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凝香馆,销金窟。

    这个概念,被步县令养在家里的步青云目前还不知道。

    自小生活优渥的步青云只是一拧眉,杏眼中盛着的黑亮瞳仁便看到了扭着水蛇般腰肢的鸨母。

    别问步青云为什么一猜就是鸨母而不是姑娘,问就是经验丰富。

    步青云风度翩翩,牙色棉衣裁剪得当,束着他颀长的身形,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唇角噙笑。

    虽说年纪小些,但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年纪更小也是宿醉秦楼楚馆。

    鸨母笑得妩媚,压低了身子□□半露:“公子好哪口的?我们这儿的姑娘,保管让您满意~”

    呛人。

    步青云用折扇挡住半张脸,在这软玉生香中竟然懒懒打了个哈欠,想想那姑娘的名字,他道:“怜香。”

    便是柳氏与公子哥儿争执的姑娘。

    鸨母顿时笑得眼睛眯了条缝:“怜香呀,快请。”

    步青云上了楼,姑娘们倚栏卖笑,口中是夸奖的句子。

    “小公子好生俊俏,哪儿来的~”

    “公子,玩牌九不?”

    “……”

    步青云看了一眼那个要玩牌九的姑娘,记下了她的脸,旋即目不斜视走进了雅间。

    茶水钱小费加上来,更夸张了,十两银子。

    步青云隔着重重纱帐,用茶盖过滤茶叶品着凝香馆的茶水,听怜香姑娘弹了一首曲子。

    时而婉转,时而铿锵。

    步青云懂得音乐,但比不上韩煜明在乐器方面的造诣,在一曲终了后,蓦地站起身。

    脚步徐徐走近纱帐,步青云抬手将纱帐挑来,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呈现在了步青云的面前。

    脖颈优美,穿着清凉的纱衣,□□要露不露,纤细的胳膊抱着琵琶,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偶尔一个打颤,纱衣还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步青云默了一瞬,这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眼前的人也没有让人解风情的欲.望。

    “不冷吗?”

    步青云第一个反应是,窗户还开着,给她穿件衣服吧。

    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步青云解下了外衫披在怜香身上,替她拢了拢衣衫。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请怜香姑娘喝了杯温热的茶水,又关上了支摘窗。

    看那姑娘的面色逐渐恢复血色,步青云用扇柄敲打桌面,笑道:“姑娘,你还记得前几日的柳公子吗?”

    怜香原本恢复的血色一刹那消失的干干净净。

    事实证明,话本哪能当真。

    举子逛花楼搞出事情,不一定是遭人陷害。

    逛花楼的公子哥儿也能够见义勇为。

    适才还凄凄惨惨的怜香姑娘提到那位柳公子,瞬间扭曲了面容:“那个穷鬼,真以为自己是个举人就很了不起呀,付不起钱就想要霸王硬上弓,要不是段公子赶来,我……”

    “我……呜呜呜……”说到最后,怜香姑娘隐隐啜泣,仿佛刚才黑了脸的人是步青云的错觉。

    嗐。

    步青云仰面朝天,以扇遮面,看这姑娘提起柳氏是咬牙切齿,提起段公子是感激涕零,必然造不了假。

    “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与姑娘同仇敌忾。

    怜香惜玉的步青云递出了放在怀中做摆设的方帕,道:“姑娘擦擦,千万不要因为那人渣而哭伤了眼睛。”

    怜香姑娘一边唾弃,一边啜泣,啜泣途中分出了闲心,哽咽道:“公子问那个人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朦胧的眼睛盯着步青云,好生哀愁,哀愁中夹杂着一丝警惕。

    那丝警惕可能是步青云想多了。

    可是面对哭泣的如此漂亮、先前遭遇如此悲惨的怜香姑娘,步青云生怕说出自己是因为莫须有的臆测,来花楼“调查真相”的,惹得姑娘唾弃。

    脑海中灵光一闪,步青云有了救场法子:“我们玩牌九吧,麻将也行。

    最终选择了麻将。

    须知,在老爷子的望孙成龙下,步青云浸□□册,博览群书再融会贯通不是妄言。

    这也间接导致了,步青云玩的机会少,便造成了他喜欢玩的性格。

    喜欢玩,又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书册,步青云对麻将的规则几乎倒背如流。

    但,从未实践过的步青云,输了百两银子。

    怜香姑娘不哭泣了。

    鸨母笑得合不拢嘴。

    步青云悟出了两个道理。

    一是:实践出真知,麻将方面的。

    二是:话本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不要随便相信话本。

    哪位高官会闲着没事干盯着一个小小的举子!

