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我的头痛更厉害了。”
反正第一句话都说出来了，斯潘塞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麻烦一股脑全抖搂出来了。
“维娜，艾米丽出事，”说到这个话题，斯潘塞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眼睛，“她出事已经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
“我的头痛就没有断过。尤其是在出席了艾米丽的葬礼之后。”怪不得维娜觉得自己看到斯潘塞的时候，他憔悴得根本不像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眼底的青黑也无声地控诉了斯潘塞的身体状况。
“我的头痛得就像是有什么人拿着一把鼠齿钳捏着我的脑动脉血管，不停地抽动。”维娜没好意思打断斯潘塞，告诉他她好像不知道鼠齿钳是什么意思，干什么用的。
但是，这不是重点，维娜表示斯潘塞表达的中心含义她已经领悟到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我现在无法入睡，维娜，我没有办法睡着觉。”
“我失眠了，维娜。”
“我现在的情感非常敏感，我的眼睛，我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是我的大脑就是异常的活跃，一点疲倦的迹象都没有。”
维娜近距离看着斯潘塞眼底的红血丝，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见面以来斯潘塞那过于激烈的痛哭还有身体的原因，她还以为斯潘塞只是情感丰富，过度的悲伤让他这样的。
头痛，失眠，斯潘塞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正常人的悲伤会导致这么激烈的反应么？
还是，斯潘塞还有什么别的压力或者特殊情况没有说出来。
“维娜，我真的快要被折磨疯了。”
维娜觉得斯潘塞现在已经快要崩溃了，现在他的情况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维娜抓住斯潘塞想要□□自己的头发的手，收敛起刚刚斯潘塞的信息带给她的惊疑，温和地望向斯潘塞深褐色的眼睛里。
“斯潘塞，别着急，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看，我之前给你推荐的音乐不是很有效果么？相信我，音乐能治愈和抚平所有的创伤，就像时间一样。所以，冷静下来，我们慢慢解决这些问题，我陪着你一起，好么？”
其实维娜一点也不自信，就算她爱音乐至深，她生了病也是要吃药而不是干躺在床上听《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能好的。但是，现在斯潘塞需要一个信念，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希望。
“真的么？”斯潘塞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本来就清澈无比，现在更是带着懵懂和全部的信任，直直地看向维娜。
维娜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斯潘塞太犯规了。
“肯定可以的，一定能行。”不行也得行，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怎么都得行。
“但是，斯潘塞，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呢？你现在的压力源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艾米丽这个好姐姐。”为了能帮助斯潘塞度过这段难捱的时期，维娜觉得就算是要自己做一回坏人，执意要挖掘出斯潘塞内心的隐秘，能搞清楚斯潘塞内心真正的痛苦来源，她才能真正地帮助到他，也就值了。
“每个人失去亲人都会很痛苦，悲伤的反应也会不一样，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造成剧烈的头痛和长时间的失眠。斯潘塞，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让你难过到这种程度。”维娜感觉斯潘塞听到自己的问题之后，情绪变得有些惊慌无措，还带着一点恐惧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斯潘塞还有别的痛苦，导致他现在的难受几近崩溃。
斯潘塞不是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的头痛会给自己带来恐惧的原因，他的染色体里有造成精神分裂的基因，他的组员们在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维娜也是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关系也很好，虽然认识的时间比较短，但也能看清楚维娜是一个人品值得信赖的人，斯潘塞就是不想告诉维娜这件事。
他不想让维娜知道自己的瑕疵，就算是现在自己已经快要度过精神分裂的危险期，他也一点也不想让维娜知道。
他希望维娜眼里的自己永远是一个高智商的博学的人，而不是随时可能无法自理危害社会的潜在精神病患者。
他真的希望维娜不知道自己身上天生的不好的事情。
维娜看着斯潘塞带着一点害怕的抗拒，沉思了一下，斯潘塞的问题可能不轻，但是自己如果不知道的话，怎么能更好的帮助斯潘塞呢？
按照斯潘塞的性格，他应该是不会介意告诉朋友们这些事情的，而且自己和他的关系应该也到了莫逆之交的程度，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难道，是害怕自己会嫌弃？
