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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翊前脚刚走陈攻就后脚拐了回来。
孤狼寡羊共处过这一办公室——不知道陈攻看到这个画面会不会又多想。郑一有点头疼,刚想赶紧辩解两句,陈攻淡淡地说了一句:“别怕,我都听见了。”
郑一想感谢老天爷——没把自己的人生剧情安排得过分狗血。
“你怎么回来了?”
“想了想……觉得应该请你吃个饭。”
HALO的业务部门中层人员除了基础薪资之外,还有业务奖金——扣除掉项目花费成本和公司成本之后,剩下的利润里主要负责人可以抽走三成。
陈攻之前手里的案子有两个:酒店和模特公司。酒店本打算推掉,可模特公司那边也没赚头——60万几乎都是成本,剩下的利润寥寥无几,最后到陈攻手里,根本没得赚。
但这下郑一拢了三家一起来做,预估利润就靠近80万——两个负责人各抽三成,相当于陈攻手里凭空多出了半年工资。
陈攻心里暗忖:自己这个小天使没对郑一怎么好过,倒是郑一帮了自己一大把。
郑一嘬着北冰洋汽水:“你要真想谢我,就利索点儿跟我好吧!”——当然说出口郑一自己也知道这是屁话,逗陈攻玩儿而已,没指望陈攻答应。
果然陈攻只催他一句:“赶紧吃饭。”
陈攻请郑一吃的是火锅——不是川味,而是老北京涮羊肉——郑一是北京人,带他吃这个合他口味。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手边案子执行上的难度,混着火锅蒸腾时细小的咕噜声,陈攻听见郑一一阵嗦啰——抬头看,郑一正吮吸着一截羊腿骨,纵向含在嘴里,又用两排大白牙固定住,舌头灵活地配合着动作,努力又专注地吸着骨髓。
看得陈攻发了一身汗。
这厢吃干抹净一块羊腿骨,郑一探着舌尖扫了一遍嘴唇。找纸巾的时候才无意撞上陈攻痴呆的眼神:“快吃啊!愣什么呢?我给你捞一块儿——哎,你们四川火锅不兴吃这个。啃完旁边的肉你再含着吸里面,用力吸……贼几把香!”
郑一措辞不慎,把陈攻呛了个半死。脑子里自律神经“嘣”一声断开,乱七八糟的画面铺天盖地地作祟。
灌了小半瓶北冰洋,陈攻才将将缓下来。
郑一笑:“咋还呛到了?”
“没事儿——谢谢……”陈攻把碗推向郑一的方向,以便郑一不需要站起身就能把给自己夹的羊腿骨放进来。啃是啃着,脑子里止不住的想成别的玩意儿……陈攻赶紧没话找话:“你那纹身挺酷啊!”
郑一点头认可自己:“见过的都这么说!”
郑一前夜里发来的那段影片,陈攻看了……不止一次。
干净的皮肤搭着玲珑有致的腹部肌肉,像极了一块白巧克力——陈攻不爱吃甜食,可还是看得有点发馋。巧克力第四块儿的中线上,有一个黑色纹身——是个感叹号。
“谁还见过?”
“不少人——一起打过球、泡过汤的兄弟。”
陈攻恶狠狠地从羊腿骨上咬下一块肉:“小羊也见过?”
“吃醋?”郑一又一脸招牌贱笑:“他见过——哎,你别多想,小腹而已,光个膀子就能给人看见!”
陈攻好奇:“为啥纹个感叹号?”
“这叫VI——视觉识别系统。”郑一搬出内行话来:“就跟路标似的——你看到这儿了,我就得警告你一下:再往下,可是危险区域!”
陈攻不想理他了,“哦”了一声继续啃起了羊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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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逗正经人,郑一都能收获无限乐趣。
对面陈攻在埋头苦吃,只留给自己一个头顶心。
郑一看着那一头倔强的毛刺儿,突然又想起这个正经人下午叮嘱自己的话——“你自己小心点吧,别乱发了,别被别用心的人拿来搞你。”
其实早上醒来,过了酒劲儿的郑一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这件蠢事,就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生怕陈攻因此更嫌自己是个“浪荡”的人。
想了想赶紧给自己准备好洗白的说辞:“我昨天喝多了,醒了就后悔自己昨晚发了疯。”
陈攻不知郑一所指,啃得喷香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但也没抬头。
“不是说后悔和你……玩儿!”郑一察觉到了陈攻的动作变化,立刻补充说明:“是说给你发视频那事儿……”
陈攻这才继续叼起羊腿骨啃,含糊地:“没事儿——你就这种人。”
得了,洗不白了。
郑一恨自己恨的牙根儿痒痒: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把“浪荡”的标签贴满全身的。兀自生了片刻的气,最后背水一战似地补上一句:“我是喜欢你喜欢得上了头才犯傻——我逗你玩儿的,以前没给别人看过!”
陈攻抬眼皮:“真的?”
“但凡我说的是假话,就让我变成公公!”
“变成公公”这四个字,[陈公公]听完整理了半天,才明白郑一说了啥。最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你跟我发誓干嘛,我又不在乎……”
不在乎还反问老子“真的?”,郑一对着陈攻的头顶心翻白眼儿。
郑一知道陈攻过分谨慎的原因——陈攻自己吃过这种亏。
自己吃了亏,就担心别人也受一样的罪——哪怕是在最初两人势不两立的时候,陈攻都费尽心思想阻止自己的仇家往火坑里面跳。
郑一想着又心痒痒,感叹陈攻这么好一男人,偏不属于自己。
可郑一也期待着陈攻有一天,会敞开心扉和自己倾吐那段过往……
郑一想成为属于陈攻的一道墙——虽然陈攻是个不需要依靠什么人的独行客,可郑一就是想成为他可以依靠的那道墙。因为郑一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就是自己洗脱“浪子”冤屈的那一日。
可这又是一个死循环——以陈攻的个性,恐怕只有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他才会交付信任倾吐心声;但如果不由陈攻自己亲口倾吐,郑一又永远不能替自己辩解。
想来想去郑一想得头疼,最后试探着问了陈攻一句:“你咋总这么谨慎——劝我防这个防那个的?”
