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对策, 再看那些故意来刁难他的流氓,林雍只觉得好笑。
他们要喝茶,就给他们倒。
要吃螺蛳粉, 付了钱就给端上桌。
这十来个流氓里有个头子,看林雍变得这么听话, 还以为他是怕了他们了, 很得意地跟弟兄们说:“看到了吧, 这小子怕了, 大家再鼓鼓劲, 就能回去拿钱了。”
“好!”一伙人激动的应道。
既然是做任务,干好了回去就有报酬。
那人给的报酬很丰厚, 他们每天在这吃吃喝喝,也不需要动武,完事儿了还能有二百文钱拿, 实在是没比这更好的活儿了。
几人吃完了螺蛳粉, 又都在店里眯眼休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路上人渐渐多了,也喧嚣起来,可往日里热闹非凡的一绝,却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只零星几个人进店来打包几份,就匆忙地跑了。
快到午时,面馆只他一人, 饭馆留了两人,剩下的员工全部出门。
一部分去送外卖,一部分去请军巡铺的差人。
由于是就近,去请人的很快就回来了。
“你当真没诓我?”人还没见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传到店里来了。
林雍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店里那些懒懒散散的流氓,有两个不大高兴,站起身走到门口探头去看来人。
一伙身穿白色圆领窄袖衫,头戴黑色折角幞头的男人,跟在章源、陈钊身后,正朝这走来。看到门口探出脑袋的小流氓,章源冲他们得意地笑了。
“差爷,里边儿请。”章源站在门口,弯腰请七八个军巡铺差人进去。
这还只是陈钊和章源请来的,还有何小树跟刘家平没回来。
“要是发现你们骗人,以后连外卖也不点了。”其中一个军巡铺的差人威胁道。
“当然,当然。”陈钊对差人很有些敬畏之心,十分恭敬道。
为首的差人,就是距离一绝最近的那家。
上回陈记茶馆被砸了,也是这两个差人上门来问话。
只不过上回,这里还是茶馆,这回过来,就已经是林雍的面馆了。
“嗬哟,差点没认出来。”胖一些的差人冲林雍点头道,“不过这股味儿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军巡铺的差人,自从有了林雍店铺来送外卖,更少出门了,除非附近出了什么事儿,否则都待在铺里,哪怕就隔了几百步,也不晓得换了家店。
“差爷快里边儿请,各位往日里守护街坊邻里的,我们也得做出些表示啊。”林雍快步走过来去拉胖差人的手臂,把他往里头带,“今日就招各位差爷,想吃多少尽管吃,都不收钱。”
“还有这种好事啊?”
“这小子可真上道。”
“每天花在他们店里吃饭的钱,没白花。”
七八个差人听了,都很高兴地进店。
他们还没进店的时候,两个小流氓就认出了是附近军巡铺的差人,立马把还在睡觉的人给叫醒了,刚才还很嚣张的老大,都跟着慌了。毕竟再怎么横,也就是下头的喽啰,最怕的就是公家的人,比不得上头有关系有人脉,遇事不慌。
差人进店前,他们都很老实地在角落里的两张桌子排排坐好,低垂着脑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若是不仔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他们。
“好生冷清啊。”胖差人四下打量,目光在角落那两桌一扫,又道,“难不成是这味儿赶了客?”
林雍笑道,“哪儿的话,前些日子,可是满的连座儿都找不着呢。”
“那怎么今日?”
“有几位大爷喜欢我这的螺蛳粉,日日上门来吃,旁的客人……”林雍顿了顿,“便不怎么来了。”
“这几位大爷是长了六条胳膊,还是生了四只眼睛啊,怎么就没人敢来了?”这些差人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跟林雍较熟些的胖差人没坐,走到林雍身边,勾住他肩膀道,“你这么体恤咱们当差的,我们当然也要为你们排忧解难,尽一份力了。”
林雍没说话,只是欲言又止地看向角落。
胖差人目光一凝,松开手,迈着大步朝角落走去。
等到十来人面前时,他一巴掌拍在最高大的那人肩上,粗声粗气道:“就是你们几位大爷,搅的客人都不敢上店里吃东西了?”
这人就是地痞里的头子。
他讪讪地转过脸,站起了身,“差爷哪儿的话这是,不是大爷,不是大爷。”
“可我还站着,你们不都坐着吗?不是大爷是什么?”
他这话一出,坐着的十来人唰的一下站起来。
动作整齐的跟排练过似的。
他们平日里跟普通人充大爷,但对着真正的大爷,可就怂了。
大多数人开始时是不怂的,可架不住每回闹了事儿,就被拿住了丢到大狱里关几天,这次数多了,也就老实了。
军巡铺的差人权力是小,但凡碰到点大的事儿,就拿捏不了得往上报。
可管一个打架斗殴,那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军巡铺每隔几百步就一铺,一条接下来就好几铺,很容易就被逮着,他们这些人里,也就一个人没跟差人打过交道,还是因为他刚刚才加进来没两个月。
“差爷好!”
胖差人板着脸,很是威严。
可不远处坐着的差人们都忍不住笑的东倒西歪,但即便如此,这些地痞流氓们,都乖的像兔子,眼睛都垂着,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满。
“你们吃过了吗?”胖差人道。
“吃过了。”头子低声道。
“那你们为何还待在这?是等什么人?”
