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名山车神在世

    京南山道靠着京南山,山道有九曲十八弯的名声,山道陡峭,极易引发车祸。

    一般不是生死局,很少玩得这么大的,为了短时间拉来人,顾幽远下了血本,他毕竟还稚嫩,没出社会,不知道社会人到底有多么疯狂。

    他跟中间人说想玩一把大的,中间安排的那人依据他以往的口味,就给推荐了这个道,说这个就是最大的,不是湘南真正牛叉的人,都不敢这么玩,但是要出得多一点——你能出多少?

    顾幽远怕被宰,说得很谨慎:一般什么价。

    跑这个,一圈最少十万,看你开不开外围,要开的话,另外还要抽提成。中间人这么解释。

    他以前零花钱都是百为单位,万字开头的还没有,对他来说,十万跟百万没什么区别,而且相较顾幽远现在的身价,百万就跟零花没什么两样。

    他觉得还算能够接受,但是等真正拉人的时候,十万也就是个开门砖,他前前后后扔了快两百万才在短时间找来十几人,这还是答应跑的价,前头就要先让人拿到手,跑完还要给人另付六万的尾款作为身体损耗费,总计也有七八十万了,因为听说他不开外围所以就从另外的渠道设立门槛——感觉还是有点被宰。

    早知道当初就答应得不那么痛快了,顾幽远事后就有点后悔,但是讨价还价他真的不擅长orz。

    外围是另设赌/场的的意思,一般这种私下赛事都会设外围,纨绔一场外围总盘能到八百到一千万不等,还不算那些玩得很大的。

    顾幽远只是想用这个方法跟顾世明拉上关系,两个人也搞不起外围,算是千金搏一笑……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算了,扔就扔了,顾幽远不在意这些,钱对于他就是个数字,系统就是这么劝他。

    怪他,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这视钱如粪土的生活QWQ。

    顾世明来是带着车来的,他这会儿被顾幽远那奶凶奶凶的样子闹得有点心神不宁,发挥就有点失常——顾氏这一代混得如鱼得水的顾三公子竟然一时接不上话来,这可真是太罕见了。

    好在这场赛事是两人私下设的,顾世明没看到顾幽远身边有什么熟面孔,他不比顾幽远,虽然不怎么往纨绔的圈子里去,但是湘南拿得出手的那些人的子嗣他也都是见过的,想来顾幽远这些年都很少混圈子,这会儿应该也不想再叫一堆关系不熟的人打扰自己。

    他约自己的目的,更像是一时兴起的发泄,这孩子跟二伯关系最好,最后得了这么个真相,肯定接受不了,如果不是被辜负,其实应该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他仔细回忆起记忆力顾幽远以前偶尔见过的样子,做出这么个判断。他毕竟很少跟顾幽远有过交集。

    顾世明是个很聪明的人,越聪明的人,就越是自信,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顾幽远的行为再失常,都会做出更合理的解释,系统在这方面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晚上七点的时候,赛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被中间人带来跟顾幽远打了个招呼。

    中间人:“帅哥想自己下场玩玩吗?”因为没有设外围的缘故,来得赛手互相之间没有竞争,所以在场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其乐融融。

    这么爽就能拿钱的事儿谁不高兴呢。

    就是跑一圈玩玩的事儿。

    山道陡峭,但这些敢拿钱的赛车手可也不是吃素的。

    顾幽远没摸过车,他本来是打算蹭个副驾驶,结果顾世明先一直没找回状态,这会儿倒是接话接得比谁都快:“来都来了,哪里能这么站着。”

    他那车是找人借的,还没怎么试,但是跟顾幽远这样的人交往,就越是不能怂,虽然他内心也没有什么底:“当然要下去试试。”却说得比谁都有胆气。

    车钥匙啪的一声扔桌上:“说吧,你想怎么玩?”

    顾幽远:“……”他傻了,要玩这么大的吗?他,他不会开车啊。

    当时心里头就叫起系统,他连汽油门都不知道往哪里踩呢,这让他上车不是奔着开出山道与天肩并肩吗?

    他不想英年早逝啊!

    系,系统……系统也没辙啊,它先前做的功课,说得这顾世明是个很谨慎的人啊!它哪里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发疯了呢!

