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前一天晚上，阚子瑜趁着夜色爬上了沈歇的床。
后者睡得模模糊糊的，身边传来温热感，连带着上半身也被禁锢住，他半阖着眼，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子瑜？”
“是我。”阚子瑜将他带进怀里，顺着背脊轻抚，“睡吧，我抱抱你。”
沈歇没彻底清醒过来，被他轻哄了几句，又睡过去了，直到第二天醒来。
他瞪着眼前白皙紧实的胸膛，仿佛是在做梦。
阚子瑜的手还牢牢圈着他的肩背，双脚藤蔓一样纠缠着，呼吸绵长，应是还睡着。
他昨晚梦游了？
沈歇小心翼翼地从阚子瑜的怀里退出来，动作轻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人吵醒了，眼底清明，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你昨晚怎么到我床上了？”
沈歇索性直接下床。
“忘了。”
阚子瑜没动，裹着被子看床边的人，与平时的张扬不同，他有些落寞道，“你跟组后很难回来了吧，《上折》拍摄的第一个地方就不在海市，没多少天，直播就结束了。“
这么多天，他也看得出来，沈歇对他根本没意。
不管他平时做得有多周到，但一到晚上时的独处，总是疏离又礼貌，撇关系撇得比谁都快——
他怎么他妈的跟个深闺怨妇一样。
阚子瑜唾弃自己，却难以压制心里的惆怅。
“你是舍不得我？”沈歇已经把眼前的大男孩当自己的弟弟一般，弯下身揉揉他略长的头发，“就算节目结束，我们也是朋友，我的戏份不多，等拍完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约你出来，你可别拒绝。”
他眼睑微垂，睫毛如蒲扇浓密，脸庞暴露在初生朝阳中，与初见时不同的利落黑发，深深刻在阚子瑜的眼中，“好。”
来日方长，他长得帅家世好，就不信拐不到他。
深邃的眸光闪过一瞬间的势在必得，却低垂着眼，没叫眼前的人瞧见。
沈歇与阚子瑜说的戏份不多，确实是真的。
但是没想到一进组，导演就给了他一本新剧本。
“之前试妆看你表现，演技还不错，和编剧商讨过后，我们一致觉得络珠这个人物，可以深入刻画。”
四十岁就长了一脸络腮胡的导演鼓励似的拍拍沈歇的肩膀。
不远处正与影帝在交流的沈青之望来，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歇心里一个咯噔，翻开手中的剧本。
这叫深入刻画？
沈歇表示：？？？
性别认知障碍变成了人格分裂，童年阴影没变，然后遗症变成了两个人格，一为女，一为男，女的人格喜欢男主，与女主作对，男的人格喜欢女主，和男主作对。
等演完，他也该人格分裂了。
再看其中讨好女主时的羞耻剧情，沈歇不难得出，这是沈青之的授意。
“新剧本有些难，不过应是难不住你的。”
少女今日穿了简单的体恤短裙，莹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褶褶生辉，笑起来又甜又灿烂。
///
【啊啊啊啊清枝！！！小姐姐真的好美哦QAQ】
【好甜好温柔，想抱进怀里揉揉揉！】
【沈榭还能和清枝认识？】
【这种人他肯定有后台啊，要不然能跟阚子瑜一起上综艺？】
【说起来，我鱼整条鱼都不太对劲了……】
……
“我正好演过类似的精神病人，也算有经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与沈青之一起过来的还有影帝容星洲。
天生一张笑唇，眉眼弯弯，嗓音温柔，看起来很好相处，“哪怕我不懂，我们也能一起研究。”
“谢谢容哥。”
容星洲沈歇是有印象的，比他只小了两三岁的后辈，长得俊秀温柔，一出道就是校园男主。
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却不曾想他并不留恋舒适区，之后接的剧本千姿百态，角色各异。
其中让沈歇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个高智商犯罪者，从小感情淡漠，擅长玩弄人心，人前是公正无私、为国为民的警察，人后却是犯罪组织的成员。
那种自然而然的转变，清澈的眼神涌入诡谲的阴云，让沈歇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不需费多大力，就能入戏，为观众展现出最真实饱满的人物。
而他，为了入戏，只能提前体验生活，就算如此，拍戏也离不开技巧。