“没、没有。”
“那是?”
胖差人说的话越来越简短,但威压却越来越盛。
头子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是忍不住不抬头道,“小的想起来还有事儿没办,差爷您看……”
胖差人哼了声,“有事儿啊,那还不赶紧走!”
地痞头子忙不迭应了,招手让人跟上。
他们快出门的时候,林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这两日清闲,差爷要有空,尽管来店里吃碗面,过几日忙了,许是就招待不得了。”
“瞧掌柜说的,咱们能天天来占你便宜吗?”
“就是啊。”
不过后边的话,那些地痞流氓们就听不见了。
跑出去一段路,他们才停下来,在路边喘气道,“大哥,怎么办?”
“听那小子的意思,是打算每天叫当差的上门防着咱们呢。”
“这狗娘养的,到手的银子飞了!”头子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却偏偏拿林雍没办法,“算了,好歹咱们也没亏,白吃了好几顿。”
这却是放弃了。
“那咱们回去,会挨骂么?”年纪较小的新人有点不安道。
“骂那是肯定的,谁让咱们连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干不了,你小子也太孬了,能怎么你啊?”头子一巴掌拍新人脑门上,气咧咧的走了。
……
“差爷觉得如何?”林雍把最后一份螺蛳粉端上桌。
此时大堂里已充盈着一股螺蛳粉的臭味,因放了酸笋的缘故,味道比刚开业那几日更浓更重,对于从未闻过这味儿的人来说,就跟臭水沟似的,最先送了螺蛳粉的差人,愣是没动,捂着鼻子一口也不敢吃,等林雍送完了,站定了,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真能吃吗?我闻着都倒胃口,更别说吃了。”
“是啊,我快吐了。”
“跟茅房一样难闻,我受不了了。”
他们原是想着能占便宜才来的,可这种东西送他们都不想吃,一个个后悔不迭。
看他们这样,林雍不恼。
他真的不恼,甚至还有点想笑。
林雍清了下嗓子,不经意道:“可是连王大人都很喜欢吃呢,我以为各位差爷也会喜欢的……”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就是参知政事王安石啊,他来店里吃过两次呢,都夸很好吃。”林雍很随意地说。
“真的假的啊?王大人日理万机的,能有空到你这店里吃吗?更何况这味道……”胖差人不敢置信。
“那差爷不要勉强了,不如去隔壁的饭馆吃饭如何?”林雍伸手要去端碗,胖差人抱着碗躲开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亲自试试。”在好几个人的注视下,胖差人猛嗦了一口粉,烫的他差点喷出来,但对座儿坐着人,他不得不咽下去,辣的跳了起来,原地打转。
“好痛好痛好痛!”
林雍特别有经验地端了一碗凉茶上来,胖差人喝完,觉得缓解不少,奇怪地说:“闻着很臭,吃起来倒是挺香,就是麻的我舌头没了知觉。”
其他的差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动了筷子。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咳嗽声,林雍端茶送水,忙得够呛。
也是地痞恶霸们都走了,时不时就有几个路人探头进来瞧一眼,见里头坐着的都是差人,胆子也大了,慢慢的店里人跟着多起来。
有嘴馋了好几日想嗦粉,却不敢进店的客人不住的跟军巡铺差人抱怨,说他们凶悍蛮横故意吓唬人,严重扰民,妨碍林雍做生意,要差人去拿他们问话。
胖差人与同僚一合计,也算是明白林雍请他们到店里来白吃的原因。不过却更加欣赏他,决定这几日轮流到店里吃螺蛳粉,也算是帮个忙,顺便解解馋,当是回报他的慷慨。
胖差人去跟林雍告别,“我们吃的差不多,也该走了。”
林雍从窗口探头道,“各位差爷不急着走。”
“还有啥事儿?”他们也出来许久,也是时候回铺里了。
“您瞧墙上的画儿,都是店里的吃食,味道一点不比螺蛳粉、卤肉饭和鼎边糊差。美酒配烤串儿,各位差爷不来尝尝么?”酒是前些日子进的,没酒配烧烤,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林家原先就是做酒起家,还跑去别家买酒,惹人笑了一顿,不过林雍一点不在乎。他又没学过酿酒,此时再去酿也来不及,倒不如直接找人买。
自从夜市摊上有了酒,这生意比开始还要红火。
可惜填了白天的空缺,也并没多赚多少,仍旧是每日十五六两的进账,扣除本钱,也就是一日净赚十一二两,距离百两目标,足还有三十几两的差距。
而时间,也只剩下两日。
林雍压力很大。
“烤串啊。”差人们有点意动。
“晚上容易走水,不容易脱身啊。”
“不碍事,各铺有空的时候可以差个人来买,长夜漫漫,总得找点乐子不是。”林雍见他们犹豫,又添了一把火,“各位差爷也是我店里老客了,我林雍的手艺如何,大家心里也有数,反正店就在这,欢迎来尝啊!”
胖差人吴兆拍了拍同行的陈之辉,“晚上换老刘出来吧,我看他也闷坏了,反正咱们离得近。”
吴兆一说,大家都跟着心动了。
走出一绝后,还在嚷着要来试试。
林雍把人送出店铺,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玩世不恭”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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