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凝心跳漏了一拍,双颊迅速染上绯红,脑中一片混沌。
她要怎么办?虽说看小说的挺喜欢他,但现在对于她来说他们不过是认识几个时辰的陌生人而已,直接拒绝他会不会小命不保?
江雨凝还没想出对策,身子已经被放在床上。
趁景湛宽衣解带的空当,她迅速起身,裹起被子,双手环膝,瑟缩在里侧角落,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溪的杏眼。
见状,景湛薄唇微勾:“爱妃怕孤?”
“没……没有。”江雨凝垂眸,声音几不可闻。
“那为何这般?”景湛倾身上前,捏住她白玉似的下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银霓烟罗帐内,两人近得呼吸可闻,江雨凝脸上红晕蔓延到耳尖,别过眼,嗫嚅道:“王爷,臣妾不想。”
“为何?”景湛仿佛看穿了她似的,语调带着冰凉的寒意,“难不成爱妃心里想着其他人?”
“不是,没有!”江雨凝连声否决,尽管书里原主一直暗恋太子,但她可不喜欢,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垂眸盯住被褥上的海棠花纹,紧咬下唇,像是难以启齿,“因为臣妾正来着月事。”
景湛眸色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情绪,面色柔和几分:“原来如此,爱妃身体要紧。”
说完,景湛拿下她裹在身上的被褥,平铺在床,掀开被褥躺下,低声道:“睡吧。”
“嗯。”
尽管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但江雨凝怕景湛看出端倪,不敢直视他,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轻手轻脚躺在里侧,扯了被褥一角,搭在身上,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察觉到她避嫌的动作,景湛心中嗤笑一声,强忍着与人近距离相处的不适感,阖上眼。
登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啊”地一声,江雨凝窜到了他怀里,埋在他月匈前瑟瑟发抖,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紧抱住他的腰/身。
强压下心底翻涌而出的厌恶,景湛抚上她的秀发,沉声道:“爱妃,怎么了?”
江雨凝抱得更紧,哽咽道:“臣妾害怕打雷。”
八岁时有次雨天她一个人在家,恐怖的雷声突然响起,天仿佛随时要塌下来一样,她绝望无助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小声啜泣。自此,雷声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打雷她都会下意识抓住或抱住身边的朋友。
为给太子当奸细嫁给他,前来送死都不怕,竟然怕雷声?景湛垂眸睨着她埋在自己月匈前的脑袋,心道女人可真复杂。
兴许因为江雨凝今天挣脱杀手的追杀身体太过劳累,和景湛几番不动声色的博弈过后心理太过疲惫,不多时,房间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景湛这时才卸下伪装到连他自己都厌恶的面具,冷脸掰开那双还紧抓他腰身不放的小手,将江雨凝安置在里侧。
可没过多久,她又缠了上来。
如此反复多次,景湛心中烦躁,面色不虞,迅速起身,只着一件里衣便出了门。
*
次日清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澈王府形形色/色的下人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明轩阁暗间的王妃江雨凝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她梦到自己正前往电影院看爱豆新上映的电影,已经取了票,正要入场。
“王妃!王妃!”
一阵聒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美梦,她浓密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入目是一派喜庆景象。
江雨凝迷茫地看向这位头戴翠簪笑意盈盈的女子:“你是?”
面前女子震惊地睁大双眼,模样沮丧:“王妃怎么一夜之间把芳盈忘记了,奴婢是芳盈呀。”
怪不得周遭环境如此怪异陌生,经芳盈一提醒,江雨凝才反应过来昨晚她已经穿书的事,而面前这位,正是一直跟随原主多年忠心耿耿的丫环。
“没有,我只是睡懵了。”江雨凝坐起身。
听了这番话,芳盈才一扫刚才的震惊失落,连忙搀起江雨凝:“王妃,方才澈王殿下让奴婢来催王妃起身,说用过早膳要去皇宫请安。”
“哦。”江雨凝瘪瘪嘴,那个皇后可不是善茬。
梳洗打扮过后,江雨凝身着她亲自挑选的胭脂百花曵地涟裙,头戴如意璎珞金步摇,来到了客堂。
景湛抬眸,神色微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但终究没说什么。
江雨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有什么不对吗?明明很好看呀。
用过早膳,江雨凝在景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两人并排坐着,没有言语交流。景湛面色沉峻,周身散发着寒气逼人的气场,江雨凝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王爷是否身体欠安?”江雨凝终是没忍住,小声询问,但是聪明地拐了个弯儿,不直接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景湛语调寡淡,顿了顿,补充道,“进宫之后,爱妃先去慈安宫请安,孤有事要处理,随后便去。”