    ——

    被生活教会道理的步青云,成功博得美人一笑,让钱袋瘪了一点。

    不过对于财大气粗的步解元来说,有了异常艰难的问题。

    从哪儿开始玩?这是一个问题。

    汴京城,从城南排到城北,不胜枚举。

    更何况年关将近,所有的百姓卯足了劲,让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

    步青云没有攻略,在汴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

    倒是听说现今的翰林学士与老爷子有短暂的师生情分,但步青云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与他搭上了线,那玩的机会还有吗?

    愿意管自己,那就是对老爷子感激涕零。

    老爷子望孙成龙,知恩图报的翰林学士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还有那国子监的旁听名额,步青云是选择放弃的。

    玩,才是当务之急,才是重中之重。

    输了百两银子的翌日,步青云去了茶馆听书。

    点了一壶茶水,步青云坐在堂下,想听一听这汴京的故事有没有什么新意。

    嘈杂的人声中,步青云身边有人坐下。

    抬头望过去,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说是书生,也不尽然。

    眉目凛然,与家中老爷子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思,那分明是做过官的人才有的气息。

    无端端有几分熟悉,步青云打量着这人的面容。

    面容倒是周正,然而皮肤泛着一股古怪的苍白,眼睛像鹰隼淡淡注视着台上,专注。

    可若是被那一双眼睛盯久了,后背会泛起凉意。

    看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脑海中仿佛闪过三年前的一个词“瞌睡虫”,一个激灵,步青云想起来了。

    他乡遇故人算不上,但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有缘。

    弯眼笑了,抚扇一敲茶碗,叮叮当当,吸引了那书生的目光。

    干柴碰烈火,单方面的硝烟在那书生身上蔓延。

    步青云黑亮的瞳仁中闪烁着笑意:“原来是薛公子啊,好久不见。”

    薛公子一身布衫,见到步青云那一刹那,适才的淡漠瞬间被凉薄与厌恶代替,出口便是阴阳怪气:“原来是步公子,三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

    宛如步青云的长辈。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长到十八岁,必然相貌变了不少,可薛公子能够转瞬认出,足可看出厌恶之深。

    步青云也不在乎他话里的刺,但着实不觉得三年前那事自己有什么错。

    折扇敲着茶碗叮当作响,一下一下的,茶水因为他的动作泛起涟漪。

    他笑道:“三年不见,薛公子在百忙之中,还能够记得我,我荣幸至极呀。”

    三年前因为那事,在薛无奕考取状元后,飞鸽传信一封给步青云,道了他的官职等。

    犹记得,当初是国史修撰来着。

    “听闻步公子得了解元,太棒了。”薛无奕冷哼一声,侧过头阴鸷道,“祝步公子明年金榜题名了。”

    显然是不欲再谈。

    “承你吉言。”步青云黑瞳微亮,折扇敲着茶碗猛然用力,自此顿住,“待明年我得了魁首,必请薛公子喝一杯酒。”

    “呵。”薛公子嘲讽,“你有那个本事吗?”

    悄无声息在两人间升腾而起的硝.烟,很快被人们的高声呼喊压制,说书先生用镇纸一拍,满堂嘈杂化作飞烟。

    适才心脏处升腾而起的胜负心略略淡去,步青云转头,单手托腮,寻了个闲适的姿势。

    要听故事了。

    “今日我们来讲讲燕王的故事——”说书先生拖长了尾音,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笑得贼眉鼠眼,却偏偏吊足了人的胃口。

    步青云托腮的手一顿。

    实在是当初净一大师给他的话太深刻了。

    有人提问:“难道又是讲燕王怎么上阵杀敌,怎么取得敌军将领首级的?”

    燕王殿下,十五岁冲锋陷阵,将进犯边境的辽军打得屁滚尿流。

    “大过年的,讲点儿轻松的!”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又是镇纸一拍,说书先生老神在在:“各位稍安勿躁,老朽也没说要讲战场上的打打杀杀,老朽这次讲的,是王爷的爱情故事。”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步青云就算对一个多月前被挟持那件事心有芥蒂,但对于燕王的爱情故事,还是很好奇的。

    好奇之余还记得抨击一下净一大师,果然是神棍!

    只听台上的说书先生道:“要说这燕王殿下,今年二十有二,长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燕王萧炀,乃是先帝的弟弟,今上的十七叔。

    先帝临终前,托孤燕王与丞相。

    今上年仅七岁,再加上丞相恬淡不问朝政,是以这朝堂,称得上燕王的一言堂。

    燕王执政四年间,选贤任能,肃清朝政,竟达到了大梁朝前所未有的民风淳朴。

    以上,便是说书先生的原话。

    “话说一个月前,王爷从清风苑赎回了一个人。你们知道那是谁吗?”说书先生一双细长的眼睛略过堂下众人。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众人的神经,耳边是诸人的窃窃私语,步青云支起耳朵。

    “清风苑,那是什么?”问出了步青云的疑惑。

    “清风苑?那不都是小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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