘,同样会被月老责罚的!”

    “那如果……”

    叶景轻笑着还想再问,苏洛儿忽然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叶大哥你怎么这么多钻牛角尖的问题!真是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浪漫……”

    苏洛儿说完独自上前去河边看花灯,叶景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整个人有些发愣,刚才苏洛儿娇嗔的样子一遍遍在眼前回荡,那熟悉的面容、嗔怒的语气,无一不和颜小雨相像,叶景不禁想起了当初刚和颜小雨同居时,两人纪念日那天颜小雨买了束玫瑰问她好不好看,当时叶景正忙着手上的工作草草敷衍了一下,颜小雨也是这样嗔怪她:“臭木头,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浪漫!”

    从回忆中醒来,叶景心念一动,走到树下一张专门提供木牌和铃铛的石桌前,执笔认真地写下一笔一划,又在红丝带的一头系了个小铜铃,随手一抛,红丝带便挂在了桃树的枝桠上,隐在周围无数木牌中,再也找不到是哪一块,唯有微风吹过,树上悬挂的一个个铃铛开始叮叮作响……

    等叶景在小河边找到苏洛儿时,正巧看到赵凌飞找了来,只见赵凌飞满脸焦急地抓住苏洛儿,“洛儿你怎么在这儿!我们不是约好在小石桥见面吗?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快急死我了!”

    苏洛儿起先还笑着冲他招手,听到这话也不乐意了,挣开赵凌飞的手,使起小性子埋怨道:“你还说呢!分明是你自己迟到了,还怪我?”

    赵凌飞见势不对,赶紧服软:“好好好不怪你,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迟到了就都是我的错,下次绝对不会再让我们的苏大小姐等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洛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捶了赵凌飞一下,“我哪有生气啦……”

    赵凌飞咧嘴笑着,任由苏洛儿打了两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柔情似蜜。

    苏洛儿俏脸一红,倏地把手挣开了,目光下意识地朝叶景那边瞥了瞥,又瞪了赵凌飞一眼,低声道:“你干嘛呀,还有人看着呢……”

    责怪的话语,却带着娇嗔的语气,还有丝丝羞涩和甜蜜,像极了恋爱中的少女。

    叶景在旁静静地看着这样亲昵的两人,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过了会儿,苏洛儿脸上红霞褪去,终于看向叶景,热情地向她介绍赵凌飞,然后又向赵凌飞解释了叶景的身份,以及暂住在苏府的事。

    虽然之前叶景已经知道有赵凌飞的存在,但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介绍,莫名地互相都看不顺眼,虽然表面热忱,无形中却都有一股敌意。

    此时天色渐晚,路旁亮起了一盏盏花灯,三人就这么在街上逛着,不多会儿,迎面忽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洛儿、叶公子,真巧在这儿又遇见你们了。”

    叶景抬头望去,竟是那日泛舟游湖曾遇到的薛如烟,只见她穿着粉红衣裙,脸上画着淡妆,嘴角挂着点点妩媚却又不失亲和的笑意,有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感,让人见了很容易就会喜欢上。

    苏洛儿高兴地迎上去,“薛姐姐,是你呀!真巧,你也来看河灯吗?”

    薛如烟笑道:“是啊,看外面这么热闹,我也想出来走走。”

    说完,目光落在叶景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娇笑道:“叶公子,又见面了,看来是应了你那一句话,我们还真有缘分。”

    叶景对她报以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洛儿已经笑着上前去勾住薛如烟的胳膊,“对呀,既然是有缘,那今晚薛姐姐就和我们一起吧,人多更热闹!”

    薛如烟自然笑着答应,这时,赵凌飞忽然僵着脸拉起苏洛儿走到一旁,低声道:“洛儿,你怎么又跟那个薛如烟在一起玩了?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忙完这阵就天天陪你,那个女人出身风尘,不干不净,你还是少跟她来往的好!”

    苏洛儿一听就气了,“如烟姐姐在那种地方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她凭着自己的本事卖艺为生,哪里不干不净了?你怎么也跟爹一样迂腐嫌弃她?哼,我不要理你了。”

    苏洛儿生气地撇开赵凌飞,转身换回笑脸,又继续热情地邀约薛如烟去放河灯。

    薛如烟微笑着应下,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不知刚才是否听到两人的对话。

    两个女孩手勾着手走在前面,剩下叶景与赵凌飞两人在后面大眼瞪小眼,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

    河岸边,一盏盏河灯被放下,载着无数人的愿景漂流向远方。苏洛儿望着各式各样的河灯无比兴奋,一会儿为某个飘到半路就沉了的河灯而惋惜,一会儿又拉着薛如烟让她看某个造型别致的河灯,天真烂漫的笑容一直在她脸上绽开着。

    叶景找路边的小贩也买了一个,小心地点燃里面的蜡烛后递给苏洛儿,“别光顾着看,你也放一个吧。”

    河灯刚递出去,却见另一边赵凌飞也递过一个来,两盏河灯被人举着在半空中相撞,差点直接掉进河里去。递来河灯的两人随即望向对方,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敌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又悄然无声的硝烟味。

    苏洛儿看着面前的两盏河灯愣了一下,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咧开嘴笑着冲两人道了谢,接下两盏河灯后递了一盏给薛如烟,“薛姐姐,我们一起去那边放河灯吧。”

    两女带着河灯朝水流较为平缓的地方走去,叶景和赵凌飞再次对望了一眼,硝烟散去,剩下的就是谁也不肯退让的决意了。

    那夜苏洛儿玩的异常开心,在街上逛着的时候也是蹦蹦跳跳的,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叶景一直在后面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神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偶有柔情从眼中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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