    难道真让顾幽远这么上车?系统倒吸一口气,嘴上还是很冷静地,半点看不出慌张:“没事,你上去我教你,开车很简单的。”

    “是,是吗?”顾幽远回话有些颤悠悠的,他现在倒是不紧张了,他小腿肚子都抽筋了,大概是紧张过头,舌头反倒是利索了。

    冲着顾世明继续虚张声势:“哟,你还真敢啊。”

    这会儿完全是自我发挥,他说:“这可真不巧,没想到这事,我没带车来……”

    中间人大笑:“这算什么,这里什么都缺,就不缺车,车我大把,帅哥你看中哪辆,尽管开去。”

    顾幽远想打爆他的狗头。

    让你哔哔了吗,你话怎么那么多呢!

    想不想赚钱了你,这么得罪金主!

    等会儿就把他拉黑名单。

    顾幽远气愤的想,趁顾世明不注意,瞪了中间人一眼。

    顾世明手按在桌子上,把着车钥匙玩,嘴里带着笑:“我这可是舍命来陪君子,肯定要让你尽兴。要不要先试试车?我等你。”

    顾幽远黑着脸,掉头就走,一脸凶神恶煞的钻进车里,把倚靠在车门前的赛车手给挤到副驾驶座。

    “帅哥好眼力,我这车可是……”赛车手准备炫耀两手,结果临面就撞上南墙了,被顾幽远凶狠的目光给顶了回去。

    顾幽远现在最听不得这些话了,什么车啊车的,他能给你开上天你信不信!

    等赛车手老老实实闭上嘴后,他满意的收回目光。

    系统啧了一声:“手动的啊……”

    “怎么了?”顾幽远这会儿有点风声鹤唳,一点动静就很紧张。

    “没什么,小事。”系统那可靠的声音让顾幽远平静下来,他完全不知道系统这会儿已经在内心念佛了。

    完了个蛋。系统心想。

    车钥匙插在车上还没有抽出来,顾幽远深吸一口气,按照系统的吩咐转动,马达轰鸣声响了起来。

    慢慢踩油门。在系统的声音下,顾幽远感觉到车子往前像蜗牛一般移动。

    “怎么回事?”一堆人都在旁边看着,等了半天,车还没上赛道,还在入口线上摩擦,觉得有些稀奇:“这是个什么操作?”

    “少爷没开过这种车吧,老吴这车改得乱七八糟,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有人给金主说话。

    一直沉默的老吴低着声音:“哥……你在磨我的轮胎吗?”

    顾幽远憋着气,咬着牙:“要你说话了吗?!”

    老吴:“……”

    顾幽远继续瞪他,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凶巴巴的:“老实坐好,当个摆设不行吗戏怎么那么多你,没见□□学院有你的份儿!”

    老吴,老吴被喷懵了,他傻傻的看着顾幽远。

    “看什么看!”顾幽远朝他扬下巴,特别有气势:“……还有,把安全带系上!……快点!”

    老吴咬了咬唇,声都不敢抬,憋着气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我起了啊。”顾幽远提醒一声,一副要大干一场的亚子,车总算走得比刚刚快了点,至少越过了起跑线。

    老吴:“……”

    “哥……”实在忍不住了。

    “闭嘴!”顾幽远:“我这不在尽量开快点吗!”

    他已经很努力了,知不知道!

    他是为自己吗,他是为了他两的命啊!

    在一段漫长的时间以后,顾幽远总算敢往下踩深了一点。

    于是车像抽风似的,一下快一下慢的,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咳,新车上手,正常……”先前努力替金主解释的那位小哥也有些嘀咕,嘴上干巴巴的说道。

    旁边这下再没人质疑了,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啊,只是不敢嘴上说而已,也都干巴巴的点头回了一句:“嗯,正常……”

    正常个鬼!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吴简直要在心里头骂娘:“哥!大哥!不,祖宗,你是我祖宗!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你说什么废话呢!”顾幽远也吼回去:“我要会开车是这个样子吗!”

    老吴被这天衣无缝的回应给整懵了,他当即身子都要给吓软了:“祖宗爷爷,是你疯了,还是我耳鸣了?”

    他酝酿一下后,大吼道:“你整啥呢你!整啥呢你!你不会开车,你上这个道来,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哪里想不开,打算跟我殉情!”

    气得家乡话都蹦出来了。

    “闭嘴,你吵着我了。”顾幽远把着方向盘不放手,这人声音太喧闹,吵得系统的话都快听不见了。

    他已经上了车了,抱怨解决不了什么,马上就第一个弯道了,他要更小心一点。

    老吴疯了一会儿后,也冷静下来,他抹了把脸,嗓子吼哑了。

    “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有那么多闲钱,在家挥霍不快乐吗?干什么要出来作死?生命这么美好……”

    从疯狂模式转变成了人生鸡汤模式。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老吴呜咽一声,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你又不是我,一把年纪了,还要拿命来赚这个钱……你以为我想赚这个钱吗,谁不想轻轻松松的,我是没这个命,我要有个有钱的爸爸,我天天数着钱玩……”

    “说够了没有。”顾幽远过了第一个道口,松了一口气,这人太吵了,憋了一眼:“卧槽……”

    小心翼翼的:“你哭什么啊?”

