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嘁!”
林雍刚醒,就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谁在惦记他。看到窗外头昏黄的模样,这才晓得这一觉睡到了傍晚,完全打乱了计划。他起床后出了家门,就往铺子赶去。
很多东西没试一下,就不知道缺。
他原以为找程春娥借几张桌椅就够了,但他没想到的是,程春娥做的是煎饼生意,两张桌椅就绰绰有余。他卖粥的,难不成还让客人连着碗带走,亦或是端着碗站着吃?既然都不行,就得想法子多弄几张来。
想来想去,那个脏乱破的铺子里不就有现成的好几套桌椅么?虽然笨重些,但若是就近搬出去摆摊,倒也不算多费劲。
林雍他爹挑的铺子,虽然小又有些偏角落,好在地段是不错的,就在繁华的南门大街上。
这南门大街虽比不上内城里的御街,但已是外城少有的繁华。
从他家酒铺店门走出去不到十步,就是街市,人流往来络绎不绝,绝不比现代三线城市主街区差多少。
林雍拿了铜钥匙开了锁,外头天色渐晚,但好在还有些余光。屋里灰尘积了了不少,若真在里头打扫起来,恐飞尘四溅。
从铺子到街上,还得走几步。
他干脆就把桌椅都搬到空地上,满满占了一路。
再用桶去附近的井里打水,用清水冲过几遍,上头的灰尘自然顺着水冲走。最后用干布擦一遍,那些积了许多垢的桌椅看起来简直焕然一新。
不过毕竟有些年头了,上头的漆也掉了不少,届时重新上漆即可,倒省去买新桌椅的开销。
等林雍做完这些,天色早就黑了下去。
不过入了夜,大街上的挂满了灯笼,忙了一天的百姓出来逛街,倒比白天还要热闹得多。
林雍抱着双臂打量桌椅,突然一拍脑门,有点懊恼,“还占什么地儿?这不就是现成的!”
从铺子出来的几步路,若在平时,会被人嫌弃位置较偏僻,不好找到,挡住了客人。但若是用来摆放桌子,让客人吃早饭,倒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反正客人付了钱,只消有地方坐即可,又怎会计较这些?
铺子是他的,门前这块地也是他的,只要林雍跟在这儿摆摊的贩子说一声,自然就把地给他腾出来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雍顿觉神清气爽,晾了一会风,把半干的桌椅搬进了铺,就往家里走。
他之前囊中羞涩,不敢逛街。现在兜里有了点钱,就有了逛街的念头。
一路走下来,街上搭棚的小馆极多,每走百步,都能看到个脚店。比起正经的铺面要差,但却比摆摊的多了落脚的地方,生意好些,大都卖的汤面、茶水,还有说书的。沿街绿树红花开了一路,铺子就傍树而开,远比现代柏油路、人工树要好得多。
卖吃食的小贩,都在推车上挂着彩旗,上头写了字,有卖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辣萝卜、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等,再加上天气回暖,各色沙糖冰雪冷丸子、水晶皂儿、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等爽口小食也随处可见。一眼望下来,半数都是林雍不曾见过的东西。
——这便就是北宋的夜市。
从北宋往前数,哪怕是盛唐,就这点来说,也远比不上北宋。
虽说凭空穿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但既不战乱,也不穷困,大家活得好吃得好,就已经是种幸运了。
林雍慢慢走在汴京的街头,正好闻到一股热腾腾的烤鸭香味,扭头就看到家不怎么起眼的小铺子,伙计正往钩子上挂刚出炉的鸭子。
这鸭子烤的色泽油光红亮,外皮酥脆,内里鲜嫩,甜香之气扑鼻,勾的林雍心痒难耐。
更兼他还未曾吃完饭,就干脆要了一只烤鸭,请伙计切成块儿,用油纸打包了打回家,共花了三十多文。
正巧天色已晚,何铁心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吃着饭,林雍一敲门,就又是程春娥来开了门。他将烤鸭递给她,回家搬了一坛子原主老爹酿的酒,上桌吃着烤鸭喝着酒,聊起了今早卖油条油饼的事来。
“怎么你都说了?就不怕贼精的夫妻俩偷学了来跟你抢生意?”六婆心痛地拍着胸口,连连摇头。
“要真这么容易被偷学了,我还卖这干什么?”
林雍自信满满,心中暗道,小苏打这东西,难解释的很。又不能跟他们说解释碳酸氢钠,还不如不说,留得神秘在,能坑一个是一个。
六婆只当林雍年轻不懂事,念叨了许久,眼看着他酒劲上脸,怕他醉得明早爬不起来,就将剩下的烤鸭包好,塞林雍怀里,把他推出了门,要他好好休息。
古代的酒度数虽低,但喝得多了,晚上睡得也沉。
林雍睡前还打算再起得早些,谁知卯时二刻才起,准备功夫做的火急火燎,辰时才到的酒铺。此时街上的位置几乎被抢光了,林家酒铺许久未开,门前也站了人。
对方见到林雍,还冲他打了个招呼,“这车上是啥啊?”
“油条油饼稀粥,大哥要不来点?”林雍笑着将推车卡在对方边上,还明知故问道,“好巧啊,你也在这摆。”
“原来就是你卖的,我隔壁的陶家姑娘,昨个儿回去到处夸,既然送到我跟前了,那可得瞧瞧!”年轻的小贩问了价,买了三根。
不过只当场吃了一根,虽觉得味道极好,却自觉将另外两根包好收了起来,推车往边上去了。
有这么个生意红火的在旁,还能有自个儿什么好处?
