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王雱最尊敬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既然他这么说了，他就照做。
为了带回自己的长妹，王雱成为了林雍店里的常客。
不过他绝对不来卖螺蛳粉的面馆, 甚至刚到门外，闻到味儿了, 就快步离开, 恨不得能从这里飞过。
他每日都去王鄞在的饭馆里头, 有时候点一份卤肉饭, 有时候点一份鼎边糊, 有时候就点几根油条油饼带打包带走，来是都有来, 只是他态度却一日比一日差。
开始时，他还能做一个好兄长，耐心地与王鄞分析利弊。
可王鄞并不领情, 甚至不肯搭理他, 只待在厨房, 任凭王雱在外头讲出了一朵儿花来，头都不抬出来看一眼。后来王雱气急，想要进厨房，就被陈钊架着给拦在外头，说厨房重地, 外人不得进入。
后来王雱怒了，就从说理变成了数落，他细数王鄞作为王家长女的不懂事不作为, 说她有诸多不足，说她任性妄为，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好似她生来便没有任何优点，只是为他人添麻烦。
面对王雱时，王鄞是坚强的，但这一言一语仍听在她心中，厨房里只她一人，默默流泪也并无人可知，要不是林雍心细，恐怕就被她给瞒了过去。
林雍知道王雱厌恶螺蛳粉的味道，就把王鄞调到了面馆里帮忙，在将卤水煮好后，由章源负责厨房一应事宜。好在章源聪敏，倒也没出什么没大乱子。
王雱扑了空，自然换了法子。
父亲叮嘱他不得动粗，王雱就花钱找了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凶恶汉子，往林雍的螺蛳粉面馆里一坐，每当见着人来，就恶狠狠地瞪上两眼。想吃东西的普通人一看到这架势，打了退堂鼓直接走了，就连老李头这样的铁杆老客都不敢跟这些莽汉硬碰硬，走到面馆跟前，就又退出去几步，拐到了隔壁的饭馆里。
这种委员，草原出生的乌隗达怎么咽得下去。
王雱找来的人上门第二日，他就拍着桌要去找他们算账，到门口时被林雍拦了下来，叫他稍安勿躁，莫要动粗。
倒不是林雍不想动粗，而是王雱就等他发飙，到时候他惹了事，他爹又是王安石，直接叫人拿了他关到牢里头待几天。店里没了掌柜自然就运作不下去，等一绝关门大吉，王鄞自然得乖乖地离开。
算盘打得贼响，但林雍又岂能让他如愿。
白日里损失的生意，少不得要用晚上摆摊儿补回来。
可晚上摆摊的时间越长，众人就越累，次日开店就越迟。
到了第四日，林雍等人刚来开店，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等着他开门的十来人。
这些人日日来，看了四日也都是熟面孔了。
林雍拦住火冒三丈的乌隗达，叫章家兄弟把他带到饭馆去，自己与王鄞二人一起去开面馆做准备，就任由十来人坐在店里，跟大爷似的谈天喝茶，有的甚至就倒在板凳上打呼噜。
王鄞咬牙道：“雍哥，是我拖累了你，你就将我工钱做个了结，今晚我就离开。”
“说什么傻话呢，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王鄞激动地看着林雍，等着他说话。
一绝可以说是京都唯一一处容得下她的地方，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可她也不愿意众人为一绝付出的努力，毁在她手上，才出此下策。
没人比她更想解决此事。
“一会陈钊、家平和小树来了后，我再叮嘱他们。现在你就安心干活吧。”林雍安抚王鄞，让她不用在乎外头的人。二人忙的忘了时间，直到林雍听到外头有人叫他，才从那个厨房里出来。
走出去一看，喊他的人却是顾玉生。
“顾先生，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自从上回二人谈合作给谈崩了后，林雍就再也没见过顾玉生了，今日他会忍着他厌恶的螺蛳粉味道站在这，就说明绝对是有事情要谈。
“大约是东风吧。“
顾玉生手中的扇子转了圈，指着店里那伙人道，“林掌柜这些日子可不好过，听闻来了一伙人，赖上了掌柜的店，每日就点十来碗面，就往那坐大半天，赶走了好大一波客人啊。”
林雍笑了笑，“顾先生就不要明知故问了，这些人打哪儿来的，您还能不知道？”
这大半个汴京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孙洪孙二爷及其手底下的几个兄弟掌管着。不管是哪个接手了，顾玉生都该知道此事。
现在却跑来这与他说废话，显然是想借此与他谈个条件。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接了这桩生意的人是武大魁，其实顾玉生原是想接的，不过他手底下的弟兄们，并不如武大魁手底下的凶狠可怖。对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并看不上他这样斯文的书生。因此他落选了——当然这点没必要告诉林雍。
顾玉生并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我还是想与林掌柜合作，只要林掌柜答应，以后这样的事就绝对不会发生，我甚至还能让人来护着这几家店，叫您生意做的顺顺利利，红红火火，您看如何？”
这条件果然叫人心动，要不是林雍已经相处了好法子，说不定就答应了。
“还是谢过顾先生的美意，以后若实在有需要顾先生帮忙的地方，雍一定上门求见。”这话的意思是以后两人只需在孙洪家见面，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即可，算是委婉的拒绝了顾玉生。
“林掌柜有什么顾虑，尽可跟我说……”
“并无什么顾虑，实在是我能力有限，不敢谈及合作二字。”
顾玉生沉吟片刻，倒也不恼。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旁人要跟他做生意，都得是思虑再三的，更何况林雍这种正经生意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放弃。
直觉告诉他，林雍终有一日会自动找上门。
“既然如此，我就在家静候佳音了。”顾玉生施礼，干脆地走了。
何小树躲在对面的小巷子里看了会，等人走远了，他才跑出来。
刚到门口，又看到了那伙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林雍，坚信他肯定得罪了大人物，才惹的这样的报复。
“掌柜的，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啊？”何小树状似无意地问。
其实他是见过顾玉生的，就在洪家的晨会上。
许正康那厮赌钱输了银子，挪用了店铺账面里的银子，被许道义查出来，竟赖在他头上，叫他背了黑锅。许道义大怒，差点把他赶出了家门，还是母亲跪了一夜，翻出了当年许道义对她做的海誓山盟，才叫他念及当年情谊放过了何小树。
何小树自然记仇，过了段日子，他攒了笔钱去找了孙二爷，打断了许正康一条胳膊。
在那次晨会上，他见过了顾玉生，只是见他斯文，目光一掠即过，最终挑了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凶狠汉子。
但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来找一家小店的掌柜？
“不是什么要紧人。”林雍随口回答。
可越是这么说，何小树就越好奇。
他觉得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越觉得林雍很神秘。
没多久陈钊和刘家平也来了。
林雍叫他们三个从后门出去，叮嘱道：“今日你们送外卖时，附近几家军巡铺就不用送了。”
“为什么啊掌柜？”刘家平不解，这有钱还不挣么。
“因为我要你们把他们请过来，到店里吃。”
这下子三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有送上门的外卖吃，为什么要到店里来吃啊？
“因为不要钱，让他们到店里吃螺蛳粉，管饱管够随便吃，你们多去吆喝几铺，尽量多叫些人来，就附近的，不要太远。”
“为什么啊？”何小树纳闷。
“要是有人问起，就说犒劳他们平日里辛苦。”
林雍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大堂里横七竖八的一群莽汉，他就不信耗子不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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