陈攻回应简洁:“我一直就这种性格。”
郑一撇嘴:“那跟你谈恋爱要多累……”
“嫌累就别跟我谈。”
“那可别!”郑一拿住陈攻的话趁机占他便宜:“不嫌,咱还是谈吧!”
一顿涮羊肉火锅吃到八点多,买完单陈攻跟郑一说:“我顺路,送你回去。”
郑一不客气,“你还真像个好男友!”
陈攻没搭话。
陈攻喜欢郑一,愿意对郑一好点儿,但不敢确立这个关系——理智里,也知道这根是自欺欺人;大半截儿身子都已经陷进去了,还强撑着不肯画押。
可总觉得确认关系就是宣战,而陈攻实在没勇气再面对一次战败。
不如就这样暧昧着,情人能有的一切都他们也都可以有。
只要别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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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下车前又死皮赖脸地问陈攻能不能“稍微玩儿”一次。
陈攻知道他什么意思,转过头来乖乖配合。
郑一吃完涮羊肉之后好像用了漱口水,吻起来很清新。陈攻心想自己一嘴羊膻味儿,估计不过三秒就把郑一熏走了;没料到愣是被郑一抱着啃了有一分多钟。
最后被陈攻强行推开后,郑一还很上道儿地学着第一次接吻时,陈攻对自己做的小动作——补上一个轻轻的小啄。
目送郑一进了小区去,陈攻也回了自己家。
进了门陈攻就迫不及待地躺回床上点开聊天记录。
郑一发给自己的小视频,五秒钟的时长,陈攻来来回回看了二十多分钟。
看到十点,陈攻才疲软地躺进浴缸,用脚踢开水阀,一阵凉水浇下来,通体舒畅。
郑一身材不错,体脂率不高,肚子上没有肥腻赘肉,八块肌排布出漂亮的线条。
感叹号大约一个拇指指节长,纹在肚脐下方一两寸处。
按郑一的说法——这是VI,是视觉导视,是危险区域警告……
“呵……”陈攻笑郑一,纨绔公子满腹花花肠子。
冲完澡出来陈攻窝在床上,想来想去,又摸出手机截了个局部图,放在Photoshop里调整了透视和对比度,最后把那个感叹号给扣了出来。
边界轮廓因像素不够高而显得模糊,可是大形儿还是差不多能用来识别的。
可是毕竟陈攻不是专业人士,实在辨识不出来。
隔天陈攻一进办公室,放下东西就喊“程慎”。
程慎跟着陈攻进来吸烟室——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陈副监虽然总穿一身运动装,可每每见了都觉得他气场格外强大;反而今天穿着休闲西装,却看起来有几分高中小男生的幼稚感。
“怎么了陈哥?”
陈攻递来烟,发问:“你本科专业是视觉传达来着吗?”
“是!”
“字体设计学过吗?”
“学过——学得还不错!”
“给你个符号儿你能认出字体来吗?”
“这……”程慎想了想:“常见的字体基本能识别出来。不常见的话……我摸一下规律,大概也能找到。”
陈攻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把烟叼在嘴里,一手端着手机一手放大着一张图。
白底,黑符号——是个感叹号。
程慎看了不过十秒:“最常见的雅黑!——粗体雅黑!”
“确定吗?”
程慎点头:“确定。或者你可以把图发我我再比对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去比对就行了。”
“陈哥你识别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陈攻嘬了一口烟,转折得并不高明:“我记得你朋友圈里帮你一个开纹身工作室的朋友转过广告?”
“是,我大学室友——我当时看他给人纹身还觉得特酷,想跟他学来着!”
“那纹身你也懂点儿?”
“懂点儿!”
陈攻顿了片刻,又问道:“是不是只能在没有毛的皮肤上纹?”
程慎“噗嗤”笑:“哪儿都能啊——陈哥你想纹在哪儿?”
“想啥呢!”陈攻闹着给了程慎一拳头:“小腹——可我小腹上有一溜儿毛。”
连动作也一并像幼稚的高中小男生了。程慎笑着再次确认:“能纹——剃了就能纹!”
陈攻摁灭烟屁股,点了点头:“行,没别的事儿了——等下,你朋友微信推我。”
程慎点了点头:“我替他先写陈哥照顾生意!”说完,憋着笑欲言又止的。
陈攻看他表情看得心慌:“你……咋啦?”
程慎灭了烟,向门儿那边走远几步,转回头来问:“哥你喜欢郑监吧?”
这一直球式发问问得陈攻发了懵。
“郑监肚子上就有……这个感叹号。”
陈攻拧起了眉毛:“你站住,你怎么知道?”
“全视觉部都知道——就你一个人不知道。”程慎努力憋着笑,解释给陈攻:“郑监刚来HALO的第一个礼拜,周末请全部门的同事去唱K;当时他玩儿游戏输了,被罚光着膀子唱《舞女泪》——要不是陈哥你死都不肯去,你也能亲眼看着!——诶,当时你怎么不肯去呢?”
陈攻听得一脸茫然。
程慎那小子拉开门逃出去前,又补了一句:“哦对啊!——当时你还没料到有天会爱上自己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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