可是交往了这么久，斯潘塞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斯潘塞，你的痛苦，和我有关系么？”
斯潘塞听到维娜的话，急忙摇摇头，但是随即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和痛苦没有关系，看来真的是和不愿意说有关系。
“你怕我知道了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么？斯潘塞，你怕我会，歧视你？”如果他敢点头的话，维娜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气得直接把手边的咖啡直接扣到斯潘塞的金毛上。
“不是这样的，维娜。”斯潘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但是维娜总能感觉到斯潘思带着一点心虚。
“斯潘塞，你不相信我！”
维娜生气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心痛于自己全心信赖的斯潘塞不相信自己，她还以为他们已经是可以交换所有的朋友了呢。
不过维娜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在探查朋友隐私的时候，朋友不相信自己，不愿意说出来，难道还要怪他不够坦诚么？自己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不够尊重朋友，不能给朋友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直接翻脸肯定是不对的，既然斯潘塞不愿意说的话，自己最好也最终他的意愿，这样友谊才能长久。
不过自己还是有点伤心就是了。
“没关系，斯潘塞，你不说也没事的。”缓和过来的维娜安抚地拍了拍斯潘塞，对他温和地笑笑，“你别伤心，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我没有一定要挖出你的隐私的意思，我希望我能帮助你。”
斯潘塞看着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维娜，心里却有点发凉。他知道维娜说不介意就是真的不介意了，但是他总有种预感，今天自己的恐惧和不信任会在两个人的关系上带来一点伤痕，然而那绝对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斯潘塞，你这里有乐器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用手机放给你听，是我之前做的曲子，已经完成的成品，本来想放在我下一张专辑里的，现在就便宜你了，让你免费做第一个听众，是不是很”开心？
“我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
维娜的话还没有说完，斯潘塞就出声打断了她。
看着维娜灰绿色的漂亮眼睛里只有惊讶，没有半点厌恶和恐惧之后，斯潘塞的心放下了。
对着维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斯潘塞接着说，“我的母亲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没有办法想别的母亲一样照顾我。当时我在学校被人欺负，直到半夜才回到家，她因为病情也没有发现。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自理了，我没有办法一直照顾她，我就把她送进了疗养院。”
维娜看着斯潘塞对着自己虚弱的笑容，心里忽然泛上来一点细细密密的疼。
“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这么难看的笑，看起来很伤眼睛的。”
维娜哭丧着脸，斯潘塞却是真的笑了出来。
“没关系的，维娜，那已经过去了。”
“我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我们，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我拿到越来越多的学位，从硕士到博士，我都是在告诉他，我真的很生气。”
还在心疼斯潘塞的维娜突然有点想要抱住渣渣的自己，学霸的生气方式如此与众不同，画风清奇，用攻占学位的方式表达不满，而且自己仅有的本科学位都是不计算在内的。
“维娜，你怎么了？”还在叙述着自己的不满的斯潘塞突然感觉到环着自己的手臂一个激灵，他关切地看向维娜。
“没关系，斯潘塞，你继续说。”维娜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底的咆哮，重新挤出了微笑。
被打断的斯潘塞怒气稍微小了一点，但是说到父亲又重新点燃了怒火，“他十几年都不联系我，他关注我的方式就是从互联网是谷歌我的论文和关于我的报道，呵呵，这真是顶了大用了，我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
可是你的语气和表情可没这么说。
情绪得到一定宣泄的斯潘塞现在冷静了一点，他重新说到了自己，“因为头痛，我去过无数的医院检查过，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我的身体没有一点毛病，头痛和失眠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这一点更令我害怕了，维娜，我宁愿是因为我的大脑在物理上出现了问题。”
“精神分裂，是可以通过基因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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