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上三竿蹲到夕阳半落，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沈歇的腿弯都酸了，等得望眼欲穿，终于瞧见有人从里面陆陆续续地出来。
大都神情严肃，与身边人交谈时，只唇角微动，一板一眼地很。
霍临风仍旧是西装打扮，出来时低着头，正在扣手腕上的扣子，缝隙中露出一道银色的光芒，沈歇记得，这是他送的手表。
这让他之前近乡情怯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这时从旁上来一辆车停在霍临风的面前，眼见着他就要上车离开，沈歇连忙站起身，“临风！”
还没走远的政府人员好奇有谁敢这么亲昵地喊市长大人，但只看了一眼，又匆匆回过头离开——
谁要敢真看市长的八卦，保不齐明天就被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沈歇成功叫住了他，在后者望过来的平淡如水的眼神中，缓缓道，“我能和你谈谈吗？”
霍临风仿佛没有听到，扣好袖扣，伸手去拉前面的车门。
这变化也太大了。
沈歇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关于沈歇的，不想听吗？”
他扣住他的手腕，刚刚整理平整的袖子瞬间皱了起来，霍临风却没去在意，被眼睫覆盖的枯井般的眸中浮现丝丝缕缕的怀念，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他的事我比谁都清楚，不需要你告诉我。”
眼见他已经拉开车门，沈歇急迫低语，“你不想知道他在哪吗？”
这话终于让霍临风正眼看他，“你再提他，我让你去陪他。”
其中的阴狠扑面而来，沈歇觉得这可能不止是吓唬他。
“20xx年正月，晚十二点，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要是哪一天我犯浑和你闹别扭，你一定要摇晃我的脑袋，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脑子肯定进水了，你只要把水摇掉就好了。”
沈歇伸手，在霍临风宛若飓风的眼神中，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力摇了两下，他轻笑抬眸，“现在脑子里的水，摇出去了吗？”
居高临下的角度，霍临风轻而易举地瞥到对方眼皮上的那颗熟悉的泪痣，心脏猛地跳动，唇瓣抿地发白，瞳眸如同苍穹，经历着子夜与日中的转换，下一瞬间，他反客为主，扣住沈歇，将他带入了车内。
“玺园。”
朝前面的司机吩咐一声，霍临风升起前后座的隔板。
握着沈歇手腕的手，颤抖地要死，却紧的指骨泛白。
“你刚才……”
“临风，是我，沈歇。”沈歇倾身抱住他，像是抱小孩子那样，把手贴在霍临风的后脑，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我回来了。”
那双颤抖的手夷由在空中，最后猛地搂住沈歇的腰，搂得死死的，像是在抓虚无缥缈的梦。
“这三年，苦了你啦。”沈歇拍拍他的头。
他其实也很想他。
这么多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和拍档，也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
霍临风情绪有些缓了过来，手上的力度松了松，却仍旧不肯放开。
他也不好奇死了的人怎么突然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好似问出口，人就会不见。
“有快一个月了。”沈歇说，“当时被捅死后，醒来就在三年后了，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诡异吧，借尸还魂的事都被我碰上了。”
“为什么不来找我？”
“当时在直播，还想结束后来找你的……”他略微一顿勾唇，“而且宁城市长呢，只手遮天，我想认都不敢认。”
“沈歇！”
霍临风气恼。
“哈哈哈哈哈，逗你呢。”
缓和了一会气氛，沈歇正色道，“我现在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
霍市长一边问，一边抓着沈歇的手把玩着，东看西看，观察着他的新身体，最后下结论道，“这么瘦，营养不良么？”
“Charming Port是你的吗？”
“那家会所？”霍临风捏着沈歇的手骨点头，“可以说是我的……”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凝视沈歇道，“你不会和阚子越是一路的吧？”
阚子越？
大约就是阚子瑜的哥哥。
“监控视频，能给吗？”
“给是能给，但是我不乐意。”
霍临风满眼不悦，“你以前可不会对别人的事这么伤心，我不高兴。”
“喂！”
“别叫。”他用力捏了他两下手，“你哄我高兴了，我就给。”
正好这个时候车开到目的地，他把人从车里带出来。
玺园建在海边，一眼望去，都是高低不齐的大栋别墅，周围绿植层层蔓蔓，海边的特色贝壳做成风铃，挂在铁门上被海风吹得叮叮当当。
沈歇跟着霍临风进门，发现里面的装修竟是与他之前的房子一模一样，走到里面，仿佛他又成了沈歇，而非沈榭。
“说吧，你要怎么才高兴？”
两人之前便总是这样。
你哄我我哄你的，都是单身狗，只能这样安慰一下自己。
沈歇圈着霍临风的肩膀，很是服务周到地帮他脱掉西装外套，得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后无奈摇头，随手将外套搁在沙发上。
“这样吧，先给我去做饭，我已经三年没吃你做的菜了，想的紧。”
“得令！”
沈歇熟稔地钻到厨房，在腰间围上围裙后打开冰箱查看。
霍临风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鲜活的模样，控制不住地抚上那张容貌陌生又相似，神情熟悉至极的脸，轻轻摩挲着左眼皮上的浅红泪痣，目光缱绻。
沈歇的笑容一顿，仰头看着他，任由他动作，认真道，“我活着，跑不了。”
“是啊，你回来了。”庆幸的语气。
“所以别多想，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沈歇两根食指戳在他唇角两边，勾起一个弧度，“笑一笑，然后办公去吧，好了我叫你。”
“嗯。”
退出厨房，霍临风走到办公室的二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眸中漫无边际的黑。
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
“帮我查两个人。”
“沈榭，阚子瑜。”
“生平所有，尤其是近一个月的，越仔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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