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林雍为了减少工作量,不再现炸现卖。而是早起在家中全都炸完了,再带着炸好的油条油饼以及米粥上街去卖。但却也带来了个问题,那就是早上赶得要命,摆摊又闲的要死,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收摊回家后,林雍就把他会做的所有菜色都列成了一张单子,挑选能够在早餐摊子上用的东西。
选来选去,最后挑了样去世外婆教他的菜——鼎边糊。
林雍外婆出生在沿海,会一手的好厨艺。特别是这鼎边糊,是他每每去见她老人家时,一定也必须会吃的东西。
鼎边糊看似简单,做起来也破费功夫。
要先用泡发的米磨成白色浓浆,大锅用猪骨做底,加入虾子、菌菇、蛏干等山鲜河鲜。
等汤底熬成,在大锅空白内边涂抹生油,舀米浆一碗沿锅边倒,再盖上锅盖焖成米片,铲入锅中。吃起来嫩滑爽口,鲜甜十足,再加上入春清晨还带着寒意,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鼎边糊,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鼎边糊准备起来,可就比油条油饼要复杂得多。
家里头的米所剩不多,林雍去米铺买了一斗米,回家用清水泡了一半,接着就又出了门,直奔江边。
此时已近申时,集市上的摊贩早散的干净,想要河鲜,又哪有比去江边直接买来的新鲜?
江边零星停靠着几条渔船,不少都已出河捕鱼去了。
林雍在岸边看了会,见到个颇为壮实的汉子登上渔船,就连忙跑了过去。
“叔,你这是要出船么?”
“家里头有事耽搁了,现在就得走。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哈!”汉子急吼吼地去解绳锁,根本顾不上林雍。
“一趟得去多久啊?”
“至少一个时辰,多的话二个时辰也有的咧,看捕了多少。”
“我想买点虾子,一个时辰后来买,你看怎么样?”
汉子一听林雍是来买东西的,立马分了点注意打量他。见他生的仪表堂堂,看着不像是回来买菜的人,故而有些疑惑。
“家里头做生意,我来买点虾子、蛏子做汤底。”林雍解释道。
“成,成,当然,那你一会来吧,我船就停在这儿,你可别走错了。”
两人约好了时间,汉子就划着船走了。
除了要买河鲜,林雍还需要些猪大骨熬汤。
跟河鲜不同,猪肉铺子只要有肉,就总是开的,随便找找,就看到了家还开着们的肉铺。门梁上垂下来长短不一的铁钩,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勾着猪肉。
两个林雍那么胖的屠夫,腆着大肚腩坐在躺椅上打着盹儿,一听有人要买肉,立马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去拿菜刀。
“什么肉,多少斤?”
“猪骨,有多少我先看看。”
屠夫一听林雍要猪骨,挑了下眉,一时间没动作。
难不成宋民吃肉不吃骨头?要真这样,便宜可就占大了!
林雍心中欣喜,立马道:“有多少要多少。”
屠夫二话没说,从铺子后头抱了一盆猪骨头来,上头的猪肉剔的干干净净,泛着白,“小哥,你买这等低贱东西做啥?我还等着收摊了以后丢了给喂狗的。铺里还有几斤羊肉,不如买点?”
“这怎么卖?”
“卖啥卖啊,谁要这玩意儿?”屠夫诧异极了,像看什么怪胎似的盯着林雍,“要不是猪肉便宜,都卖不出,你这还要买骨头?我可从没听过这等怪事!”
不会吧?
他每每去六婆家,都能在桌上见到猪肉,原还以为大家爱吃猪肉的缘故,没想到竟是猪肉便宜,因而才能顿顿上饭桌?
“那猪肉一斤几文?羊肉呢?”
“上好的五花肉五十文一斤,羊肉一百三十文一斤,我家的肉,可新鲜的很!都是早上宰杀了,立马拉到铺里卖的!”屠夫拍着胸口保证道。
这可大大出乎了林雍意料,若是猪肉如此便宜,猪骨头更是低贱如泥无人要,那么鼎边糊的成本就能大大降低。
“好巧,我家也养了两条狗,不然你这骨头分我一半,再买两斤猪肉如何?”林雍试探道。
“那好吧,一百文。”屠夫家只有一条大黑狗,也吃不了这许多骨头。扔了也是扔了,送林雍也无妨。只是闹了半天,只买了两斤便宜猪肉,未免有些失望。
“猪肠有没?”
“要这腌臜东西做啥?杀猪时早扔了。”
“我也是做生意的,不如这样,以后我只来你这买猪肉,你送我些猪骨猪肠如何?我家两条狗爱吃。”林雍笑起来讨人喜欢,哪怕屠夫这样的粗汉子,也讨厌不起来。
但他虽是答应了,心里头却怎么也想不通,这连狗都不爱吃的脏东西,怎么会有人想要呢?