年轻小贩看得明白,走的也早。
等林雍把铺子里的桌椅都搬出来,摆好位置,也已不算早了。
街上往来走动的都是早起开工干活的人,他们或是在小贩跟前驻足,买些方便携带的糕饼,又或是在简陋的棚店里喝粥吃面,倒是没人注意不起眼位置的小摊。
林雍也不急,只是烧炭热油,动手搓起面团,平静地炸着油条油饼。
……
老李头急匆匆地赶出门,还拽了他老伴儿,想着多个人还能多抢三份。
谁知到了昨天林雍摆摊的地方,却没看到他人影儿。
问了周围的贩子,也都说没见过他。
“怎么会没看有?”老李头不信邪,“昨个儿还卖的好好的,我才不信他有银子不挣,肯定是换了地方。”
“咱再找找。”
“我说老李,不然还是算了吧,随便吃点啥就是了,干嘛非得是那个。”老伴儿指着对面的粥摊,拽老李头的胳膊,要他上那边吃粥。
老李头执拗劲儿上来了,说什么也不去。
“我看不远,就当遛弯儿了。”
他老伴儿没奈何,只得饿着肚子跟在老李头身边。
经过刘旺两夫妻馒头摊前,刘旺媳妇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那东西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图个新鲜。一个个地上赶着吃,还以为是啥好东西似的,不就比我这馒头多费了点油么?”
她虽是嘀咕,但特意赶在老李头路过时说这话,明显就是说给他听。
老李头哪能听不出,当即就停下了步子,拉着脸瞪她。
“要不是你嘴碎,林家小子哪能换地方?”见刘旺媳妇要开口,老李头拔高了声音,“油条油饼不是啥好东西,但我偏就稀罕。你说就比你馒头多费了点油,那你昨儿个回家做没做成啊?”
最后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刘旺媳妇痛脚,她确实回去做了,试了好几次,面粉、盐、糖、水和成团,再下油锅炸。
可不管怎么做,都是面疙瘩,哪像林雍卖的那样蓬脆,简直就是两个东西!
“还不是那小子贼精!故意说——”
“你偷学人家手艺还有理喽?”
老李头一通呛,噎的刘旺媳妇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在心里头咒骂,眼睁睁看着他们老夫妻走了。
“我看那小子不在也好,做不出他的油条,不抢咱生意也成,就别气了。”刘旺拍了拍他媳妇肩膀,可惜刘旺媳妇不领情,肩膀一抖就把他手给撇下去了。
老李头又走出几十步,还没见着林雍摊子,鼻子就嗅到了油条那股味道。他顺着这味道找去,总算在酒铺门口见到了林雍。
“你小子,可让我好找啊!”老李头刚说完,就听到林雍后头有动静,凑过去一看,桌子上早已经坐了两个汉子,地上还放着锄头,显然是打算一会下田干活的。
“您不也找过来了么?”
“油条油饼各三个,粥两碗!”老李头指着边上特意拉来的老伴儿,示意是两人买,说完就拉着人坐到后边去了。
没等多久,热腾腾的粥、油条油饼,和一小碟子酱油就上了桌。
两夫妻吃的正香,就听到了老钱的声音。
“两个油条一块油饼,一碗粥,这里十一文。”老钱看着林雍炸油条,终于问出憋了一晚上的问题,“你这油条到底放了啥?怎么做到又薄又脆的?”
“独家秘方!”林雍笑得三分神秘七分坏,比了个手势,朗声道,“里边儿请。”
“就说一下,我保证不给人说!”
“老钱啊,你这可就有点不要脸了啊!”老李头听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吭声了。
“老李头?你怎么也在这!”
刚才那话被老伙计听去,老钱脸也有点烧得慌,但很快他就嘴硬道,“问问怎么了,我又不会跟人说。”
“刘旺媳妇儿不给你说了方子,你怎么不回家做了吃,还来白花冤枉钱?”老李头嘲完,笑的胡子乱颤,可把老钱气坏了。
这不是做不出来吗!
老钱气得跺脚。
林雍把粥端到老李头那张桌,老钱气鼓鼓地搬到了另一张。人前被损,丢了面子,他说什么也不抬头,就这么埋头猛吃,一言不吭。
没过多久,林雍的摊子前人就多了起来。除了几个好奇围过来的新客,大都是昨天尝过味儿的。
现在七嘴八舌地喊着单。
“两根油条!”
“油饼和粥各来一份!”
……
这几个回头客中,又有听了刘旺媳妇的话,回家试过,却以失败告终的,此时也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小老弟,你到底放了啥?”
边上一个新客听了,立马笑话他,“你傻啊,怎么能问这种问题!谁会说啊!”
问的人挠了挠头,“是哦,这都是压箱底的配方。”
“我看还是来这吃吧,反正也不多贵。”其他人附和。
“两个馒头配豆浆,也要六七文钱了。”
“说得对!”
最后这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有了昨天积累,今天生意还要更上层楼,围过来的人就没缺过口,林雍一个人,又要打粥,又要揉面炸东西,还得收钱,到最后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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