“好。”江雨凝应允,渐渐会出味儿来,也明白了他为何脸色不佳。
景湛生母是前朝清阳公主,本为前朝镇国大将军的景文帝伺机谋反,推翻前朝建立大禾朝,所有前朝血亲里他只留下了已经诞下景湛的清阳公主,封为清妃。
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以景湛和清妃是前朝旧人为由,污蔑他们是不祥之人,因此,母子二人在宫里备受排挤刁难。
景湛八岁那年,清妃被皇后以妄加之罪赐死。小小年纪他已经看透世间人情冷暖,将仇恨埋在心底,默默积蓄力量。
眼看景湛文韬武略皆在众人之上,景文帝也有意立这位有着逸群之才的大皇子为太子,但是被皇后丞相等人万般阻挠。
景湛十四岁那年,皇后唆使景文帝派景湛去边关打仗,至今六年多,他已经带兵捷战三十余回,但是手中并无兵权。
前些日子,他亲率一万精兵成功击退北禹十万兵,战绩被千万人传颂,景文帝大喜,不顾皇后反对,赏与他两成兵权。
正因如此,皇后、太子、丞相才合谋策划了将丞相府江雨凝嫁给景湛一事。
本来景湛是拒绝的,毕竟以他的性子,任何他不想做的事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返了回来,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时江雨凝看小说的时候就琢磨不透这件事,如今,又有了更让她琢磨不透的:
根据大禾朝宫中礼仪规定,她今天必须要去给皇后请安,但景湛不必,他本来就和皇后关系颇僵,不去皇后也不会将他怎样,可他方才说他随后便去。
*
慈安宫。
皇后正在专心提笔练字,近日她心浮气躁,太医说练字可以修身养性,稳定心神。
江雨凝步态轻盈,福下身,脆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正在写的这张还差最后一个字未写完,皇后继续盯着纸,随口说:“起来吧。”
“谢娘娘。”
等到全部写完,宫女收回纸张,又重新铺了一张,皇后这才抬头看江雨凝,紧接着面色骤冷,板着脸启唇,但是看到门外蹦蹦跳跳而来的静瑶又止住了。
“母后,方才皇兄赏了我这个洋玩意儿,你看……”皇后所出的静瑶公主小心翼翼地捧着精致的小木盒,喜笑颜开走进来,看到江雨凝后表情一僵。
“静瑶公主。”江雨凝颔首微笑,这人她知道的,以刁蛮任性闻名的大禾朝公主。
静瑶将江雨凝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勾着一抹嘲笑,阴阳怪气道:“江雨凝,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江雨凝不解,难道和她打招呼算不敬?
“谁让你穿这件衣裙的?”静瑶双手环月匈,端着尊贵公主的架子,眉宇间皆是厌恶与蔑视,厉声质问她。
“我亲自挑的。”江雨凝语气淡淡,这穿个衣服也碍着她了?
“母后,这个低贱庶女,公然忤逆犯上!”静瑶看着江雨凝这副冷淡的态度不由得来气,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向皇后告状。
皇后手中执笔,却未写一画,只静静听着,不发一语。
“敢问公主,为何说我忤逆犯上?”
书里皇后是江雨凝那个便宜妹妹江雨晴的姨母,江雨晴和静瑶关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自小都合起来欺负江雨凝这个丫环上位的小妾所出庶女。
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连她穿件衣服都来问罪一番的地步,江雨凝实在好奇。
静瑶冷瞥一眼身边的宫女,命令道:“给她说!”
宫女垂眸,恭敬开口:“当年时任前朝镇国大将军的皇上受重伤后危在旦夕,是身着胭脂红衣裙的皇后娘娘不顾生命危险将皇上驮在马背上救了回来。自大禾朝建立后,为了让世人不忘记那天在马背上英勇飞驰的胭脂红,规定除了皇后娘娘任何人都不能穿胭脂色。”
“可你这个低贱女不但穿了,还竟敢穿到母后面前来示威!简直大逆不道,按大禾朝律法当斩!”
静瑶怒火中烧,忤逆她母后就是忤逆她父皇,就是公然忤逆皇威!她这个高贵正统皇族公主必须要好好教训这个下等人。
书里竟然有这么个奇葩设定?江雨凝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只不过她看书的时候没在意,也忘了作者写的具体是什么颜色。
“江雨凝,你可知错?”皇后这才缓缓开口,有了静瑶前面的铺垫,她这样既不失风范,又看似得体。
江雨凝要被气笑了,这母女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唱戏。
“皇后娘娘,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后来娘娘为了展现母仪天下不拘小节的风范,宽松了这个规定。现在的规定是任何女眷大喜大庆场合可以穿胭脂色衣服。昨日是臣妾成亲之日,是谓大喜,今日臣妾作为新晋澈王妃进宫向娘娘请安……”
“你觉得你现在成了王妃你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是不是?哪里轮得到你来解释规定?”静瑶看着说得不急不缓的江雨凝就气得恨不得撕碎这副嘴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规定是本宫定的,”皇后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轻飘飘开口,“本宫不喜欢有人在本宫面前穿胭脂色。”
静瑶神色得意,抬起下巴,扬声道:“来人!将这个忤逆皇后的下等人衣服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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