    这人,个大男人,好好的什么抹鼻子了呢,他都没哭呢!

    老吴抹着眼泪:“我命都没快没了,还不让我嚎两声?!”

    改无理取闹了。

    顾幽远反过来安慰他:“其实开车也没那么难,你看我这不上道了,你要对我有点信心。”

    系统提醒他:“别得瑟,看前头,马上要左转了。”

    老吴把眼泪擦干净了,哭过后更丧了:“我太难了。”

    “谁不难呢。”顾幽远心有戚戚道。

    “你难什么,有个有钱的爸爸。”老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仇富过:“什么都给你照顾好,路都给你铺得坦平坦平的,只等你往上头跳桑巴,你还嫌路太广,霍霍得不快乐,忒空旷!”

    “爸爸……”顾幽远想起原来的顾幽远跟他爸爸那关系,有些糟心:“我跟他关系不好……”

    “咋地?叛逆啊?”老吴这会儿又转身成知心大姐,准备安抚叛逆少年的心事。

    “不是这个问题。”顾幽远想起来就头痛:“很复杂的。”顾氏人真的太多了,想想后面要应对这么庞大的家族,错根盘结,利益纠葛,等等等等……

    唉,他都想回去参加高考了,至少一是一二是二,答案永远踏踏实实不会变来变去,你做多少,回报就有多少。

    “哦,豪门嘛……我懂。”老吴一副看穿的样子,那目光看得顾幽远一哆嗦。

    “我有点同情你了。”他说。

    嗯?顾幽远有些惊诧的看向老吴。

    只听他一脸深沉的:“都是拿命在拼,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啊……跟你一起来的那哥们,是不是你对头?”

    “专门搞你的那种,怪道你不会开车也要上,不能在那种人面前暴露缺点。”老吴啧了一声,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放心,我会帮你掩饰的。”

    顾幽远:“……”

    要怎么说呢,真不是你脑补的那回事。

    他心情极复杂的:“那谢谢你了……”

    一圈十分钟跑完的道,他整了快一小时,等跑回来,一行人外卖都点上了。

    难得中间人还能没什么事儿似的笑得跟最开始一样,跟朵花一样:“我们的赛车手回来了,怎么样?新车上手是不是有些生疏?没上过这道吧。”

    理由都给帮垫上了。

    老吴扶着腰,靠着车,一副肾虚的样子,说话不带喘气的:“哥你是学过的吧?开得可真猛!一路我扒着扶手都不敢出声……先头试车有些谨慎,我还以为是新手呢,后面就越跑越猛,更放了闸的猛虎,直接跑前头魔鬼坡去了,哥一个来回嫌不过瘾,硬是绕了圈整了好几趟……你看我这腿肚子,哆嗦到现在没缓过来,都抽筋了……”这倒是没说假话,坐一个不会开车的人的副驾驶需要一些勇气。

    顾幽远:“……”太浮夸了吧。

    没想到竟真有人信:“怪不这么久呢,就说早就已经回来了,哟,少爷你可真大胆啊,得亏没往咱们这行业发展,到时候都没有你我的余地了。”

    顾幽远要不是真见到那老吴车上狂飙泪的惨样,还真以为自己是秋名山车神,这些人也太能贫了吧,把他都给吹飘了。

    顾世明揣着车钥匙,笑道:“你怎么自己玩上了,别玩过头了,不想跟我耍了吧?”

    顾幽远没想到那大哥竟然真给他圆回来,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超脱了,敢从一百米高空跳下来,敢没学过就把车开起来,还开会了,还有什么他不能的呢。

    他自信心爆棚:“哪能啊。”

    “开胃小菜而已,大菜还没上呢!”顾幽远口放厥词:“这道可真过瘾,你等会儿可得跟紧我,别被我甩太远。”

    老吴猛朝他使眼色。

    顾世明大笑,这小家伙顶着娃娃脸嚣张的样子可真够劲:“哈哈哈,我尽量,务必让你玩得过瘾。”

    老吴暗跺脚,看着顾幽远回头立刻从满脸嚣张转变成我到底说了些什么的吃惊,低声冲他道:“吹就吹了,你怎么还来真的呢?”

