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二天，叶景就带着大批聘礼来到了苏府，王府的家丁们抬着各种奇珍异宝排了整整一条街都没走完，可以说是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一时间引得京城上下议论纷纷。

    奇怪的是，苏洛儿却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苏成睿想象中的大哭大闹，也没有绝食抗议，这让他稍稍放了些心。

    再次面对叶景，苏成睿的眼神无比复杂，当初在安州时叶景说会给苏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没想到这份交代是一桩婚事，而且是一桩不容拒绝的婚事。虽然嫁入皇家是无数女子所希冀的，但对于苏成睿来说，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让女儿走上这条路。

    嫁入皇家，看似风光无限，但其中的苦楚谁又知晓？这些王族公子个个风流成性，以后再娶三四个侧妃回来，自己的女儿还不是只有受苦的命？

    ……

    聘礼送到，又经过各种繁复的流程，礼部择出了几个大婚的良辰吉日，在叶景的催促和暗示下，选了个最近的日子，定在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好够叶景筹备大婚，望着昔日里一派静谧悠然的王府慢慢被一段段红绸、一朵朵红花装点起来，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暖意，甚至还有一丝忐忑。

    大婚前一夜，叶景还在书房办公，这时卫昭前来通报，“启禀王爷，雪茗回来了。”

    叶景抬头，“嗯，让她进来吧。”

    “是。”

    卫昭退出了门外，不多会儿，一个黑衣女子就进来了，“王爷，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嗯。”叶景应了一声，依旧低头在写着些什么，雪茗也静静地站在一侧，没有说话。

    雪茗，叶景的贴身侍卫，跟在叶景身边已经好几年了，是少数知道叶景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过了一会儿，卫昭又来报告，盯在苏府的探子回报，苏府一切正常，苏小姐只在起初哭了一会儿，后来便慢慢平静下来，每天饮食正常，作息正常，没有任何异动。

    叶景停下手中的笔，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望向着窗外的明月发了好一会儿呆，叶景才回过神来，“雪茗，陪我出去走走吧。”

    庭院中，月光格外明亮。

    雪茗望着叶景的背影欲言又止，“王爷，您……”

    叶景头也不回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婚事是我自己去求的，没有人逼我。想想看，堂堂一个王爷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却还没有一位王妃，平常也从不近女色，难怪外边会有断袖之类的流言传出。”

    雪茗皱眉，快步拦在了叶景面前，“可是就算王爷娶了王妃，外边的流言也只能止住一时，若干年后，王爷若无小世子继位，流言只怕会更加汹涌。更何况万一王妃进府后发现了王爷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叶景苦涩地笑道：“刚才你也听到了，苏小姐根本不愿意嫁给本王，以她的脾性，进王府后恐怕见都不愿多见本王一眼，更别说亲近了，怎么可能发现我的身份？”

    雪茗蹙眉，低声道：“那王爷为何还执意要娶苏家小姐？”

    叶景抬头望月，“是啊……为何非要娶她呢？就算打着想要保全她名声的旗号跟苏成睿谈判，就算跟皇兄、跟舅舅胡扯了一大堆莫须有的利害关系，可那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我只是……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就算这手段算不得光彩，但我还是做了。”

    说到这儿，叶景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低下头自嘲一笑，“原来人真的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雪茗沉默了片刻，走到叶景身前，凝视着她的脸道：“可是王爷这样，又能把人留住多久呢？”

    叶景避开那率直的目光，也沉默了片刻，许久才道：“能留多久，是多久，到了留不住的那天，我会放她走的。”

    雪茗听着她的语气，莫名地有些心疼，又有微微的怒意，却不知是在恼她还是恼自己，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叶景的背影慢慢向前，沉默着抿了抿嘴，没再多说什么。

    ……

    大婚那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倒不是说排场有多大，只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现在都要成亲了，那些个曾经或者一直盯着景王妃之位的女子只能洗洗睡了，很多曾想借联姻攀上皇室这根高枝的家族，也只能哀叹暗恨，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疑问，这苏家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够坐上景王正妃的位子？