“容哥可不能偏心，我有不懂的，也要请教你呢。”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可不能错过。”
“还有清枝姐！”
……
陆陆续续有人上来攀谈。
就算沈青之在圈内风评并不好，演戏也勉勉强强，但是她的背景也不是秘密，风华是不遗余力地在捧她，毫不计较利益，也不避讳。
沈歇慢慢地被挤到了外围。
不经意抬眸，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安路，后者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被人围住的沈青之，瞳眸明明灭灭，发现沈歇的视线后，转身离开。
宁城临海，微薄凉意浸透于潮湿空气，却又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蒸发干净。
场务正在建设拍摄场地，导演拿着大喇叭到处指挥。
第一场戏是中期的剧情。
安路扮演的肖洺被害致死，这给男主李昭旭一个沉重的打击，放弃韬光养晦，提剑杀去皇宫，要杀了他查到的凶手——
络珠。
穿深红色仙鹤服，手挽浮尘，艳若桃李的络珠站在新皇身后，高高在上地俯视跪趴于地的心上人，看他浑身浴血，看他如狼嗜血的眼神，看他剑指自己。
“皇上！莫要再被奸宦蛊惑，残害忠良——”
声声泣血！
昔日的文状元，抛下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执剑只为清君侧。
新皇倚着龙椅，手中清酒滴滴答答发出稀疏响声，看也不看敢佩剑进殿，杀了他不少御林军的状元郎，轻描淡写道，“爱卿慎言，小珠子不是你口中的奸宦。”
“皇上！”
“爱卿，朕知晓你伤心肖爱卿之死，只不过害他的人朕已然将之处以国法，爱卿莫要魔怔了。”撒酒声戛然而止，递给身后的络珠，“去，敬状元郎一杯。”
“是。”
白净细长的手指接过那被御赐之酒，露出手背上浅黛色的血管，脆弱地紧。
络珠一步一步，缓缓下了台阶，于状元郎面前站定。
一人俯瞰，一人仰视。
浓烈的爱意与恨意在空中交汇，直到那人轻轻一笑，恰如百花齐放的盛景，“李大人，奴才敬你。”
皇帝亲手倒的御赐之酒。
李昭旭忍的牙龈出血，额间青筋迭起，俊秀脸庞因为仇恨而扭曲狰狞，眸中倒映出八角宫灯折射的火光。
大殿内静谧到落地可闻针声，所有人都放缓着呼吸，额间沁出细汗。
李昭旭知道，殿外围着数不清的御林军。
“李大人，喝了吧。”
络珠手中的酒杯又往前推了推。
半晌过去，皇帝似是等得不耐，剑眉微皱，嘴唇翕阖间，听闻殿下的谢恩声：“微臣叩谢陛下圣恩——”
来日方长，他要留着这条命，亲手杀了奸宦替肖洺报仇！
充血的双眸被浓密的睫羽覆盖，眼尾通红，却不曾掉下一滴泪。
喉结上沾染着透白的酒渍，他却浑然未察。
“卡！”
导演的压抑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氛围，“可以可以！不愧是容影帝！！”
沈歇扶起容星洲，刚想松开时，却被后者反手握住，盛赞，“小榭也很厉害呢，之前是我说大话了。”
“是啊，之前还以为……”
扮演年轻皇帝的演员也凑上来，而后轻咳一声，没说接下来的话。
他是一个影圈大导的儿子，来这里只是捡个配角历练，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视频，顿时觉得与眼前灿若夏花的人不是同一个。
大概是他之前找错视频了吧。
沈青之在一旁恨地跺脚，朱钗都有些倾斜。
一旁的助理悄声说，“说不定他是真的下苦功夫练演技了……”
接下来的话在沈青之的瞪视中，逐渐消弭。
///
【我操啊啊啊啊啊！这是我认识的沈榭吗！！！！】
【这是真的吗？有没有来打醒我！！】
【老子看到容影帝了！！！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剧！！】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我从沈榭的眼里看到爱了呜呜呜呜呜】
【这不还是跟木头吗？？？前面的是哪来的水军？？？】
【楼上的你闭嘴！！你是在质疑容影帝的话？！】
【我鱼也在看直播，想念老婆的第一天】
……
阚子瑜摩挲着手机屏幕，眼睛瞪着里面容星洲与沈歇相握的手，像是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妈的！
老子明天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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