    顾幽远也咬着牙低声,肠子都给悔青了:“我也不知道啊,话赶话,我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他也不敢相信啊,刚刚那个自信爆棚的人是谁,是他吗?

    他脑子肯定是狗给啃了。

    “那现在怎么办?”老吴:“你真要跟他跑?跑得过?”

    顾幽远想剁死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唉——”老吴叹气:“车上说得好好的,下车随便找个理由推了,你啊你,年轻人就是经不得激。”

    老吴说:“不是没辙,等会儿上车,你听我操作。别慌,跑不过就跑不过,跑出正常速度就可以,我说的正常,是一个赛车手的正常。”

    顾幽远坐上驾驶座,感激涕零:“我听你的,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自从跟了这个系统,他脸都不要了。

    老吴摆手:“当不起,当不起,我老实人一个,可不敢踩你们那圈子,骨头都给啃干净了。”他摩擦双手:“老吴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当教练,把我压箱底的绝活掏出来,不一定就会输,要知道我这车,不是我吹,湘南市没人能比得过,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不是对顾幽远有信心,他是对自己的车有信心。

    终于有时间炫一下自己的车:“它虽然外面看得不起眼,但是里面全部都经过我的改装,关零件,就有这个数。”比了个五:“整车拿下来,五百万起步,当然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小数,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底了。”

    玩车的人,穷不到哪里去,老吴这么朴实无华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能拿五百万搞车的人。

    顾幽远不禁暗中起敬。

    马达声像野兽般咆哮,轰鸣声中,老吴握住顾幽远的手:“准备好了吗?”

    一声尖啸,那辆黄色的福特如脱缰的野马冲刺而去。

    十三辆赛车互不相让,但是这不过是正常速度,陪富家子玩玩,很多人都留了一手,贴面行驶的两辆车隔着窗户寒暄:“看不出来,这公子哥跑得很有气势嘛?”

    “有点想拼一拼了。”跟他说话的人被激起了战意。

    “算了吧,何必跟钱过不去,老大都说了,就是来陪玩,务必要把这公子给伺候高兴了,这样人傻钱多的人不多了,要把这单子生意做成可持续发展的项目。”

    “赛车不争个第一,有什么意思。”说话的这人虽然也知道钱很重要,但更看重竞技精神。

    “要不咱们比比,就在前头那个弯道,看谁先过?”

    这两个干脆自己斗上了。

    顾世明的那辆蓝色跑车紧紧的咬在后面。

    顾幽远放空脑袋,不去想比赛,不去想后果,只有老吴的话,简洁又有力。

    “踩刹车,换挡,快一点……动动动!”先还有老吴带,现在顾幽远已经自己能够上手。

    他没有自己的思想,他这会儿只是个工具。

    “好!很好!”老吴的声音高高扬起:“你真的很有天赋!”

    “跑起来!!”

    那蓝色跑车超过他半个车型,顾世明扒着窗户:“我好像要超过你了……”

    顾幽远朝他一笑:“一点超过而已。”默默加速。

    顾世明朝他笑:“哈哈哈明天有空吗,别老自己闷着,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怎么样?”

    系统难掩激动:“你成功了!你做到了,他上钩了!”

    这真的是太出乎他意料了,它已经做好告吹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

    真的钩住了顾世明。

    顾幽远:“等我赢了你再说吧!”

    顾世明最后一个弯道故意放低了速度,让黄色福特超了他半个车头,拿下了赛事的头名,他不是来打顾幽远的脸的,本来就是想要跟他讨好关系,自然要让这少爷玩得高兴,何况这家伙这么可爱,他可不想把人惹哭了。

    中间人鬼才,还搞了个特隆重的领奖仪式,也不知从哪里整来的劣质金牌和领奖台,几个摄像头对着摆拍,烟花炮竹都弄起来——别说,顾幽远还被整得挺高兴的。

    一堆人捧得他飘然然。

    顾世明拿着手机,对面那人给他发信息:“给你搞到那个养子的消息了,你打算怎么弄,找人阴他?”

    “先不急。”顾世明编辑信息:“我有个更好的想法。”发完就删除。

    他走过去:“这下尽兴了吧,明天出来玩吗?”

    顾幽远脸很红,激动的,他这会儿满头的汗,水光淋漓,喘着气,吐出小舌头,笑得格外灿烂:“你求我啊。”

    这得瑟劲儿,顾世明舔了舔舌头:“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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