    整个婚礼的过程繁琐而累人，等叶景招待完所有人时，已经月上枝头。

    胸前挂着的大红花还是那么鲜艳刺眼，叶景踉跄着脚步朝洞房走去，似乎有些微醉了。

    其实她酒量好的很，放在往日喝再多也心里有数，绝不会醉，可是今天她想醉，对所有来敬酒的人都来者不拒，具体喝了多少她也记不清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洞房里，桌上摆满了莲子、花生、红枣、桂圆等喜果，大红的喜字贴得满窗都是，好一派红火喜庆的景象，只是屋子里却静得有些可怕。

    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些，叶景缓缓走进。

    苏洛儿身穿大红喜袍，头带凤冠，端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只是放在小腹前的两只小手紧紧捏在一起，指关节都泛白了，可以想见她此刻有多紧张。

    桌子两侧站着两个喜婆，一见叶景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嗯。”叶景低低地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目光落在苏洛儿身上，步步走近。

    待得走到跟前，其中一名喜婆递上一杆喜秤，“请王爷掀开盖头，从此与王妃良缘永筑、相亲相爱。”

    叶景接过喜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掀开盖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的小嘴，因抹了唇脂而变得异常红润，再往上就是白皙的脸蛋，挺翘的鼻梁，最后露出的是一双明亮的星目。本该是俏丽的美人，此刻却睁着一双怒目瞪向叶景，眼中的不满和气愤表露无遗。

    一旁的喜婆看了不禁吓一跳，主持过这么多婚事，她还从来没看见哪个新娘子成亲时是这副样子的。世家大族之中婚事无法自主本就是常态，如果女方不愿意嫁，即使婚前再怎么闹，到了结婚当日也不得不收起所有的脾气，接受现实，好生伺候未来的丈夫。可哪想今天这位王妃却这般不识时务，万一惹怒了王爷，以后的日子恐怕会难过的很。

    喜婆一转头，却见叶景不仅没有责怪之意，反而脸上笑意更浓。这时另一个喜婆端着两杯酒走上前来，“请王爷、王妃饮下合卺酒，从此花开并蒂、百年好合。”

    叶景将两杯酒取下，其中一杯递到苏洛儿面前，满脸笑意，“爱妃，请。”

    苏洛儿抬头，依然是怒目相视，“啪！”的一声，酒杯被打落，酒水瞬时洒了一地，酒杯也跌在地上碎成几片。“王爷也不必再做戏了，我知道王爷是为什么而娶我，如今宾客都走完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两个喜婆被吓了一跳，扑通两声连忙跪在地上，“王爷息怒！”

    “不关你们的事，先退下吧。”

    叶景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洛儿身上，脸上笑意不减。

    一名喜婆大着胆子道：“可是王爷，洞房之礼还未行完……”

    叶景蹙眉，“本王说让你们退下。”

    “是、是，王爷。”两人见叶景面露不悦，赶紧匆忙退下。

    房门被重新关上，叶景缓缓走进苏洛儿，苏洛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头虽然有些怯怯，却还是扬着脑袋迎向叶景。

    叶景一折身坐在红杉木桌前，自己斟了杯酒细饮着，轻笑道：“洛儿倒是说说，本王为何要娶你？”

    苏洛儿小脸一拧，“‘洛儿’不是让你叫的！”

    叶景笑容一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一刻嘴角又重新勾起，悠然道：“哦？那是给谁叫的？你的凌飞哥哥？他若真有胆识，大可以来京城抢婚，说不定本王念在他为你敢豁出性命的份上，把你还给他。可惜了，他没来。”

    苏洛儿冷哼一声，不屑地道：“现在已成定局，任你怎么说都行了，卑鄙！”

    叶景被骂也只是挑挑眉，好脾气地没发作。

    说到这个，苏洛儿又来气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王爷这般急着娶我过门，不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吗？如今众人皆知，朝中大臣已然分为两派站队，一派以丞相为首，派系内多是武官，手中握有大量兵权；而另一派则以王爷为首，派系内多是文臣。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自然是一心拥护皇上，但丞相一派就不一定了，如今皇上刚刚登基不到三年，地位不稳，而丞相一派握有大半兵权，一直蠢蠢欲动，有意拥立弘王为帝。如今我爹入主白虎军，王爷不就是为了壮大自己的派系，才不惜以婚事拉拢苏家吗？”

    叶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你爹告诉你的？”