林雍买完了猪骨猪肉,又拐去附近菜农家中买了些配菜。看到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着东西去江边。
也没等多久,方才与他约好的矮壮汉子,就划着船向他驶来。
“叔,今日收获如何?”林雍冲对方远远招手,等对方划的近些了,才看清他船板上满满几桶活蹦乱跳的鱼虾,不消说,定是收获丰富了。
“还不错,虾子也捕了不少。”
汉子一把船停稳,林雍就跳上了渔船。
船板上四大桶的鱼虾,其中三桶都是各种常见的鱼,另一桶都是青虾、蛏子、甲贝蚌壳等,有大有小,也装了满满一桶。
林雍弯腰伸手捉了一只虾,个头很大,被他抓住了虾背,尾巴跟须子不停地舞动,看起来很新鲜,很有活力。
“看起来都很新鲜,分开去挑也费劲,不如这样,我混着挑上两斤如何?”
“也成。”
汉子是渔夫,每日都要称斤过秤,因此上手掂一掂,基本八.九不离十。再加上古人民风淳朴,哪怕多给,也不干缺斤少两的缺德事。
林雍也放心的很,让对方整了一大袋子,付了钱后,急匆匆地回了家。把各类食材分类安置好,出门浸下的米也泡发的差不多。他家中没有磨,就只能再去隔壁麻烦六婆。
好在六婆在家,自然是随他用石磨。
林雍不想日日来麻烦六婆,就一次性磨了一大桶米浆。
这七八斤的大米,再加上清水,一磨就是二十斤。又重又沉,起码能用四五日。他用完了石磨,顺便帮忙冲了冲,虽说六婆一家热心邀他吃饭,但林雍还是拒绝回了家。
明儿要卖鼎边糊,他近两年没做过,手生的很,怎么也得试试。
先切了二两五花肉,下油锅混着葱白、生姜片爆香,再抓一大把河鲜翻炒,等猪肉上了色,加清水烧开。一勺米浆沿锅内边缘倒下,盖盖子焖片刻,用锅铲将米片铲入锅中沸汤稍滚几回,最后撒上盐、酒、糖即可关火出锅。若再煮久,便会将米片儿煮烂,口感也就差了。
林雍做的不多,盛到碗里正好五碗。他忙了一天,又饿了一下午,此时早就饥肠辘辘。这鲜美嫩滑的鼎边糊,连吃了两碗,才总算满足。剩下三碗,就端给了六婆一家三口。
“这是什么?好鲜香的味道。”程春娥明明刚吃了晚饭,可闻着这味儿,嘴巴又有些馋了。
两家人亲得很,她也没客气,道了声谢,就拿出勺子吃了口。河鲜没少加,还放了五花肉和葱白爆香出油,汤煮的又稠又鲜,入口浓郁却又细滑至极,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
“好吃不?”六婆好奇道。
程春娥唔唔应了两声,嘴里吃的欢,都顾不上说话。
这模样哪还需要她开口,六婆也跟着动筷子,然后是何铁心,接着屋里就只剩下吸溜吞咽声。直到三个搪瓷碗中空空,三人才意犹未尽地摸着肚子抬头看向林雍。
“阿雍,你这是哪学来的手艺?怎会如此好吃?”六婆撑的直打嗝,但却高兴极了。
“我这肚子明明都吃圆了,却还想吃。”程春娥捂着嘴巴笑,“你先前说的那油条油饼虽不错,但我看还是不能和这个比。哪怕这一碗卖十文,我都买。”
“这叫啥?我没见过。”何铁心闷声问道。
“这叫鼎边糊。”林雍边收拾空碗,边说道,“婶婶想吃多少,当然都是免费的。但要说卖嘛,一碗十文哪里够。”
十文一碗也算不上便宜,街上也只有牛羊肉汤面,才会高于这个价。不过这鼎边糊虽没用牛羊肉,却放了不少料,再加上风味极佳,超十文显然也不算多贵。
程春娥点头,“说的是,那要多少文?”
“十五文一碗。”
“十五文!”程春娥还是吃惊了,“你就不怕没人买吗?”
“酒香不怕巷子深,当年我爹的铺子不也开的偏么?”
“阿雍真是大了,说话一套一套理儿的,看样子不需要六婆操心了。”六婆欣慰的很,站起身拍了拍林雍肩膀,催促道,“赶紧回去歇息吧,睡晚了又得起迟了。”
林雍收拾了东西,回家落锁,打了套拳,筋骨活泛了,倒头也睡得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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