    苏洛儿撇撇嘴，“我自己猜到的！”

    “洛儿可真是聪明，”叶景将酒杯放回桌子上，起身朝着苏洛儿走去，“能娶到这么聪明的王妃，本王还真是三生有幸呐……”

    随着叶景的逼近，苏洛儿不得已步步后退，心头砰砰直跳，却依旧嘴硬道：“既然王爷的目标是白虎军，我愿意陪王爷演这出戏，但是请王爷……啊！”

    苏洛儿边说边往后退，后脚跟不小心磕上了床边的踏板，脚下吃痛，一个不稳便朝床上倒去，哪知叶景正朝她走来，被她突然抬起的脚一绊，整个人也跟着朝前扑去。

    苏洛儿跌倒在床上，所幸下面铺了厚厚几层棉织，倒也没觉得有多疼，凤冠早已从头上跌落，滚到了床榻最里侧，如海藻般浓密的黑发散落开来，给她身上平添了一股柔媚之态，看上去煞是迷人。

    苏洛儿刚想爬起来，就看到叶景的脸庞在眼前进一步放大，修长的身躯毫不客气地压在她身上，当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脑袋几乎也要撞在一起时，叶景伸手撑住床板，在最后一刻止住继续向下的趋势，免得自身的重量完全压在苏洛儿身上。

    此时两人间距离很近，鼻尖相抵，炽热的呼吸径直喷在对方脸上，苏洛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伸手想推开叶景，后者却纹丝不动。

    苏洛儿愤怒地抬头，对上叶景玩味的眼神，只听她说道：“虽然洛儿很聪明，可惜还是猜错了。”

    苏洛儿偏过头去，避开叶景炽热的呼吸，强忍着心头的异样滋味，硬声道：“我哪里猜错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说着，叶景只觉体内一股莫名的情愫疯狂涌动，心神慢慢松懈下来，她一点点向下靠去，轻而易举地噙住了那张鲜红的樱桃小嘴。

    “唔……”苏洛儿骤然一惊，刚想开口呼喊，却被叶景钻了个空子，唇齿被轻轻撬开，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让苏洛儿有些失措。

    本意只是想逗逗苏洛儿，却在碰触到那两片柔软唇瓣之后，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传遍周身，一股莫名的欲望忽的涌起，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开始叫嚣着，让叶景不愿轻易放开。

    叶景的动作很温柔，但苏洛儿还是慌张起来。虽然成婚前一晚已经被红娘灌输了不少相关知识，可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更何况嫁过来时心里就在赌气，根本没做好准备。苏洛儿用力地挣扎起来，眼见怎么也推不开叶景，无助感蔓延开来，眼泪渐渐溢出眼眶。

    叶景嘴角忽然尝到一抹咸味，抬头一看，却见苏洛儿散乱着头发，泪眼摩挲，目光里透露着慌乱，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叶景瞬间清醒了，从苏洛儿身上支起身子来，伸手想为她擦去眼泪，却被挡开，苏洛儿抬手，“啪”的一声，叶景左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淡红的掌印，在白皙的面庞上非常明显。

    叶景蹙着眉头，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清醒些，望着苏洛儿惊慌失措的样子，叶景目光中流露出心疼和愧疚，她涩声道：“洛儿，对不起，我可能喝多了……”

    苏洛儿吸了吸鼻子，鼓足力气推开了叶景，自己一个人卷着被子缩到床的最里侧，一脸戒备地看着叶景。

    叶景失落地站起来，涩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走到门口时，眼角撇到角落里一顶铜质小香炉正缓缓冒出熏烟，回忆起是两个喜婆临出门前燃上的，叶景仔细一闻，辨识出这种熏烟名为“欢喜香”，色味淡雅宜人，有催情之功效，长期使用会伤身，但短期用可以很有效地提高兴致，很多贵族子弟成亲时为了助兴都会燃上一些，想必那两个喜婆也是按惯例行事。

    叶景心里一片了然，难怪刚才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原来都是这欢喜香在作祟。

    叶景回身倒了杯茶，泼进香炉内将熏香完全熄灭，又将窗户都打开通风，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迎面扑来一阵清风，让她心神又清醒了几分，回头望了床榻间那道俏丽的身影一眼，叶景轻轻关好门，缓步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